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歷史軍事 > 花的解剖學

正文 No.134 花漾(6) 文 / 唐深深

    我也不傻,我一下就明白了他介意的是什麼,也一下子明白了任平生的可怕。

    今天的事情,是任平生在告訴我,我的一舉一動,都在他的掌握之中。甚至可以說,我的每一步,都是必然出現的結果,獵物選擇怎樣的逃跑路線,完全取決於獵手用什麼樣的方式驅趕。

    他應當是易容成了聶秋遠,騙小紅來叫我。向二娘辭行乃是人之常情,所以我自然不會懷疑。然後,他在後花廳留了書信,提到救駱大春的方法,我又自然不會放過這個線索。最可氣的是,他還算到我會把這件事情告訴聶秋遠,又會冒冒失失地揭他的符,所以才說讓我一個人去,就是激我拉著聶秋遠去挨那三枚塗了劇毒的透骨釘!

    事實是,所有的一切,都讓他得逞了。

    他不但準確地估計到了一切,還估計到了我很有可能會繼續把那功法練下去,以備必要時可以救駱大春一命。說實話,我是這樣打算過,但我並沒打算搭上自己的性命。總覺得,車到山前必有路,沒準世上就是有兩全法呢?

    現在看來,聶秋遠讀了葉流螢的手書,似乎也很確定我會這樣做,所以他說出了那樣的話。他說任平生給我製藥這件事,比他所做的更有意義。

    「如果你有什麼想法,我不會阻止,但是你要保證,」聶秋遠神情嚴肅地用左手點著我的鼻尖,「絕不要一個人去做,不管你的想法有多麼瘋狂,我都會和你生死一起。」

    我點了點頭,免不了的心旌搖曳。大唐之旅也是我實實在在的人生,我越來越這樣覺得。而且,自從知道了葉流螢的事,我又怎麼能不好好地珍惜這條生命呢?

    「我保證!可是你的手……」他的手臂看上去著實嚇人,不會有什麼危險吧!而且他說,這是他自己的毒,是怎麼回事?

    或許是看到我又緊張又迷惑的樣子,聶秋遠放鬆下來,微微一笑,抬手摸了摸我的頭髮。

    「不要緊,這是在告訴我,我用在他身上的毒,他一天的工夫,就破解並自己製作出來了。這三枚暗器上的毒藥,與我昨天下在任平生身上的毒是一樣的。」

    「啊!你說過,這種毒,會讓人體感覺非常疼痛!」我心裡一緊。可是秋的神情並沒有顯示出任何痛苦的樣子。

    「不錯,解是解了,可是,真的痛極了,剜骨錐心。」聶秋遠淡淡地說道。從他的表情看,似乎痛覺神經全都長在別人身上,跟他本人壓根兒沒有什麼關係,以至於讓人感覺他的話全是在扯淡。

    但是我相信他說的肯定是真的,所以一時不知該說什麼才好,也不知道能做點什麼。聶秋遠卻忽然向我展開了一條左臂。

    「來。」他的笑容忽然變得有一些狡猾。

    「啊?」我未能理解他的意圖。

    「我也算為你傷了,現在痛得要死,難道就不該得些止痛藥麼?」

    我愣了三秒鐘,臉就忽然紅了。

    哎,此情此景,此間春花爛漫。這株海棠花樹,可不僅僅是我識得了葉流螢的地方,這對我自己來說,也是個重要的地點,難道不是麼?

    昨日之事,歷歷在目,單是回想,也足讓人面紅耳赤。我的心意到底是什麼呢?如果沒辦法確定的話,又何不從了這一刻的貪念?

    我緩緩上前,伸開雙臂環住了他的腰,把自己交到他的懷裡。他歡喜地一笑,未傷的左臂一攬,就暖洋洋地將我圈住了。

    一直很好奇,他身上那種好聞的香皂味是什麼呢?這個時候,可沒有香皂這種東西啊!就像以往一樣,每一回依偎在他懷中,心跳得總是那麼快。自從來到大唐,我傾慕著,一心想要追求的人就是他,不是麼?

    就這樣靜靜地溫存了一陣,聶秋遠開口道:「去跟二娘辭行吧,咱們回伊川了。」

    「那你的傷?」

    秋笑而不語。

    我這才真正見識了聶秋遠超凡脫俗的演技。本來上山的一路上,他一直都攬著我的肩膀,可自打有人出現,他就把手放開了,與我隔了一米的距離,看上去溫文守禮,毫無不妥。見了二娘,話說得更是滴水不漏,說什麼桂林大人有急事先下山了,伊川那邊形勢已好,他就親自過來接我云云。

    我心裡明白他這樣做的意圖,畢竟駱大春那邊的事還沒有搞定,我又對他表示我心思中有些猶疑,想必他也在顧及我的名聲問題。更何況,這是古代哎,就算是正式交往了,秀恩愛也是絕對禁止的。

