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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No.206 誅心之毒(6) 文 / 唐深深

    h2>這事出得太突然,嚇了我一身冷汗。拜託,這裡是堂堂蘇州刺史府好嗎!看外頭那灘血的情況,這是有人一口血噴在了門上啊,這又是神馬情況?

    我們倆把凌亂的衣衫簡單整了整,就先後下了床。聶秋遠在前頭,用身體遮著我,我摸過放在案頭的匕首,把它緊緊地捏在了手中。

    我們的房間外頭,應該是有幽夜之影徹夜守護的,可是,剛才竟幾乎沒有聽到打鬥之聲,只能說,如果來的是敵人,那絕對是個超乎尋常的勁敵。

    我的心有一些揪了起來。這外頭來的是誰?門上又是誰的血?保護著我們的幽夜之影受傷了麼?眼下的形勢明顯是有些凶險的,但奇怪的是,我並沒有感覺恐懼,因為我並不是一個人,前面的男子穩穩地站著,宛如堅定的青山。

    頭一回在危機發生的時候,沒有在心中默念三遍「葉真真你要堅強」,可我並不感覺此刻的自己是軟弱的,人類真是奇妙的東西。

    聶秋遠將我護在身後,輕輕地走到門前,拔了門栓,緩緩地拉開了房門。

    我已經做好準備迎接的撲面而來的衝擊並沒有發生,導致我的心裡被晃了一下。沒有人攻過來,沒有風,沒有火,沒有危險的氣息。

    門口一米開外,靜靜地立著一個女子,一身大紅羅裙,長長的黑髮披散著,面色慘白,狀若女鬼。

    在她的兩側,兩名藍衣的幽夜之影安靜地凝立,眼神裡卻是一片空洞,他們茫然地看著對方,身體卻木雕般地喪失了行動能力。

    女子看上去極為虛弱和落魄,但即使如此,她的美貌依然是驚人的,還平添了一分楚楚動人的嬌弱之態。

    女子見我們開門,遠遠地衝我們一笑,不對,她的眼裡根本沒有我,她是衝著聶秋遠笑的。這一笑,可以說是顛倒眾生,反正論美貌,我是自愧不如的。

    她輕啟朱唇,聲音低沉柔美地喚了一聲:「玄武……」

    門口站著的紅衣女子,正是天鏡門的白虎使若嬋娟,那個多次處心積慮地害我,想要折磨我,並置我於死地的女人。

    我捫心自問,應該是非常恨她的,就是因為她,我在長安城裡險些慘遭毒手,失了清白。可是這一刻,我看著她的模樣,不知為什麼,竟然對她恨不起來。

    或許,是她苦求而不得的東西,我卻擁有得如此完滿,也或許,是我從任平生口中得知了她的命運,知道她的身軀也已被人殘忍地戕害,永遠,再無法回頭。

    若嬋娟就那樣微笑地站著,直白地,充滿深情地,彷彿這世上再無任何人存在般地望著我的男神。她微笑的紅唇邊流下一絲殷紅的血,那血,那門上的血大概就是她的,是她吐的血。

    因為精神控制了這兩名幽夜之影麼?她果然已經不濟到如此地步了嗎?

    想到這個女子在清涼寺內談笑間控制著幾名武功高強的男子互鬥的場面,我的心中不禁瀰漫起淡淡的淒涼。

    聶秋遠聲音寒冷地問道:「你來做什麼?」

    若嬋娟又是微微一笑,輕語道:「看你。」

    我的男神並無片刻的猶豫,只斷然說道:「我一刻也不願看見你,若那一日知道你是如此對待我娘子的,當時便會取你性命。我娘子不願見血,你走吧,再出現在我面前,便休怪我無情了。」

    說著話,秋便伸出一隻手來,將我攬進了懷裡。

    我明白他的意思,他是在向我表明心跡,表明無論發生什麼事情,我在他的心中都是最優先考慮的,哪怕是有一點點讓我傷心,他也是不願的。

    至於說「娘子不願見血」的事情,那是我後來把任平生拿若嬋娟試毒藥的事告訴了他。本來秋一直說要殺了若嬋娟替我解恨的,後來這件事被任平生用更殘忍的方法做了,反倒讓我的心裡覺得難受起來。所以秋安慰了我,答應我如果再見到若嬋娟,就放她一馬。

    我倒不是心慈手軟或是好了傷疤忘了疼,只是同為女人,我在得知她遭遇的一刻忽然理解到,若嬋娟在本質上和我是沒有什麼區別的。我也是個衝動而魯莽的人,為了愛情也一樣地不顧一切,她不過是一個更極端些的我而已。

    若嬋娟望著他,又望望他緊緊擁在懷裡的我,望著我們身上凌亂的睡衣和彼此之間親暱的默契,眉宇間便染上了一絲哀色。若是放在平時,這個女人早就該發怒了,可是她今天並沒有。

