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歷史軍事 > 花的解剖學

正文 No.197 蜜(7) 文 / 唐深深

    只聽申通堂的弟兄們清了清嗓子,就端著酒碗,扯著脖子,極為豪邁地唱了起來。

    「喝了咱的酒啊,上下通氣不咳嗽!

    喝了咱的酒,滋陰壯陽嘴不臭!

    喝了咱的酒,一人敢走青剎口!

    喝了咱的酒,見了皇帝不磕頭!

    一四七,三六九,

    九九歸一跟我走!

    好酒!好酒!好酒……」

    我聽得汗都下來了。這曲要不是我教的,那就見了鬼了,可是我是什麼時候教他們唱了這種歌的?我那時候還認認真真地裝淑女呢,怎麼會教他們唱這種歌呢?

    我憂鬱地想起,在申通堂釀酒的時候,我曾經嘗過幾小杯,之後就有點暈乎了,莫非那個時候得意忘形了?

    哦買噶,憑演技生存真不容易,時時刻刻都得陪上十二萬分的小心。看來我這方面的造詣確實還差得很遠。

    這電影《紅高粱》裡的插曲既應景又有氣勢,大家都熱火朝天地跟著唱了起來。聶秋遠在一團混亂中悄悄伏到我耳邊說道:「你教的啊,滋陰壯陽真的假的,這是逼著我喝麼?」

    拜託不要說這些不著調的啦,我已經很窘迫了!

    我的臉上微微地發燒,但是聶秋遠已經興致勃勃地接過酒碗,仰頭又是連干三碗。

    我輕輕地扯了扯他的衣袖,小聲道:「你悠著點兒啊!」

    男神衝我擠了擠眼睛:「真真,你不知道,你夫君我千杯不倒,你擔心的事情,全都不會發生,肯定不會讓你失望的!」

    哦買噶,這是什麼話!我擔心什麼啦?失什麼望?這人,今天簡直沒辦法溝通了。

    我氣得扭過頭去,不肯再跟他說話。大堂裡早就亂成了一團,各堂的弟兄們回了自己的桌子,倒滿了酒,吵吵嚷嚷的,就等著新郎新娘一桌桌地去敬酒了。

    卻在這時,只聽有人大聲通報道:「落雪山莊,前來賀喜!」

    我一驚,趕忙朝聲音傳來的方向看過去,卻看到三名白衣白袍,飄然若神的男子手捧禮匣,從門外次第進來。

    三個人我都不認識,裡頭沒有駱大春,我心裡有一點微微的失望。

    他身在遠方,不曉得現在是否還好。我是多麼希望他已經整理好心情,從悲傷中走出來,可是設身處地地想一想,走出來那又談何容易。

    來人朗聲道:「我等受落雪山莊少莊主之命,前來賀喜,並向新人送上賀禮。少莊主近來事務極為繁忙,無暇脫身,故令我等代為轉達。少莊主說,他自會保重,請二位無須掛念。」

    他「自會保重」麼,聽了來使的話,我的心多少放下了一些。

    來使遲疑了一下,又道:「少莊主托我等送來的賀禮,是山莊的至寶護體冰絲鎧,上身之後,刀槍不入,是,是……本莊為未來的少夫人準備的。少莊主讓我們送來,望新夫人收下使用……」

    此話轉達完畢,三個人的臉色都不太自然,估計也覺得這種做法實在是不妥。但他們沒想到的是,新郎當即就欣喜地發話了。

    「多謝多謝,如此大禮,在下就先替內子謝過了!」

    我偷眼瞧了瞧聶秋遠,他的臉上,是極為真誠的喜悅的神色。

    嗯,駱大春把莊裡為少夫人準備的貴重禮品拿來送給了我,大概就是表示落雪山莊到他這裡不會再有少夫人了。但是,他送禮的意思,他話裡的意思,大概是回應了我當時的提議,我求他好好地珍惜自己的生命,用他剩下的生命來守護葉流螢殘留於世的音容笑貌。

    目前還是有些遺憾,不過聊勝於無。我需要的,是先燃起他生的意志,至於未來的事情,不如就交給未來吧。

    二娘主持張羅著,讓大家都入了席,接下來就是冗長的敬酒。看這一桌桌不依不饒的樣子,恐怕一輪下來,還都是不滿意的。我有點後悔穿了高跟鞋,腿是顯長了,可這實在是站得我快累死了。

    我拿出了集訓的毅力,用來對付自己的婚禮現場。要是正常的婚禮,新郎出來敬酒就夠了,這個時候,我本應該乖乖地呆在洞房裡,等著夫君來挑開我的紅蓋頭,哪裡用得著受這樣的罪?看來我葉真真的婚禮注定是粗獷而不同尋常的。

    偷眼看看身邊的新郎,他眉目含笑,一丁點不情願的意思也沒有,顯得開心極了。今天身著紅衣的他實在太帥了,偷看了幾眼,就讓我覺得腳好像沒有那麼疼了。

    到大唐,和他結婚,不就是我的終極目標麼,腳疼兩下算什麼!

