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095 他的選擇 文 / 秦傾
她的話還在他耳邊環繞著，再回神的時候，那抹纖細的身影已經從他身邊擦身而過，走到了前面。
僵硬的轉身，靳愷諾目光隨著葉芷的背影而去，他知道她說的都是真的，真心實意從心底發出來的話，若是他真的管了這麼一茬，不管結果如何，葉芷跟他之間，再無可能。
腳步不自覺的跟了上去，葉芷沒回案發現場，也沒在歇斯底里的要回橋底去找人，她木訥的走到馬路上，站在那裡攔車。
就那麼看著她，她安安靜靜的，不吵不鬧的，可是卻像是缺了一塊，往日熱烈炙烤著燃燒著的靈魂也滅了，就宛然如同空洞的一具屍體。
靳愷諾只覺得呼吸都不順暢了，心裡像是被硬生生的扯開了一個缺口，冷風悉數的灌了進來，從心底散發出來的冷一刻鐘都不需要就已經蔓延了全身，若真是讓她就這麼走了，別說葉家，就是靳家擺在她面前，她也不屑一顧。
念及此，男人的猶豫徹底的拋棄，腳上的動作比心還快，他連自己都還沒反應過來就已經朝葉芷的方向追了過去。
剛攔下一輛的士，葉芷的手才放在門把手上，手腕就被匆忙趕過來的靳愷諾攫住，男人一把把車門給推開關上，抬手朝司機師傅擺了擺手表示抱歉，另一手攬住她的腰把她帶入懷裡：「我跟你回去。」
葉芷低著頭看著腳上的鞋子，沒有抬頭也沒有回答，更沒有因為他的話有那麼一丁點的動彈。
靳愷諾蹙了蹙眉，微微的一用力，把她橫抱在懷裡，葉芷下意識的抱住他的脖子，美眸輕輕的揚起，這個角度和方向正好對上他那一雙深黑幽邃的眼睛，她菱唇抿著，不言不語，可是眼底流露出的哀傷跟明媚燦爛的陽光，很不相配。
就這麼抱著她往回走，靳愷諾不敢再說別的做別的去刺激他，他第一次有那麼一種害怕失去的感覺，那是以前，甚至那麼多年，他從來不曾有過的。
走的很慢，兩人對望著，只是她的神態卻那麼的哀傷，他心底也難受，只是在旁人看來，這麼親暱的姿態，儼然的是情侶。
沒去坐自己的車，倒是讓孟子開著送走夏恩熙，他坐了孟子開來的車。
葉芷坐在副駕駛位置上，靠著椅背，目光一直望著外頭那一大片的河水，她覺得眼睛都刺痛了，可是一直打著圈圈的眼淚她愣是忍著，不讓她落下來。
靳愷諾開著車子，側了側臉看她，騰出一隻手握住她冰冷的小手，十指交扣，她木訥的回頭看他一眼，連反對的力氣都使不上來。
回到市區的時候，靳愷諾的手機響了，車廂內一路保持的寧靜陡然被打破，他細長的鳳目瞥了眼，是孟子的電話。
他皺了皺眉，戴了藍牙耳機：「喂……」
葉芷聽不到他們講了什麼，可是她卻能敏銳的發現靳愷諾臉色幾變，她不著痕跡的把被他握住的小手一點點的要抽出來，知道指尖相觸的位置，男人像是回神驚覺，大掌又重新把她的小手整個的包裹在掌心裡。
掛了電話，靳愷諾直接開口：「你的爆料已經刊登出去了，現在報紙電視全部都在播，他們速度還挺快。」
葉芷心頭一跳，抬頭看他。
手機又響了，靳愷諾看了看，葉芷也看了看，是夏恩熙，葉芷冷冷的轉頭，將視線撇到窗外，看著外頭一閃而過的街景，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麼。
男人沒接電話，手機就放在那裡一直響，急促的鈴聲直到手機被關了機才斷絕了鈴聲。
葉芷回頭：「為什麼不接？怕我聽到什麼嗎？」
「沒手。」靳愷諾也不在乎葉芷的冷嘲熱諷，他只專注的開著車。
葉芷抿了抿唇，看了他好一會才把目光收了回來。
回到別墅，葉芷如遊魂似的連鞋子走沒換，窗簾也沒拉開，就摸著黑上了樓，她到浴室洗了澡，哭了好久，才回到chuang上昏昏欲睡。
靳愷諾在玄關換了鞋，便拿座機打給了孟子詢問去橋底撈人的情況，只是那邊的河水很急，水下的情況也很複雜，最重要的是現在報紙媒體都在報道這個，爭相作為頭條，照片照的那麼清晰，很多事想賴都賴不掉，警察局那邊這個時候也驚動了，夏恩熙已經接到傳喚。