    她的眼神又一次忽略了我的存在,只是深情地落在聶秋遠的身上。本能地,我就感覺到她今天是很不對頭的。

    「玄武,你不必如此,今日,我並無惡意,往後,也不會再出現在你的眼前。只是,想看看你,想帶給你一個消息。可是這個消息,我想要你用一件東西來換。」

    若嬋娟說了這個長長的句子,竟有一點微微的喘息,似是極為虛弱。聶秋遠掃了她一眼,蹙起了眉頭。

    「我已說過,不想再與你扯上干係,我們也不需要你的消息,更不會拿任何東西與你交換。」

    「只是一件很平常的東西,這樣無本的買賣,也不要做麼?」若嬋娟凝望著他,雙眸間竟隱約有淚光閃現。

    我輕輕地拉了拉秋的衣袖,想提醒他是不是應該讓她說完,看看她到底想要什麼。可秋還沒有回應我,那女子已經直白地說道:「玄武,可以再對我……笑一次麼?」

    我愣了一下,反應了半天,心頭這才忽然「騰」地火起。

    尼瑪這個「再」字是什麼意思?而且,這是特意來,當著我的面,調.戲我的老公嗎?!

    還沒等我開口罵她,聶秋遠已經冷冷地言道:「你速速離開,否則休怪我不客氣。」

    這斷然的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口氣讓我的心情多少好了一些。若嬋娟望著他,終於長長地歎了一口氣,重又露出了一個微笑。

    「玄武,父親已將玉衡司列為第一位的心腹之患,馬上就會著手清理玉衡司。這件事情,具體操辦的人會是青龍。青龍的手段,你是知道的,所以,千萬小心,不要被他暗算了。我這次來,就是想提醒你這件事。」

    清理玉衡司?我嚇了一跳,沒想到天鏡門會把這麼一個小小的地下組織當成最棘手的敵人,做為重頭戲來進行打擊。不過想想也是,這三番五次的,玉衡司已經在暗中壞了他不少事,想要把我們除去也是理所當然的。

    如果不是若嬋娟來提醒,任平生的襲擊驟然發動,還真有可能把我們打個措手不及。玉衡司的人是偵探,可不是俠客,大多數人是靠頭腦吃飯,根本就不會武功的,所以,還真是危險。

    可是她為什麼忽然來這裡,提醒我們這個呢?難道她也決定背叛天鏡門了麼?這一次,是來投奔我們的?

    不管她想做什麼,有一點我可以肯定,那就是聶秋遠是絕對不會收留她的,我也不會答應。

    若嬋娟抿唇一笑,手中已多了一件白色的東西。她輕揚手,那白色之物就朝聶秋遠直飛過來。

    秋伸手把那物件抄在手中,這一動作,攬著我的手臂就鬆了鬆。可是若嬋娟這發力一拋,膝下卻是一軟,人就朝我的方向直挺挺地栽倒了過來。

    我吃了一驚,本能地伸雙手去扶。就在她即將倒在我身上的剎那,我忽然聽到耳邊有人急促地喚了一聲:「真真!」接著,一隻手就忽然拉住我,把我往旁邊猛地一帶。只聽「撲通」一聲,我落進了秋的懷裡,若嬋娟卻是結結實實地摔在了地上。

    看來她並不是裝的,她是真的不支倒地,倒地的同時,她「哇」地一口鮮血噴了出來。那血的顏色格外的紅,觸目驚心的鮮艷,簡直不像人血的顏色,而像是某種詭異的化學物質。

    我忽然想起任平生的話:她已經全身是毒,她到過的地方寸草不生,她碰過的人畜都會立即氣絕身亡,她這輩子都休想再碰玄武一下……

    是了,現在的她,一身都是劇毒。想想真是後怕。如果我剛才下意識地扶了她,如果不是聶秋遠及時地將我拉開,那麼這個中毒的人,就會是我了。

    那麼,她朝著我的方向倒過來,是故意的嗎?

    我望向聶秋遠,他的眸中閃著怒意,指間卻捏著一塊白麻的帕子。

    「玄武,記得麼,這是你的帕子。十二年了,我一直把它帶在身邊。在天鏡門這麼多年了,我一直就有這樣一個夢,就是看到你再對我笑一次。可是,這麼多年,竟然連看到你的臉的機會都沒有……」

    若嬋娟猛烈地喘息著,那絕對不是假裝。她的生命彷彿在分秒之間快速地流逝,她的話語都變得斷斷續續。

    「所以,我一直在拚命讓自己變得更強一些,再強一些。我努力地討父親的歡心,從無折扣地完成他給的所有指令,至少,要和你並列齊名,這樣,終有一天,或許就可以接近你。」

    「可是所有的一切,終歸都是泡影。現在,我只是想再見你一面,看你最後一眼。我的命,是青龍用藥延續著的,離了他的藥,我便不能活。我試了那麼多次,這才終於逃出來。看到你,我心願已償,終於可以解脫,所以,今後絕不會再來惹你煩心……」

    若嬋娟努力地支起身子,定定地望著我的男神。

    「我到這裡來,是為了把我的身體交給你。若你今後與青龍決戰,必定忌憚他的毒,可是他的毒,全都化在我的血肉。我死以後,你從我的身上,可以窺到他的許多秘密。這樣,你就再也無需懼他。」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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