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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90章 她不會善罷甘休 文 / 藍家三少

    劍眉微揚,千尋抿唇上前,只是稍作行禮。「參見王爺。」

    「阿尋何以如此生分?」雲殤清淺的笑著,仔細的打量著千尋,視線落在她胳膊處的黑悼帶上,柔和的說了一句,「瘦了。」

    「因為有個值得為之消瘦的人,瘦了也無妨。」千尋垂下眉睫,不再看雲殤。曾幾何時,她覺得這張臉將是此生最美的風景。可是漸漸的,她發現原來是自己腦子不清楚。連南心都看得比自己清楚,比她更徹底。

    雲殤依舊淺笑,緩緩坐下,「從華陽城回來,想必累著了吧。怎的有空過來,若是樓止知道,還不定要怎的小氣。」

    「他只對傷害我的人才會小氣,其餘的時候,我比他更小氣。」千尋深吸一口氣。

    「阿尋今日心情不好,本座不會計較。」雲殤徐徐揚起眉睫看她微白的臉,「氣色也不好。脾氣都……」

    千尋乾笑兩聲。「這性子是沒治了,好在他會慣著我,便是天塌了也有他頂著,極好。今兒個我這氣色好不好。就全看王爺給不給個交代。」

    雲殤的指尖輕輕捋直袖口,「什麼交代?」

    「怎麼,王爺覺得我還會追查丞相府的事情?王爺多慮了,那些個骯髒事,千尋不想插手。怕髒了自己。千尋如今只想知道,南心到底是怎麼死的。她不可能自盡,我也不相信她會自盡。好端端的進來,何以橫著出去?」千尋袖中拳頭緊握,語氣卻極力保持平靜。

    「就為了一個宮婢,你便來指責本王,是嗎?」雲殤說得很輕,眼底的光稍稍黯淡。

    「宮婢?」千尋深吸一口氣,眼眶微紅,唇角緊抿,「她在我心裡從來都不是宮婢。別人不知道,王爺難道還不清楚嗎?她是我的好姐妹,值得我喊她一聲姐姐。如今姐妹死得不明不白,難道我就不該討個公道?王爺覺得這公道,該不該討?」

    雲殤點頭,雲淡風輕的臉上掠過一絲複雜的情緒。

    明眸微黯,面色微沉,彷彿有幾分憂傷,淡淡若天際的浮雲,教人捉摸不定。無論天地如何巨變,他還是他,清淡如茶,涼薄如斯。

    「她是自盡的,發現的時候已經晚了。」雲殤道。

    「自盡?」千尋冷笑兩聲,「王爺覺得我是三歲的孩子?」

    雲殤凝了眸看她,「那你知道她都做了什麼?何以會自盡嗎?」

    千尋深吸一口氣,緩緩坐下,手卻死死握著椅背,恨不能掰下捏碎,「願聞其詳。」

    「當初本王與沐素素之事,便是南心動的手腳,本王不怪她,只是覺得對不起你。所以後來她設計打掉了沐素素的孩子,本王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雲殤垂下眉睫,「可也是因為如此,你與本王才走到今日的地步。否則那日大婚,你……」

    「就算回到大婚!」千尋扭頭看他,眸色堅毅,「千尋還是會再悔一次!如果知道南心會因為陪我來十三王府而死得不明不白,我會悔得更徹底。」

    雲殤稍稍蹙眉,幾乎用一種不敢置信的眸光望著她儼然脫胎換骨的臉。

    在她的臉上,再無半點眷戀,再無半點留情。

    甚至於,只有咬牙切齒的憤怒,將曾經的歡喜與內疚一掃而光。

    南心死了,她對他的愧疚,也隨之撫平。

    一命抵過往,虧的是她。如果可以,她可以拿任何東西,去換南心的命。如果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當初她會放下一切,帶南心一起走。

    哪怕死在華陽城,也好過在這裡死得不明不白。

    「她自己坦誠了一切,許是……她自覺沒臉見你,在你隨軍出征後不久便自行了斷。」雲殤說得很輕,很緩,語速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

    她知道,他慣來是這樣的性子,是這樣的口吻。

    原本覺得溫潤如玉,斯文儒雅。

    可是此刻,她只覺得涼薄,只覺得心寒。

    生與死,在他的嘴裡不過是一種淡漠如雲煙的東西,彷彿從未放在眼裡。

    許是跟樓止在一起久了,她寧可像樓止那樣光明正大的屠戮,也不喜雲殤這種極度壓抑的陰涼沉默。

    千尋紅著眼眶,就是不肯讓眼中的淚滾落。

    心狠狠疼著,她站在那裡,極度嘲諷的冷笑著,笑得雲殤都微微蹙起了眉。她看見他那張極好的容臉,慢慢的凝成一種略顯痛心的表情。

    可是論痛,誰能比她痛。

    「皇家不把人命當命,我不怪你。可是南心的命,就不可以。王爺,我不妨告訴你,你說的事情我全都知道,就算南心不說,我也知道得一清二楚。我跟南心從小一起長大,她要做什麼何曾瞞得過我的眼睛。」千尋哽咽著,倔強的昂起頭。