掛了電話，進了主臥，他便看到chuang上的人兒睡的特別的不安穩，卷在被子裡，細細的柳眉還蹙著。
鬧了這麼久，靳愷諾也累，轉身到浴室也清洗了一下自己，才回到這邊，小心翼翼的爬了上去，緊貼在她的後背上，伸手把她擁進自己的懷裡，讓她的頭枕在自己的臂彎上。
整個過程她只是本能的嗯了一聲，似乎累極了，尋著溫暖的就靠，睡了會，她還不自覺的轉了身子，小腦袋輕輕的在靳愷諾懷裡拱了拱。
再次醒來的時候，看了看天色再看看牆上的掛鐘，已經是下午了，葉芷怔了怔，才後知後覺的發現她是睡在靳愷諾的懷裡的，她下意識的抗拒，他們之間這樣的親暱即便是在chuang上做那些事的時候也是沒有的，可現在……
男人像是覺得自己的懷抱空了，本能的伸手往她的方向拉，葉芷把枕頭塞進他的懷裡，抽身而出。
用冷水洗了把臉，葉芷混沌的腦子才稍微的清醒了不少，她到客房去開了電視，看著上頭的報道，她甚至看到夏恩熙被帶到警局去的樣子，她知道，靳愷諾真的沒有再去管這個事，不然夏恩熙連警局都不會進。
她閉了閉眼，整個人癱著坐在地上，她曲起雙腿，伸手抱著，把頭埋了進去，讓自己的情緒沉澱了好久，才扶著一邊的椅子起身。
再回到主臥的時候，靳愷諾一條長腿橫在窗外，被子都掉到chuang下一大半，葉芷搖搖頭，這男人，睡相真的不怎麼好，她赤腳走了過去，腳踩在地毯上，安靜的沒有發出一點的聲音，可男人卻迷濛的睜開眼，伸著手把她拽了過來，迷糊的問了聲：「你去哪裡了？」
葉芷看著他，其實這個男人脾氣雖然不好，哪怕他對任何人都能狠心，可若是你順著他，一旦他哪怕有那麼一點要chong著你的意思的話，就是天塌下來，他也會給你撐著。半夢半醒的男人，最是溫和，最沒有攻擊性，像只和順的大貓。
「口渴，去喝了口水。」
「嗯……」
男人聽著便信了，葉芷給他蓋好被子，看著他又睡過去了才起身。
人都是這樣，一天沒看到最絕望的證據的時候，一天都還是有希望的，她翻找出自己被靳愷諾沒收了的手機，一遍遍的去撥打葉天然的電話，只是可惜，一個電都快被打完，那頭還是關機的狀況。
有些頹然的靠在牆上，葉芷不知道該怎麼辦，天然，你到底在哪裡？被撞的，是你嗎？
握在手裡的手機開始頻繁的震動，葉芷一愣，本能的是以為葉天然的電話，只是拿起來一看，卻愣住了，是葉家的電話。
*
朱曉和葉明望明顯的是剛剛下飛機回到葉家，連姜天藍也顯得風塵僕僕的。
葉芷沒叫醒靳愷諾，便自己回來了，才進家門，朱曉就撲了過來，握緊了她的肩膀，死勁的搖晃著：「到底怎麼回事？天然呢？」
「我……不知道……」葉芷咬緊了唇，她也很想知道，被撞的是不是他，如果是，最起碼屍體要找到，如果不是，那他也是出了車禍的，那麼，人呢？是生還是死？
「不知道？你這什麼話？」朱曉眼睛都紅了，「天然是溜回來找你的，還跟我說你去接機的，你現在告訴我你不知道？」
葉芷痛苦的搖著頭。
相比較之下，葉明望雖然臉色陰沉，但是也好歹冷靜些，他走了過來，把今早新鮮出爐的報紙遞過去，葉芷一低頭就看到上面的報道，就是她剛在電視上看到過的夏恩熙撞人的報道，裡頭講到的疑似是撞的葉天然。
但是因為打撈的工作情況未明，而且現場被清理的很乾淨，沒有一點的痕跡，甚至於巧合的是，部隊那頭的紅外線攝像頭沒有拍到出事那一段的視頻，所以，疑似僅僅是疑似，不能說明真的是葉天然，但是也不能說明不是。
夏恩熙已經被扣押，接下來就是打撈的工作。
「小芷。」葉明望像是一下子老了十歲，連聲音都帶著無助，「這上面的報道說的是真的嗎？天然……真的就這麼……沒了？」
葉芷摀住嘴，大顆大顆的眼淚從眼角落下來：「不會的……不會的……」