    看來秋平時給人的印象十分穩重可靠,所以二娘對他的話深信不疑,只翻來覆去地叮囑了我好多,就差人備好馬車,送我們下山。

    上了馬車,車簾剛一打下來,我就覺得一股大力拽得我身子一歪,定下神來一看,才發現自己又倚靠在秋的懷裡了。

    「什麼時候傷好了,再放開你吧。」

    「唔,還痛麼?」

    「痛啊。」

    「我看看?」

    「別看了,嚇到你。」

    「那,你什麼時候會好呢?」

    「很快,很快就好了。」

    結果,從碗子山到伊川縣兩天的路途,他都一直沒有好。在現代,女孩們聊天的時候常說,這世上哪有什麼紳士?所謂紳士,也不過就是有耐心的色狼而已。看來,確實是一點都不假啊。

    到了伊川縣,聶秋遠又暫時恢復了從前的樣子,沉默,內斂,對我彬彬有禮。之前我就是喜歡他這付酷酷的模樣,可現在忽然覺得有點想笑。

    真是影.帝啊!我在心中暗暗地讚歎。

    但是可以用來讚歎的時間實在是很短暫,因為進了伊川縣的大堂,我一眼就看見了一個令我血脈賁張,七竅生煙的人影。

    我一把拔出腰間短劍,疾上步,口中大喝一聲:「騙子!」短劍一遞,便向他後心刺了過去。

    我自然是沒有信心刺中他的。可那人覺察到不對,一轉頭,見有一柄短劍疾速刺來,竟「啊」地驚呼一聲,身子一顫,向後跌坐了下去。

    說時遲,那時快,一個水藍色影子輕輕一閃,舉手便擒住了我的手腕。駱大春溫煦的聲音響起:「流螢,你是怎麼回事,怎麼偷偷地一個人跑出去了?才回來,這又是要做什麼?」

    駱大春的臉出現在面前,他的手是溫暖的,輕輕地扣著我右手的脈門。不知怎的,看到他,我的心臟忽地像被誰捅了一刀似的,猛地一痛。

    我會永遠默默地在旁邊守護這個人的。為了你。

    我在心底這樣悄悄地對葉流螢說道。

    被我襲擊的人已經跌倒在地上,驚訝地望著我。

    我這才回過神來。

    看什麼看?裝什麼呀!這特麼不是桂林嗎?桂林不就是任平生嗎!騙完我,居然又跑回伊川縣來了?

    駱大春看看我,又看了看倒在地上的桂林,神色便已瞭然。他放開了我的手腕,伸手將桂林扶了起來,言道:「流螢,莫非你出行,與那個人有關?」

    見我驚訝,駱大春便解釋道:「是我不小心,之前你我在縣衙見到的那位桂大人,竟然不是本尊,而是冒充的。這位才是桂大人本人,桂大人擅斷,卻不會武,所以在來伊川縣的路上被人算計,身份文牒和帶來的密報全都被歹人劫走了。可那歹人卻又扮成桂大人的模樣,跑到伊川來,還將密報交給了咱們,也不知究竟是何居心。方才桂大人瞧了,密報可全都是真的。」

    可恨的任平生的話語在耳畔響起:「也許我就是想看看那個有趣的丫頭在做些什麼呢。」

    呸,可恨!他的話也能信?

    「現在他已經知曉了玉衡司的存在,瞭解了玉衡司的人員和掌事人,看光了伊川縣的縣衙,還摸清了碗子山的地形。你說,他這一趟收穫算大麼?」聶秋遠清冷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回來了?」看到隨後跟進來的聶秋遠,駱大春揮了揮手,表示招呼,「查出那人是誰了?」

    「任平生。」聶秋遠回答道。

    房間裡瞬間安靜了一會兒。住了片刻,駱大春才招呼大家坐了,正式介紹道:「這位是門下省錄事桂林大人,屬玉衡司。這次是奉白大人密令特意過來的。桂大人,這兩位是本縣縣尉和舍妹流螢,都是玉衡司的人。」

    桂林雖然剛才受了驚嚇,情緒卻平復得很快,拱手向我們打了招呼。

    桂林的長相應該說是很帥的,五官清俊,稜角分明,有如雕琢。他面上幾乎不帶笑意,話也很少,簡潔明快,惜字如金。實際上這樣的氣質才適合他這付長相,可是「桂林」其人留在我心目中的印象,早已並非如此了。

    是那冷峻的長相,帶著完全不協調的笑意,說話一點也不靠譜的模樣。

    啊啊啊!好崩潰,可恨的任平生!

    門下省錄事的官階是從七品上,和聶秋遠他們差不多,但玉衡司是地下組織,辦玉衡司事務的時候,所有人員不論官職,全部都是微服,所以大家也沒有按官場上那一套來。

    心思安定下來,駱大春的神色便也開始凝重了。他環視我們一圈,便言道:「看來,白大人帶來的東西,我們是得好好地想一想了。」

    我們拿出了白千帆托桂林帶來的密報,按照時間順序仔細閱讀了起來。這密報駱大春已經讀過了,桂林主要是對它的內容進行核實,而我和聶秋遠是沒有看過的,所以我們兩個就看得格外仔細。

    密報的內容讓我感覺十分驚訝。那裡面記錄著六個案子,看完之後,我竟然頭一次有這樣的感覺。

    一頭霧水!完全,看不明白!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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