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No.222 摧心肝(7) 文 / 唐深深
可是現在並不是思考這件事情的時候,聶秋遠沉吟了片刻,便伸手輕輕地拍了拍駱大春的後背。
「司空,事已至此,還是先節哀。我感覺有一件事已經迫在眉睫,所以,你先冷靜下來,聽我說。」
駱大春現在的承受力似乎已經磨礪得非常之強,他迅速調整了狀態,點了點頭。
聶秋遠道:「天鏡門這一次的進攻,目的顯然不在於消滅你們,他們恐怕只是想拖住你們的行動。這一回,天鏡門一方面牽制了玉衡司,一方面又牽制住你們,目的恐怕在於他們想做的另一件事,而這件事,我認為很可能與你們的使命有關。」
秋的想法,果然與我的感覺不謀而合。是的,這是最合理的解釋了。那麼說,他們很可能是在醞釀了五年之後,重新有了打開天災之門的能力。而且,這個計劃的實施,很有可能就在落雪山莊喪失了戰鬥力的今日。
聶秋遠取出皇帝御賜的兵符,遞給駱大春,道:「司空,叫靠得住的心腹之人,馬上到洛陽城去搬救兵過來,讓洛陽的屯軍包圍白雲山,準備緝拿天鏡門反賊。另外,拜託你一件事,請你一定要做到。」
駱大春驚訝地看著他,卻聽他接著說道:「我把真真托給你,請你一定要保護她的周全,莫讓她傷到了一分一毫。」
「你要去哪兒?」我心中有一些焦躁。如果他把我托給駱大春而不是帶在自己身邊,就說明他要去做的,一定是一件極為危險的事情。
聶秋遠望著我,言道:「我去找任平生。找到他,弄清楚發生了什麼,想辦法阻止他。」
「我和你一起去。」駱大春急道,「這本來就是我們落雪山莊的使命。」
聶秋遠擺手阻止他道:「你現在去不了,大哥的事情,這個營地的情形,你難道看不見麼?這裡需要有人主持著收拾殘局,安定軍心,才能夠避免更大的損失。而且,真真,只有由你來保護,我才能沒有後顧之憂。現在有能力找到任平生的人,在這裡恐怕也只有我了。」
我上前一步,捉住了他的手。
「一定要這樣麼?一定要一個人去麼?一定……是現在麼,不能等駱大哥把事情處理完一起?」
「真真,你心裡一定也明白,現在,是一刻也不能等了。如果天災之門開了,不但全天下生靈塗炭,你也一樣會陷在危險裡頭,不能讓這樣的事情發生。」
他反握住我的手,輕輕地撫摸了一下我的頭髮。
「真真,你放心,答應你的,我都記在心裡。我會愛惜自己生命,不會有事的,所以,放心,好不好?」
在這種重大的事件面前,我的愛人要去擔負起他肩上的責任,無論內心有多麼的恐懼不捨,理智也告訴我,這一刻,我是不可以拖他的後腿的。絕對不阻礙自己的男人真正決定的事,這是我的原則,我覺得這樣才是對的。
所以我說:「你放心,我也肯定會好好地活著,我比小強還要命大呢!」
秋早已經跟我學會了「小強」是什麼意思,所以我的話就讓他「噗」地一笑。
氣氛輕鬆了很多。駱大春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盒子,交到聶秋遠的手中,打開一看,裡面是一隻透明的玻璃球狀的物體。
「秋遠,這是落雪山莊祖傳的物件,是上古天災之門洞開之時天地異變時產生的結晶,所以此物對於天災之門有感應。如果你尋不到任平生,就去尋天災之門的氣息,也許任平生就在那裡。我處理完這裡的事務,馬上就會前去幫你。」
聶秋遠收下玻璃球,又深情地看了我一眼,我們兩手交握,我感受到了從他的手掌傳來的微微加重了的力道。
我衝他露出了一個微笑,在心裡對他說:「記得你答應我的,要平安。」
秋放開我的手,轉身出了帳子,瞬間就消失在我們的視線裡。
我努力地平復了自己的呼吸,轉身對駱大春說:「駱大哥,節哀。有什麼能幫上忙的,也吩咐給我吧,我想多做點事。」
我需要多做一點事,免得停止下來的時候,就會胡思亂想,就會怕,就會想哭。
也許是我這種不需要安慰只需要做事的精神感染了駱大春,他也迅速平靜了下來,把營地幾個主要管事的召集起來,開始了迅速的處斷。
首先,整個營地需要搬家,這是肯定的事情了,這是一個大工程。還有查明所有人的傷情,研究天鏡門的殘毒,快速恢復戰鬥力,再加上保護好司空寒的遺體以備後續檢驗,所有這些事情安排完成,大半天就過去了,天色已近黃昏。