一直杵在一邊的姜天藍衝了過來，身後推開葉芷把報紙奪了過來，眼睛死死的盯著報紙看了一圈兒，她把那股衝上來的喜悅給強制性的壓了下去，這麼多年來，她生活在葉家，可是跟葉天然好像是天生犯沖似的，他老是跟自己抬摃，而且他是葉家唯一的男丁，不管怎麼樣，葉家肯定是chong著他，護著他的，她以前甚至想到過，以後分配財產的時候，她肯定只能拿一點兒。
後來她成了姜天藍，葉天然更不待見她，現在葉天然很有可能已經死了，她真的覺得樂了，光一個葉芷肯定是爭不過自己的，那葉家所有的都是自己的。
抿了抿唇，把情緒偽裝起來，姜天藍看向葉芷，來了一句：「小芷，若天然不回來找你，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
話音才落，朱曉就像是找到了個發洩口，蹭的朝葉芷看了過去，這個女兒，是她的親生女兒，可是到底不是她養大的，很多東西都不一樣，葉芷的性子太過涼薄，以至於回到自己身邊的時候，她這個做母親的感受不到一點點的母女溫情，還不如自己親手養大的姜天藍。
而今，自己唯一的兒子，沒了，還是因為偷著跑著回來找這個姐姐才出事的，朱曉怎麼能忍得住？
啪！
抬手就是一個巴掌甩了過去。
葉芷捂著臉踉蹌了幾步，不可置信的看著自己母親：「媽……」
「別叫我。」朱曉怒不可遏，顫抖著手指著她，似乎她就是害死葉天然的真兇，「藍藍說的對，要是天然不回來找你，怎麼會發生這樣的事？我們一家人在丹麥的時候好好的，要不是你，天然怎麼會出事？」
葉芷的心陡然的碎了，她的母親，親生的母親這麼指責自己，而且還說：我們一家人在丹麥的時候好好的，要不是你，天然怎麼非要回來？又怎麼會出事？
我們……一家人？
是指跟姜天藍嗎？
那麼……她呢？
「阿曉。」葉明望到底冷靜些，連忙抓住朱曉的又揚起的手，「不是小芷的錯，天然的事也還沒查清楚，冷靜些，你別……」
「不是她？」朱曉似乎因為兒子的事把她刺激的有些歇斯底里的，他甩開丈夫的手，又給了葉芷一個響亮的耳光，「要不是她，怎麼會鬧出那麼多的事來，自從她回了我們家，可曾跟我們親近過一分？這些也就算了，現在就連天然也被她連累害死了，你讓我還怎麼冷靜？我當時就該將錯就錯，權當不知道女兒被抱錯了！」
葉芷難以置信的看向她，怔了半晌，唇邊揚起苦澀的笑，兩邊臉的疼讓她整個人都顯得有些僵硬和麻木，她朝父母鞠躬彎了腰再抬頭的時候眼底帶著決絕：「對不起，葉先生葉太太，是我錯了，我走！」
說完，葉芷轉身跑著出了葉家。
葉明望氣的把剛拿起的茶杯砸到地上，看向自己老婆：「瘋了你，沒了兒子，你現在還想沒女兒了嗎？」
朱曉一愣，像是兜頭被一盤冷水澆了下來，從頭到腳都是冷，她抬手看了看打了自己親生女兒的手，想著葉芷的話，頓時傻了，她剛才一時的激動，到底做了什麼了……
*
一個人走在街道上，葉芷意識又開始混沌了，她不知道她該去哪裡才好，包包裡的手機一直在響，可是她無心接聽。
伴隨著她的腳步聲，車子開到了身邊，裡頭的男人探著頭出來叫了她好幾遍，葉芷終究是低著頭，似乎沒聽到。
男人把車門推開，大步追上前，拉住她的手腕，葉芷一怔，抬頭：「仲哥哥？」
仲志胤才被江晨浩設計暴打了一頓，本該還在醫院養傷的，可是一大早就看到了那些報道提到了葉天然，他縱然是不瞭解葉家，也是瞭解葉芷的，自然也知道葉芷跟那個弟弟的關係很好，發生了這樣的事，最難過的肯定是葉芷。
所以，他便不顧仲父的阻攔，執意從醫院出來找葉芷，他是去過靳家的，靳家現在也聯繫不上靳愷諾，他只能自己找，葉芷會去的地方他都去了，最後沒抱什麼希望到葉家這邊來，倒是真的遇上了。
「你的臉怎麼了？」仲志胤把她身子扳過來，一眼就看到她被打腫了的兩邊臉，心疼的要命。
葉芷避開他的目光，淡淡的開口：「沒事，被打了幾下而已。」
「誰打的？」仲志胤緊緊的皺眉，誰下手這麼重，見她不回答，想著她剛才這個方向也應該是從葉家出來，他心底一緊，「是你媽打你的嗎？」
