正文 第七十八章 慟哭 文 / 滄海浮生淚
遠處依稀可見有人正在一片繁花中佇立凝思，長長的頭髮垂落在地上，讓蕭秦想也不想就衝了過去，等到發現那人並不是柳凝翠時，卻為時已晚。
「半妖，你來這裡做什麼？」鳳合輕輕抬了抬眼角，眼睛半睜半閉地看蕭秦。
感覺到鳳合正在施展讀心之術，並不打算，更不習慣被任何人瞭解心事的蕭秦開始試圖抵抗。只不過，在鳳合強大的妖力面前，那種抵抗更像是渺小螻蟻徒勞無力的掙扎，而非抵抗。
「呵，原來你是為她而來？」鳳合突然笑了。已經瞭解了蕭秦的目的，鳳合倒是感到有些意外。「如果眼前這個半妖是那個人派來的，那麼說不定那該死的女人真的會回心轉意，交出妖王之印……」一念至此，鳳合不免喜從心生。
「既然如此，我就帶你去見她好了。」鳳合懶洋洋挪動腳步，走在了前面。
看著鳳合的背影，蕭秦有些猶豫，但猶豫也不過是在片刻之間，隨後他就跟上了鳳合，消失在了花海深處……
蕭秦此番走得匆忙，並沒有通知雲崢。雖說他一向也沒有通知雲崢的習慣，但像這樣頻繁的出走還是讓雲崢感到了不安和憤怒。感覺到自己似乎就要失去蕭秦，就要失去這似乎已經成為自己唯一可以稍稍依靠的力量，除了焦躁忿恨，雲崢竟然也無計可施。
如果知道一個人喜歡的是什麼，那麼只要不斷給予他想要的東西，就可以將其控制。可如果一個人什麼都不想要，或者是你根本就無法知道他想要的是什麼，情況相對就要棘手的得多。從這一點上來看，一個貪得無厭的人遠遠沒有無慾無求者可怕，因為後者你根本永遠就不可能控制他！
想要獲取安慰，想要通過什麼人的手來撫平這惱人的焦慮，可縱然閱遍後宮佳人，享盡溫柔纏綿，心裡卻還是冷冰冰的難受。「難道，我的心是冷的？」突發奇想，雲崢真想親手剖開自己的胸膛，挖出那顆總是讓自己痛苦的心臟來檢驗一下，看看它是不是真的如自己所料般竟然是冷的。
「陛下，今天也想要聽琵琶嗎？」楚雲袖懷抱琵琶款款走來，讓雲崢總算是多少從痛苦中解脫了出來。
「不錯，你且隨意彈上一曲，待寡人聽來。」雲崢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有欣賞樂曲的心情，只不過想聽楚雲袖的琵琶似乎已經漸漸成為了一種習慣。當他惶惑到不知如何是好時，唯一可以抓住的一顆救命稻草。
只是他不知道，今天的楚雲袖卻並不想要安慰他，而是有著自己的打算。聽說柳尚清大婚在即，楚雲袖只覺得心如火焚。她不想等，不能再等，只因為如果繼續等下去，她所做的一切也許就都要失去意義，甚至失去整個人生的意義。
「是。」楚雲袖恭順地低下頭，又慢慢抬起頭偷瞄了雲崢一眼。不知道為什麼，她的心中竟然生出了一絲不捨。
雖然未免有些喜怒無常，但雲崢卻並不是個真正的暴君。有些時候，楚雲袖甚至會覺得總是看起來有些寂寞的雲崢有些可憐。也許，高高在上的感覺並沒有那麼好。如果成為王者的代價是享盡世間孤獨，楚雲袖覺得倒是不如做個尋常而普通的人更好。
但同情也好，憐惜也罷，楚雲袖卻始終還是不能完全體會那種不能信任任何人，也難以被任何人信任的痛苦。或許，只有雲崢才真正知道，那究竟是一種什麼樣的痛苦滋味，又是何種難以言說的苦澀感悟。
調轉琴弦，楚雲袖彈響了琵琶。因為有了雲崢的點撥，再加上廢寢忘食的苦練，她的技藝早已相當純熟，蕭秦也因此早就告訴給了她那個據說可以讓雲崢落淚的神秘方法。今天，她就要賭上一回，用上這一生之中也許只有一次的機會。
楚雲袖的琵琶聲剛剛響起，似曾相識的感覺就讓雲崢有些詫異。這樂聲聽起來似乎分外耳熟，但熟知音律，對許多樂譜都能記在心中的他卻偏偏想不起這曲子究竟出自何處？凝神屏息細聽，雲崢的臉上漸漸露出了痛苦之色。想起來了，他終於想起來了，這曲子不是別人所作，正是雲徊在萬丈歌台之上，在熊熊烈火中所奏的那首即興之曲。
雖然想立即質問楚雲袖究竟是從何處，又是如何得知此曲的，但這樂聲卻像是有著魔力一般，讓雲崢無法開口打斷。想要繼續聽，想要永遠聽下去……如果可以的話，就在這樂聲的包圍中死去也好……
當楚雲袖終於彈完一曲的時候，忐忑和恐懼讓她不敢抬頭去看雲崢。緊張到身體都開始難以控制地顫抖起來，楚雲袖卻遲遲聽不到雲崢開口，發出對她的「宣判」。終於沉不住氣，她抬頭小心地看向了雲崢，卻發現雲崢只是靜靜地坐著，好像變成了石像一般，如果不是那兩行清淚在月光下閃閃發亮的話……
「陛下……」楚雲袖心中突然五味雜陳，明明的確是想要離開，但她此刻卻是真的有些心疼那一言不發，只是默默落淚的雲崢。
「孤言出必信。你且聽孤的安排……」緩緩站起身，雲崢藍色的眼睛比籠罩在霧氣中的湖面更加迷濛。彷彿再也不願和楚雲袖多說一句話，甚至連看都不想再多看一眼般，雲崢轉身背對楚雲袖，慢慢消失在了迴廊的盡頭。
不必問，雲崢也已經知道了，知道楚雲袖方纔所彈之曲是何人所授。除了蕭秦，又還會有誰？「你們都想要離開我嗎？為什麼……不是離開我，就是想要殺了我，我又究竟做錯了什麼？走吧，全部都走了才乾淨，一個都不留……」雖然心中憤懣，咬牙暗暗發狠，雲崢卻止不住自己的眼淚不受控制般落下。
想到自己不只身為男人，更是堂堂的一國之君，如此失魂落魄、滿面淚痕的樣子若是被宮人看見，實在是未免有失尊嚴。雲崢好像孩子般伸手用衣袖去擦自己的眼淚，但這眼淚卻不知為何好像越擦越多。因為被衣袖遮住了臉，反倒覺得不必再繼續刻意掩飾表情，雲崢竟然難堪地在假山的山腹中慟哭失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