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89章 南心自縊之事 文 / 藍家三少
千尋一覺睡醒的時候,足足愣了半晌才回過神來。放眼望去,屋子裡裡外外跪了一地的錦衣衛。有些甚至於好似受過重刑,還剩下一口氣在那裡喘著。氛圍極度壓抑,也讓千尋不禁打了個冷戰。
所有人見著千尋醒轉都是松半口氣,因為那半口氣愣是誰都不敢吐出來。
她不記得自己昨晚怎麼了,好像是……急忙撫上自己的小腹,「我的孩子……」
「沒事。」窗口傳來低冷的聲音。
羽睫微揚,樓止臨窗而立,徐徐轉過身來。那張臉一如初見般的冷冽無溫。鳳眸斜睨她一眼,樓止冷哼,「都滾出去!」
音落,所有人連滾帶爬的出去。
千尋一怔,連帶著綠萼臉上也有鞭痕,這是……
這廂一猶豫,樓止已經站在了她眼前,頎長的身軀黑壓壓的俯下,擋去了所有的光線。那種沉重的壓抑,讓千尋嘴角抽了一下,「發生什麼事?」
樓止冷哼,眸光利利。竟用他修長的指戳著她的心口。「本座說過,若你想死,本座成全你!」
劍眉微蹙,千尋低眉看著他用力戳自己心窩的手指。眼底的光凝了幾分沉重,「師父作甚?疼……」
「還知道疼?」樓止一臉的煞氣,「本座最後一次警告,若你再敢不自量力,本座……」他抬起頭。還是沒能落在她的面門上,垂下胳膊的瞬間,身後的桌椅板凳悉數被震碎,無一倖免。
他又能怎樣呢?
下了床,千尋深吸一口氣,「孩子……沒事?」
「嗯。」他冷冷的回了一聲,直接拂袖出門。
不多時,應無求走了進來,千尋一怔,「綠萼……」
「綠萼體力不支……在休息。」說是在休息,其實是傷重,或者暈厥,肯定是來不了。千尋也知道,必定是樓止回來動怒,遷怒了所有人,然後綠萼首當其衝的受罰。
雖然對於他這種隨意遷怒別人的舉動,千尋並不贊同,但是……他是真的對她對孩子上了心,不是嗎?那廝何等高冷傲嬌,偏偏不肯說出口,擺出那一副天人共憤的模樣,遮去內心的澎湃。
千尋頷首,「昨夜的事,他都知道了?」
「是,大人全部知道了,所以昨夜戒備的錦衣衛……」應無求猶豫了一下,「都受到了處罰,綠萼也被牽連其中。」
千尋挑眉,「全部?」
「沒死的方才都跪在屋裡屋外。」應無求當然知道她的意思,熬得過的活下去,熬不過重刑的只能去亂葬崗。這是錦衣衛的規矩,每個人進錦衣衛的人都心知肚明。
榮耀,也是一種背負。
千尋不語。
應無求繼續道,「大夫說你沒事,孩子很好,你放心就是。」
「謝謝。」千尋垂下眉睫,「綠萼……」
「她不會有事。」應無求猶豫了一下,「其實……大人回來的時候大發雷霆,跟著大人這麼多年,這還是我頭一回看見他為了某人某事而大動肝火。許是劫,或者是命。」
語罷,應無求長長吐出一口氣。
「應大人是有話要說吧?」千尋不是傻子,應無求不是那種會碎碎念的人。
應無求頷首,「大人不想瞞著你,昨兒個本就想告訴你,一直拖到現在。大夫確定你胎氣穩定,只要沒有劇烈運動便不會有大礙,我才敢告訴你。」
千尋心焦,「什麼事?」
難道是完顏梁?還是……
「是南心。」應無求剛說完,千尋的眉睫陡然揚起。
心裡不知名的慌亂,隱隱的她覺得有些不尋常。南心不過是個宮婢,就算與自己親厚,也不必應無求親口轉述,那麼只有一個答案:南心出大事了!