    「沐素素失去孩子,我知道是南心做的,那是因為沐素素找我麻煩,因為南心想為我出頭,因為南心當我是妹妹。所以我願意給南心背黑鍋,願意跪在宮道上,願意為她廢了這雙腿。試問王爺,您口口聲聲說喜歡我,您當時在哪?」

    千尋別過頭去,渾身繃緊,幾近咬牙切齒。

    從小長大的情誼,是任何人都替代不了的。

    只是她所不知道的是,南心之所以對付十三,是真的愛著她。

    為世俗所不容,所以她只願千尋幸福。

    偏偏南心知道得太多,看得太清楚,所以南心只能死!

    「本王在求母后放過你。」雲殤低緩的吐出一句話。

    「哼,放過?」千尋鄙夷的盯著他依舊溫潤的臉,「王爺總是如此的自以為是嗎?自以為可以替任何人做主,自以為付出很多,可是你問過別人要或不要嗎?」

    深吸一口氣,千尋望著雲殤緘默不語的表情,他的話本來就不多,如今被她說得啞然失語。

    「廢話少說,告訴我南心在哪。屍體,或者墳墓。」千尋不斷的大喘氣,「她的房間,還在嗎?」

    雲殤頷首,「房間當時就封存,怕你回來會難過,所以不敢移動半分。」

    千尋二話不說就走出正廳,這件事她絕不會善罷甘休。

    因為她至始至終都不信南心會死,更不信什麼內疚自殺。

    南心的房間外頭貼著封條,錦衣衛隨即上前撕下封條,推門讓千尋進去。

    房內有些灰塵,長久不住,可見確實是長久封存的。梁下一條白綾懸掛,一張凳子反倒在地。千尋鼻子泛酸,揮手進來個錦衣衛,「扶著凳子。」

    語罷,錦衣衛便扶著凳子,千尋猜了凳子,將脖子套進白綾裡頭。她跟南心的個子差不多,所以……這個高度,自儘是剛剛好的。

    羽睫垂落,千尋走下凳子。

    外頭一聲春雷,下雨了。

    「本王沒有騙你,南心是自縊的。」雲殤站在門外,容色凝重,「葬在城北的林子裡,你隨時可以去看她。」

    千尋深吸一口氣走向門口,復回眸看一眼南心的房間,死寂空蕩。

    抬眸,她冷了所有的溫度,覺得渾身血液開始凝結,「我會去的,會好好的看。千尋不奢求別的,如今只希望南心的墓完好無損!王爺,應該明白千尋的意思吧?」

    雲殤不說話,千尋擦著他的肩,頭也不回的走開。

    他站在那裡,看著曾經溫婉可人的女子,竟染上了與樓止一樣的不羈恣意。她轉身瞬間,那種毅然決然,如同刀刃,能刺透人心。

    可是不管心會不會痛,他的臉上始終都掛著笑。

    清淺的笑,溫潤的笑。

    一直笑得眼底發燙,偶爾對著鏡子,會覺得笑得連自己都感到可怕。

    外頭下著雨,千尋站在十三王府門前很久,腦子裡是當日自己一身嫁衣出現在這裡的場景。她忽然想起,當日的嫁衣是樓止親手所選的正紅色,他便如此篤定她會悔婚跟他走嗎?讓她穿著嫁衣去隨他出征,這廝是否太自負?

    出征……

    海棠沒了,南心也沒了,然後是誰?

    這世上,活著,真難!

    「大人?」錦衣衛上前,為千尋撐傘。

    外頭陰雨潺潺,千尋深吸一口氣,「回南北鎮撫司。」島布撲圾。

    她還沒有做好準備去找南心,甚至於還沒有做好,見最後一面的準備。眼眶有些濕潤,她想著南心應該看見自己美美的樣子,南心最嫌棄她髒兮兮的,可每次都會幫她幹活,然後南心自己弄得髒兮兮的。

    雖然會碎碎念,卻是真的以心相待。

    這樣好得姐妹,以後……會越來越少吧……

    上了車,千尋還是沒有哭,她覺得自己很堅強,堅強得就連南心死了,也能挺過去。她想著,南心捨不得她難過。

    千尋沒有再回頭,十三王府,再也不值得她回眸看一眼。

    如果南心的死,真的跟十三王府有關,她絕不會手下留情。

    絕不會!

    回到南北鎮撫司的時候,綠萼已經在門口等著,卻告訴千尋一個震驚的消息。今日的朝堂上,皇帝有意將南理國公主完顏梁許給樓止,再續南理國與天朝的邦交。畢竟交戰太久,國民疲乏,都想止干戈休養民生。

    羽睫微揚,千尋別有深意的盯著綠萼,「消息屬實嗎?」

    綠萼頷首,「只差一紙聖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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