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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No.97 七味唐辛子(11) 文 / 唐深深

    筆墨很快就備好了。我控制著因為水平差而哆嗦著的手,用這一段時間練習毛筆字的最好成果在精緻的字箋上寫道:

    幽谷何年紅藥住,夜杳始覺香滿路。

    公心自在凌風舞,子芳華兮心獨慕。

    取得忘川水幾許,財名利祿身外物。

    有緣萬里自相逢,道是風吹花千樹。

    字不咋地,詩也作得莫名妙。本來我昨天夜裡思索半天,搞出來想湊和著表達這個意思,就是說,老闆咱倆相逢也算是緣份,相逢得好,三生有幸!可是沒想到,這跟老闆講的故事也是略微有點契合的。

    不用看懂,就當我在裝十三,好好地收下吧。這樣我的任務就算徹底完成了。

    字好不容易寫完,駱大春憋了半天終於憋不住了,撲嗤一聲笑出來,湊到我耳邊悄悄地說了一句:「一塌糊塗……」

    可是聶秋遠卻在案子前頭怔住了,呆呆地看著我寫的字。他的眼神不知怎的忽然讓我想起了那一夜他看我時的熱切,那一夜……我的臉唰的一下就紅了。

    看得這麼認真,難不成,他看出來了?

    「多謝姑娘賜字。」顏舜卿恰到好處地打破了尷尬,「今日得與諸位相識,確是三生有幸。」

    他的聲音依然是淡淡的,他一直是那樣淡淡的,讓人看不出他心裡的想法。

    我們又閒聊了些別的,坐了一個多小時才告辭回去。

    能夠有辦法保護他麼?我現在很關心這個問題。

    當夜三更,那人影剛剛在黑暗中坐在我的床頭,就被我一把抓住了手腕。

    「怎麼,沒睡著?」幽夜公子一邊任我借力,把我拉了起來,另一手取出火石,熟練地點著了我案頭的蠟燭。

    「嘿嘿,我就知道你會來的,等著你呢!」我確實是沒睡著,我興奮得睡不著。想想今天發生的事情,總覺得是憑著一己之力,打了一個大勝仗似的。嗯,我不但為夜拿到了寶石,還賺了一千兩銀子,我好像有點可以抬起頭來了。

    我得意洋洋地從枕頭底下摸出了「剪秋瞳」,寶石在燭火映照下泛出美麗的光澤,幽夜公子的眼睛像寶石一樣柔和而明亮。

    「喏,給你。不用去偷了喲!」

    夜接過了寶石,不知從哪裡掏出了一條烏金色的細鏈子。那是一件純粹的裝飾品,不知是用什麼獨特的貴金屬做成的,顏色很深,卻不顯壓抑。細細的鏈子雕工非常精緻,隔一截還墜有小小的雕花,鏈子的中間吊著垂絲海棠花苞飾,有一處可以鑲嵌寶石的位置。不知怎的,就像刻意定做的一樣,夜把「剪秋瞳」往鏈子上一嵌,鏈子就變成了一條精緻完美的寶石項鏈。

    夜把我的身體扳正過來,把項鏈戴在了我的脖子上。燭影婆娑,他溫暖的手指從我的後頸和頭髮之間穿過去,撩開我的長髮。他的手指若有若無地觸碰著我脖頸的皮膚,我的頭髮那麼自然地搭在他的手臂,我的頭自然地輕輕靠著他的左肩,看上去有那麼一點像擁抱。

    他的身上傳來一股神秘的氣息,深夜的味道。我的心裡忽然一陣莫名其妙的緊張。

    「好看。」他輕按著我的肩頭,和我拉遠了一點距離,欣賞著我脖子上的項鏈。

    哦買噶,這是搞什麼!

    「咳咳,」我從突然襲擊中恢復了過來,頭腦才走上了正路,「你在幹嘛?你不是要這個麼?你這是在玩我?!」

    「我已經看過了,這不是我要找的東西。這是你的。」他柔和地望著我。

    「你到底在找什麼?你答應過我,要是我拿到了剪秋瞳,你就把一切都講給我聽。」我終於抓住了重點。

    「嗯,我答應過你。你做到了,我也會做到。」幽夜公子抿嘴一笑,放開了扳著我肩頭的手。

    「我是為聶秋遠,去偷寶石的。」

    神馬?這個時候,居然要把你的盜竊行為,栽贓到我的男神頭上?!

    「真真,我曾對你說過,他五歲的時候,家裡被滅門,只有他一個人活下來,被祖師所救。祖師,就是天鏡門的創始者,前朝的神捕。聶秋遠被救下來的時候,身上帶著幾件東西,其中有一件,是一袋七塊的寶石。祖師曾拿出其中一塊觀看研究,不想那個時候負責照顧聶秋遠的弟子生了疏忽,所以秋身上的一袋六塊寶石,被盜賊竊走了。」

    啊,原來他是在替聶秋遠尋找丟失的東西!