袖中的拳頭,陡然握緊,千尋垂下眉睫,極力讓自己鎮定,「南心她……」
「自你隨軍出征,南心便留在了十三王府。早前十三王府上報掖庭,南心自縊,勾消宮籍檔案。」應無求說得很平靜,盡量不引起千尋的情緒波動。
孕期前三個月是最不穩定的,是故……應無求盡量一筆帶過。
千尋安靜得連呼吸聲都減弱,整個人坐在被窩裡,一言不發。不哭不鬧,也沒有過多的情緒波動。她只是定定的出神,就像泥塑木雕,沒有一絲一毫的表情。
應無求垂下眉,輕輕吐出一口氣,「我知道這事對你來說有些難以接受,只是既成事實,你……你保重自身要緊。」
看了看外頭的時辰,應無求又道,「皇上口諭,大人今日必須上朝,所以你莫輕舉妄動。否則錦衣衛的刑獄,又該熱鬧了。」
語罷,應無求緩步朝著外頭走去。
多說無益。
這些事情畢竟是心裡的接受與被接受問題,無關他人。
千尋不說話,依然神情麻木。
外頭窗戶旁,站著一言不發的樓止,應無求默不作聲的行了禮,卻見樓止眸色森冷,幽邃的眸牢牢定格在敞開的窗口。
她需要一個人安靜的去思考,若是沒有他,她也許會更堅強。
找不到哭的懷抱,就會忘了該怎麼流淚,自然也就不會去流淚。
哭,對孕婦不好。
樓止沒有進去,只是在外頭站了良久,屋內始終沒有聲音。
「大……」
應無求還來不及開口,樓止已經抬手示意他噤聲,拂袖離開。
千尋一直坐在那裡,腦子裡亂作一團。全是南心的臉,南心的笑,還有南心的話。巧音欺負她的時候,南心會一桶熱水潑過去;她難過的時候,南心會一路陪著。
她會說,阿尋,別傻了。
可是以後呢?
再也聽不到了吧?
低眉苦笑兩聲,眼睛裡乾澀的很,就是流不出眼淚。
一起入宮,然後各奔東西,最後生死相決。
千尋掀開被子起身,平靜的穿好衣服。想了想,千尋撕了一條黑緞帶綁縛在上胳膊處,冷著臉走出去。
其實好多話還來不及說,離開前她跟南心那麼多的誤會都沒能解開。南心的苦,她的苦,都還沒能說出口。
原本還想著,等到回來,就幫她圓了夢,至少讓南心嫁個心愛的男子,哪怕她喜歡的是十三王爺,也不惜一切的幫她。
到底,南心還是等不及了。
可是南心,你為何要這麼做?
為何……不等我回來?
千尋坐著馬車,帶著大批錦衣衛去了十三王府。
馬車緩緩駛過長街,有輕微的顛簸,千尋的面色愈發的蒼白。眼底的光盈動若流水,浮起微涼的氤氳。她靠在車壁上,神情略顯呆滯,南家就兄妹兩個。南赫,南心,如今南心去了,也不知這南赫會怎樣。
方纔還極好的天,如今卻灰濛濛的一片。眼見著是要下雨的,千尋撩開車窗簾子,望一眼長街。街上人跡鮮少,連往日的攤子也少了很多,大抵是前段時間定南侯謀逆,讓百姓慌了神。
歎一聲長街長,問一句誰心涼。
「大人,到了。」不多時,外頭傳來錦衣衛的聲音。
千尋斂了眸,撩開了簾子下車。
這是第幾次站在十三王府門前,她也不記得了,以往都是把自己送進去,這次是來帶南心走。無論身還是魂,都不該留在這裡。
許是見著千尋臂上幫著悼帶,王府門口的守衛都愣了半晌。
「讓開!」千尋冷然,身後的錦衣衛隨即列隊,直接將守衛隔開兩側,為千尋開路。
眉微挑,眸微冷;容微白,心微涼。
千尋看一眼王府的門檻,直接跨進去,無需通傳無需稟報。
這十三王府她也算是半熟客,千尋直接去了正廳,誰敢阻攔,錦衣衛隨即上前按倒丟出三丈之外。飛魚服,繡春刀,儼然樓止出行時的氣勢,威嚴不可犯。
端坐正廳,遙想當日白素雪身為當家主母時的風光,千尋只覺得極度諷刺。
管家第一時間得信,「你們……這是王府,十三王府,你們休得無禮!」
千尋嗤冷,直接將繡春刀按在桌面上,劍眉微挑,「去告訴十三王爺,我便在這裡等著。見或不見都隨他,我要一個交代!」
「什麼交代?」管家被錦衣衛拎起,丟在千尋腳下。
輕輕捋著繡春刀的穗子,千尋俯身,一把揪起管家的衣襟,低狠的吐出兩個字,「南心!」
她一鬆手,管家霎時跌坐在地。
千尋的眼底只有冷冽如刃的寒光,銳利得能將人凌遲。
「南心是自盡,她……」島布撲才。
還不待管家說完,千尋冷哼一聲,「把他丟出去。這十三王府除了王爺,我不想再見到任何一張臉!」
音落,管家如同沙包一般被丟出去,只聽得悶哼落地,再也無人敢靠近正廳半步。廳外一丈之內無閒雜人等,整個十三王府的氣氛陡然變得緊張而詭異。
早前溫厚的百戶長,今日竟然盛氣凌人,誰都沒能想到,也不敢去想去猜。
看這錦衣衛齊刷刷包圍正廳的態勢,就該知道千尋在錦衣衛的身份地位,早已今非昔比。
「百戶長,好大的架勢!」一聲溫潤,百般柔和。
腳步聲由遠及近,千尋站在正廳中央徐徐轉身,抬頭冷了眸色。
舊人還是舊相識,青衫明眸不曾改,一襲風流天下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