葉芷沒回答，不言不語的撥開他的手往前走，仲志胤又追了上去：「你不願意說，那我不問，可是小葉子，你臉上的傷要冰敷一下，你到車裡等我，我去找冰，很快。」
不由分說的，仲志胤把葉芷半拖半抱的推進了車裡，似乎還怕她一個人就跑了，仲志胤去藥店之前還把車門窗的鎖都給鎖上了。
從藥店把冰帶了回來，仲志胤看葉芷還是一個人呆呆的坐在車子裡，他才鬆了口氣，冰袋子覆上葉芷的臉頰，葉芷嘶了一聲看向他：「仲哥哥，謝謝你。」
仲志胤歎口氣：「和我，不必這麼客氣。」
葉芷低了頭，沒再說話，包包裡的手機一直在響著，她拿出來看了一眼，又放了回去，一共一百五十通未接電話，其中一百三十是靳愷諾。
不是不願接靳愷諾的電話，而是她現在心情很差，連話都說不出來。
「想去哪裡？」仲志胤把冰袋子放好，又給她遞了兩片消炎藥，葉芷沒什麼表情的接過，連水都沒喝就這麼乾乾的嚥了下去。
葉芷搖搖頭：「送我去康復療養中心吧，我想去看看奶奶……」
是啊，她現在還有哪裡可以去？
仲志胤剛要轉動方向盤，就皺眉指了指她臉上才消了點兒的腫：「你這麼個樣子去看余奶奶，她會嚇死的。」
葉芷一愣，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臉，痛的她皺眉。
「去我那裡吧。」仲志胤握住她的手，把她的身子轉過來，眼眸直勾勾的注視她，見她似乎要開口拒絕，他趕緊開口，「之前，我有個小公寓讓你暫住過一段時間的的，你忘了？自從你走了，那裡一直空著，現在你要是沒想好去哪裡的話，咱們先回那裡，你的東西都還在，我一樣沒動，去休息整理一下，到時候你想再去哪裡，我都帶你去，好麼？」
葉芷想起了，她之前是有借他的地方暫住過，那時候她不想那麼快就跟仲志胤真的住到一塊去，可又不願意回靳家，葉家也住不下去，仲志胤便借了個小公寓給她住。
點了點頭，葉芷看了看車子到後鏡裡的自己，確實，她現在這麼狼狽的樣子，去哪裡都不是那麼的合適：「那，麻煩你了。」
她現在對自己是越來越生疏和客套了，仲志胤笑容裡顯得苦苦的，拍檔開車轉了個方向，疾馳而去。
到了小公寓的時候，葉芷又拿冰敷了好一會兒，才放下了，臉上的紅腫消了很多，只剩下淡淡的紅痕，她一頭長髮低垂著，不細看，也看不大處理。
她一直在看著電視的播報，她想看看到底打撈工作進行的如何而來，可是似乎仍舊沒有結果，她歎口氣，按了關機鍵。
仲志胤到廚房給她煮了一碗餃子，葉芷看著那碗餃子，她驀然的想起葉天然，那個大大咧咧的大男孩也曾經因為自己肚子餓，給自己煮過，她那時候還笑他，煮的那麼難吃，以後娶不到老婆，那小子還笑嘻嘻的說，切，那我找個會煮的給我煮，她餓了就自己煮不就得了。
不久之前，他還跟自己這麼笑呵呵的，可現在呢……生死下落兩茫茫。
哽咽的吃完了一碗的餃子，葉芷情緒太過不好，仲志胤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安慰的話，彼此間的氣氛有些詭異。
正巧這個時候，門鈴響了，仲志胤去開了門，微微一愣，來人居然是靳愷諾。
不知道靳愷諾是怎麼找到這裡來的，葉芷還沒反應過來便被他拉了起來，他二話不說，黑沉著一張俊臉，拉著她的就往外走，葉芷本能的拉住他的手腕：「我……」
「什麼都別說了，跟我走，撈到人了。」靳愷諾反常的來不及追究她為什麼跟仲志胤在一起，便握緊了她的手，站定腳步看向她，一字一句的開口，「孟子那邊撈到人了，警方已經通知了葉家人過去認人了，我現在帶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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