    「當時是你偷走的?」我忽然覺得事情有些不對。

    夜差點一口血噴出來,憤然道:「拜託,他五歲的時候,我也五歲好嗎?我偷走的?」

    我這才發現,我這是剛剛知道了幽夜公子的年齡。雖然我感覺,他應該挺年輕的,可是他用面具遮著臉,誰知道呢,也沒準,三十四了也未可知。

    作為一個現代姑娘,我內心的青年標準與聯合國是接軌的,那就是,四十五歲以下,都算是「青年」的範圍。所以,就算我的好基友是個美大叔,我也一點都不在意。

    不過,現在看來他不是個美大叔,而是個二十歲的美男嘛。

    「那麼,這七塊寶石,到底是什麼?」我問他。

    幽夜公子拉起我的一隻手,把一件東西放在了我的手心。我定睛一看,手心裡是一塊黑色的玻璃。

    不是玻璃,是一塊黑色的石頭,雖然顏色是黑的,可是卻透明而純淨。

    「這是什麼?」我感到很奇怪。

    「水晶。」夜淡淡地說道,「七塊寶石中剩下的唯一一塊。」

    神馬?黑色的水晶?而且,剩下的這唯一一塊重要的寶石,居然可以交到夜的手裡,他們兩個的關係,還真不是一般的密切。

    幽夜公子從我的桌子上取了一隻茶碗,然後,從自己衣袖中摸出一隻小瓶,將一些透明的液體倒進了茶碗。他拈起我手心的黑色水晶,將水晶放進了茶碗中。

    燭光之下,茶碗中水底的水晶的裡面,居然清晰地透出了一個字,是一個「在」字。

    我吃驚得合不攏嘴,卻聽得夜說道:「這是花了好多年的工夫才弄明白的,所以,也許剩餘的六塊寶石中都各自含著一個字,而這七個字,有可能與他的身世秘密相關。當時,天鏡門的弟子看到了,盜走寶石的乃是當時赫赫有名的江洋大盜『北地白狐』,可是後來找到白狐的時候,他已經將六塊寶石全部變賣了。而且,由於他過手的寶石極多,居然記不清楚那六塊寶石究竟是什麼。所以,這六塊寶石,現在應該全數散落在民間了。」

    雖然眼前的寶石神秘又奇特,我的腦海中還是浮現出了「集齊七顆龍珠,你就能xxxx……」的搞笑畫面。

    「我的解釋,你滿意麼?」幽夜公子望著我。

    「嗯,滿意,不過就是有一點不明白。明明是偷東西,你搞得那麼大張旗鼓,發什麼預告書,你心裡怎麼想的嘛!」

    夜的嘴角緩緩地挑了起來:「因為,這樣比較有意思。」

    「有意思!你難道就不怕引人注目嗎?」我差點從床上跳了起來。

    「嗯,怕的。不過,越是想掩人耳目的東西,越容易被高手關注,也許,危險性更大也說不定呢。」夜笑嘻嘻地看著我。

    我冷靜了下來,仔細想了想,也對。如果天鏡門的人很瞭解聶秋遠的性格,那麼,幽夜公子的行為簡直與神經病無異,自然就不會有人把他們兩個聯繫在一起考慮了。反正也是賭,還不如賭個大的。

    不過無論如何,我對於夜的這種在刀尖上行走的行為還是汗了一把。這傢伙,還真是蠻拼的。

    「真真……謝謝你。」

    「啊,謝什麼?」我抬起頭來,卻發覺他也在看著我。

    夜從懷裡摸出一張紙來,遞給我。我展開一瞧,白紙上非常剛毅雋秀的行書錄著的,是我給同福號老闆顏舜卿作的那首歪詩。看那漂亮的字跡,是我男神的手書無疑。

    難怪聶秋遠那時候看得如此認真,他果然一眼就看出來了。沒錯,之所以寫得那麼狗屁不通,是因為我費勁編出來的,其實是一首藏頭詩。

    幽谷何年紅藥住,

    夜杳始覺香滿路。

    公心自在凌風舞,

    子芳華兮心獨慕。

    取得忘川水幾許,

    財名利祿身外物。

    有緣萬里自相逢,

    道是風吹花千樹。

    如果把每一句的頭一個字連起來看的話,會看到一句話,那就是:「幽夜公子,取財有道。」

    我當時是這樣想的。夜已經給人家同福櫃方發了預告書了,說要在擂台賽的當天去偷寶石的。可是我不許他去偷,也就算是他失約了,壞了他的名聲。所以,我要留下這首詩,告訴對方,其實不是幽夜公子失約,而是幽夜公子用擂台賽拔得頭籌的方式,光明正大地把寶石取走了。這樣,是不是更加高大上了呢?

    當聶秋遠把這首詩抄給夜的時候,我想夜已經明白了我此舉的含義,所以他才會特地來對我說謝謝。

    「不用謝,反正寶石也不是你想要的。」我遺憾地歎了一口氣,「你只要教我開鎖就行了。」

    「嗯,明天。明天我教你做工具。」夜望著我,他的眼神莫名地有點灼熱,燙了我一下,讓我忽然有些心慌。

    這傢伙,到底是哪根筋不對了呢?我不由在心底暗暗地琢磨起來。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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