幸好傅知風神醫還在這裡,他算是幫了我們的大忙,分析毒藥,為傷員治傷,他都義務地做了很多。一天下來,我們對他感覺很抱歉,人家這麼大年紀了,本來是請他過來看病的,誰想到居然把人家攪到了這種事情裡頭。
眼見得所有事情都處理得差不多了,傅知風便向我們提出告辭,並對沒能在司空寒的事情上幫到忙表示歉意。我們連忙再三表示感激,駱大春親自把他護送出了五行陣,老頭非常善解人意地表示,現在情況如此,千萬不必客氣,不需要差人護送他。這一來,讓我們感覺更加不好意思了。
傅知風走後,營地也整頓得差不多了。駱大春舒了一口氣,對我說:「真真,我要去找秋遠,你去麼?」
我連忙點頭,駱大春不嫌棄我礙事,肯帶著我,已經大大出了我的預料,讓我激動萬分。不過後來想了想,他嫌棄我也沒有辦法,因為秋把我托給他了,他不可能把我放在別的地方。
「可是駱大哥,我們怎麼找呢?」
這一次駱大春掏出了一隻透明的「玻璃」扳指,對我說:「落雪山莊感應天災之門的器具並不只一件,否則我們也不能分散在各地尋找天災之門的痕跡了。秋遠拿了我的,我又找了一件別人的。這次的事九成是與天災之門有關的,我們就循著這條線索去找吧。」
山裡沒辦法騎馬,所以我們就是徒步。我想人的潛力真的是無窮的,我雖然不會輕功,可是現在我認真了起來,調動了全部的力量用來奔跑,再加上這些日子跟著秋修習內功的成果,居然勉強跟上了駱大春的速度。
駱大春有些驚訝,但他看到我咬著牙拚命跟著的樣子,就知道我心裡在想些什麼,所以他不但沒有放慢速度,反而加快了步伐。
天色漸漸地黑了下來,月亮升起在天空。今天剛好是滿月,天空晴朗,沒有雲朵的遮蔽,所以圓月顯得格外大,格外亮,用幽幽的冷光照亮了山間。
與平時不同的是,今夜的月亮是藍色的,是非常怪異的、超越了常識的藍色,彷彿這不是人間的月亮,而是幽冥界派來的月亮的替身。
我上英語課的時候學過一個短語,叫作「oluemoon」,直譯的話就是「曾在藍色的月亮下」,但它真正的含義卻是「千載難逢」。後來我認真查了一下這個詞的來歷,說是在火山爆發之後和異常氣象之下,月亮會呈現藍色,但是這種情況機率極低,才被稱作「千載難逢」。
語言往往是相通的,我一直不明白為什麼中文裡竟沒有對藍色月亮的描寫,所以我對這個英文短語一直持懷疑態度。可是今天,我真的看到了巨大的、藍色的月亮,而且,這藍是如此詭異,令我心中充滿了不詳的預感。
月亮升得越來越高,顏色也變得越來越藍,就在藍色的月光下,駱大春手上的扳指忽然有了微弱的反應。
原本是透明的扳指,也泛起了淡淡的藍光。我們心中一陣緊縮,看來,這件事情關聯著一場大浩劫,應該是錯不了的了。
我們隨著使扳指藍色更濃的方向行進,它將我們帶到了白雲山的主峰。山勢陡峭,我們別無選擇,只有拚命向上攀爬。
不好爬的地方,都是駱大春把我帶上去的。我的手指因為抓山石而被磨出了血,但卻絲毫感覺不到疼痛。快了,有一種預感,在峰頂,應該在那山峰的最頂端。
就在此時,我懷中有一件東西似乎著火了一般,忽然散出一股灼燙,把我燙得幾乎發出一聲尖叫。
什麼東西?我趕忙選了個可以立穩的地點,用腳勾踩住一株樹,伸手把懷中灼燙的東西掏了出來。
那東西在黑暗中隱隱地發出暗紅色的光芒。我定睛一看,不由嚇了一大跳。這不是秋送給我的那把匕首嗎?
匕首鞘上鑲著五顏六色的寶石,剛拿到的時候我還嫌它們沉,嫌它們礙事來著。現在,就是這些寶石在發出暗淡的石榴紅色的光芒,而且,讓整把匕首變得火燙。
這把匕首,是秋的家族留給他的唯一的東西,難道,這把匕首竟然也對天災之門有反應嗎?
這究竟是為什麼?
總之,就是感覺很近了。我掏出兩個口罩,把匕首裹起來重新放進懷裡,然後更賣力地爬起山來。
我根本想不到自己能一口氣爬到這麼高的地方,這座山峰,粗算起來海拔怎麼也得有兩千多米,應該是一座高聳入雲的山峰了。山頂氣溫已經變得很低,好在爬山令我全身躁熱,並不感覺冷。我很感激現在是夜晚,如果是白天,回頭看看腳下,一定會頭暈目眩,沒準還要掉下去的。
藍色的圓月照亮了主峰的絕頂。當我們終於攀上了山頂,便看到那絕頂之處是一塊斜探出山崖的巨石。巨石之上,正面對面地立著兩名身姿絕佳的男子,山風鼓蕩起他們的衣袂,令他們的影子彷彿下凡的神仙。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