    敬酒都是新人一同敬的,說話張羅,自然都是新郎帶著我,我只要在旁邊端著酒碗甜甜地笑著就可以了。敬了幾桌之後,我就發現了一件不同尋常的事。

    聶秋遠不是平時那般沉默寡言的樣子,顯得喜悅而溫煦,但是,作風還是一樣的腹黑。從敬酒這件事上就可以看出,他對碗子山的每個人都是瞭如指掌的,因為我感覺他言談之間,針對每桌人的特點,居然能不動聲色地就挑撥得他們自己之間鬥起酒來。

    雖然每桌人都在拍著桌子大喊,嫌新人敬一回不夠,必須還得過來敬第二圈,可是他們的注意力不知不覺地就放在內鬥上了。聶秋遠帶著我把每個桌敬了一遍,把心意送到之後,就輕輕地吁了一口氣。

    秋把我手裡的酒碗接過來,找個地方放了,牽著我,不動聲色地走到了大屋的一隅。屋裡歡聲震天,吵吵嚷嚷的,由於太熱鬧了,反倒讓我恍惚間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真真,私奔吧!」紅衣的男神在耳邊呢喃道,十分微弱的酒精氣息傳遞過來,讓人沉沉欲醉。

    「說什麼呢,喂,你是秋嗎?不會又是別人裝的吧!」

    「貨真價實,隨便你來檢驗,想怎麼檢就怎麼檢!」

    「討厭,這是咱倆的婚宴呢,你嚴肅點好嗎?幹嘛要私奔?去哪兒?」

    「當然是……去一個好地方啦……」

    「酒席還沒結束呢!」

    「怕是到晚上也結束不了呢,我可等不及了。真真,你也不瞧瞧剛才我有多麼賣力,才把場面弄成這麼亂!你不同意,我可就要綁架了!」

    原來他一直挑唆著大家鬥酒,就是為了中途逃跑啊。可是這會兒逃跑,他想幹啥?不會是……哦買噶!

    我這才發現,他牽著我的手,不知不覺到我拉到一扇窗邊了。我只覺得頭一暈,眼前花了兩花,再回過神的時候,我們就已經不在聚義堂裡面了。

    弱小真是一種過錯,反正我弱小,不會武功,就只能任由武功高強的那一個隨便宰割了。

    「這雙鞋子雖然很好看,可是會不會腳痛啊!我不放你下來了,就這樣抱你回去吧。」

    原來這會兒是男神橫抱著我,慢悠悠地走在花園裡了。聚義堂附近人多的地方,都被他用高絕的輕功竄過去了,現在花園裡沒有人,所以他就這樣在小徑上慢慢地走著。

    他用溫柔的言辭撫慰著我被高跟鞋折磨的雙腳,可他的目光分明落在我旗袍的開衩處露出的大腿。

    「你你你,光天化日之下,你要幹什麼?」

    「哦?夫妻之間,還能幹什麼?這不是明擺著的事情嗎?」

    「你瘋了!大白天的……」

    「總之,就是一刻也等不了了!」

    話音未落,他就抱著我,又躍上了房脊。

    新房就是聶秋遠原本居住的那一進小院。他最近都住在我的隔壁,所以他的房間有足夠的時間被重新收拾改造。整體來說,變化不大,但是打掃得乾乾淨淨,多了些暖色調的裝飾,又貼了大紅的雙喜,整個院落就顯得吉祥而喜慶。

    是他居住了五年的地方,到處都有他的痕跡。而今天,我就要與他居住在一處,共同生活了,真讓人又緊張又激動。可是,現在該緊張的,還不是這件事好嗎?

    「啊!少主,大小姐,你們怎麼這會兒就回來了!合巹酒,沐浴香湯,都還沒準備好呢……」守在新房裡的,是丫鬟小紅和兩位嬸娘。他們看到聶秋遠才過午沒多久就抱著我回來了,張口結舌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什麼都不用準備了,流螢有些不舒服,剛才暈倒了,我帶她回來休息。你們都到大門口去守著,別叫人來打擾。」

    神馬?我暈倒了?!你猴急地把我弄回來,現在回來的原因,倒栽贓在我的頭上了?

    小紅心急如焚,連忙詢問我覺得怎麼樣了,兩位嬸娘卻嗤嗤地笑起來,連拖帶拽地把小紅拉走了。哦買噶,看了兩位嬸娘的表情,我都恨不得找條地縫鑽進去。聶秋遠,這恐怕是你這輩子撒的最沒水平的謊了。

    秋卻在嗤笑聲中穩若泰山地抱著我踱進房間,把我放下來,讓我坐在床沿,又彎腰為我脫掉腳上的高跟鞋,輕輕地揉捏著我的腳。

    「要喝酒麼?把甜米酒倒進苦葫蘆瓢裡的那種。」他似乎對這些禮俗並不以為意。

    我搖了搖頭。本來合巹酒是應該喝的,它象徵著從此以後夫妻之間便要甘苦與共,可是今天已經喝了足夠多的酒,再也不想多喝一口了,而且就算沒有那個,我們肯定也會甘苦與共的。

    「婚禮,很不像樣吧,是不是跟你的夢想不一樣?」秋抬頭仰視著我,用輕柔的聲音問道。

    我又搖了搖頭。

    「沒有父母之命,沒有媒妁之言,沒有鳳冠霞帔,沒有十里親迎,沒有花轎,沒有蓋頭,沒有什麼都無所謂。只要在這裡的是你,只要將來共度一世的是你,那就夠了。」

    我凝視著他,對他說出了我的心裡話。

    話音還未落,我便被他輕輕地抱住了。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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