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歷史軍事 > 嫡女不乖之鬼醫七小姐

正文 第084章 小拖油瓶 文 / 塵飛星

    「傷得很重麼?」原來她們是泛了惻隱之心,花著雨覺得如果她能略盡綿薄之力,也能稍微消除一點她們的愧疚之心。

    四姑道:「好像是右邊胳膊骨折了,都怪我和毛姑兩人慌裡慌張,沒看到躲在草垛裡歇息的孩子,不然也不會一屁股坐上去,把他的胳膊給坐斷了。」

    毛姑一臉慚愧,「小姐能借我根玉釵麼?」

    花著雨看了一眼越來越近的騎隊,笑道:「有什麼不可的?不過孩子在哪裡,我幫他看看傷勢,看能不能幫上點什麼忙。」

    毛姑大喜,忙把她往草垛那邊帶。繞過一堆草垛,然後緊挨著的是一堆乾草,上面躺著一個頭髮蓬亂像雞窩且蜷曲著身子的孩子。孩子身上的衣服又髒又舊,已辨不出顏色,亂髮下露出的半邊臉亦是又髒又黑,分不清是男是女。

    他的右臂無力的耷拉著,像在泥坑裡抓過的黑乎乎的左手捂在右小臂上,眉頭皺緊,顯然處於疼痛之中。

    花著雨皺了皺眉,就算是舅母兇惡,這孩子是不是也髒亂得太過份了?

    她蹲下身,盡量放柔聲音道:「能不能把傷了的胳膊給姐姐看看?」

    孩子動了動,放下黑乎乎的左手,算是回應了她的話。

    花著雨輕輕拉起他的衣袖,衣袖下的胳膊也像是在泥潭裡滾過一樣烏七抹黑,如果不是毛姑說是她傷了他,事先說明他的遭遇,她想她肯定要懷疑這孩子是從哪個泥坑裡蹦出來的。處境再糟糕,也沒人會把自己弄成這麼個鬼樣子,乞丐都要比他乾淨許多。

    她在他胳膊上摸了摸,發現他的小臂並非骨折了,而是扭了筋,骨頭有些移位脫臼了。

    她笑道:「並非很嚴重,只要把脫臼的地方端回位,再把傷筋的地方揉通血氣,便沒有大礙。」

    毛姑喜道:「還是小姐厲害,那快幫他救治吧。」

    花著雨自不必她說,端起孩子的上下臂就欲動手,然而那孩子卻忽然一骨碌坐起來,一把捏住她的手腕道:「會很疼,我不要……」

    花著雨還是第一次看到這樣一雙烏亮的眼睛,他的眼珠就像兩顆漆黑的寶石,發出懾人的異光。

    她不由自主直勾勾地盯著他的眼睛,「不疼這手臂也不會好。其實長疼不如短疼,而且如果還現不治的話,小孩子身子骨長得快,等過得一段時間,你這胳膊就端不回去了,到時候成了殘廢怎麼辦?」

    孩子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潔白如編貝的牙齒,「我從小最怕疼,一疼就會暈過去。如果姐姐現在把我弄得暈了過去,你們又走了,那我豈不是要被野物當美食給叼走?若是這樣,姐姐不如就把我扔在這裡,任我自生自滅還好一些。」

    這是什麼邏輯?花著雨和毛姑幾個一時有些轉不過彎來,四姑好心道:「小弟弟,如果現在不幫你醫治好,日後你是要變殘廢的,成了殘廢,以後的日子就更難過了。」

    孩子依然搖頭。

    毛姑道:「我們現在要急著趕路,沒有時間在此多耽擱。要不這樣,我們留下點值錢的東西,稍後你把這東西拿去附近的醫館叫大夫幫你醫治,這樣的話,也不用擔心被野物叼走了。」

    眼看騎隊已到近前,花著雨站起身,從頭上把玉釵取下來遞到孩子面前,「這個辦法不錯。我這根玉釵雖然不是很值錢,但是醫治你的胳膊和買些好吃的還是綽綽有餘的,先拿去吧。」

    那孩子根本就不接,一手仍拉著她的手腕,扁著嘴,一副要哭出來的樣子。

    四姑急了,先不管他們,轉身跑到官道去攔截楚明秋的騎隊去了。

    花著雨有些無奈,仍保持好脾氣道:「那你的意思是什麼?若是合理的話,我們也會依你。」

    那孩子仰起頭,眼角的水霧更讓他的烏眸晶瑩流轉,他可憐巴巴道:「我舅母太凶,今早我是被她打出來的,就算我現在拿了你們的東西也無處可去。姐姐可不可以收留我,即便讓我日後做牛做馬我也願意。」

    繞了半天,原來是想跟著她回去。花著雨搖了搖頭,她又不是慈善家,這世間可憐的孩子多了去,她見一個收一個的話,日後自己的日子也要難過了。雖然她曾想過辦一個慈善機構,起碼現在她還沒那麼個經濟能力。

    她好笑著正要回絕他,身後已傳來楚明秋的聲音,「怎麼了?大家都在等你們,為什麼還不走?」

    她當即收了笑容,回頭,不無譏諷道:「四皇子殿下的正經事終於辦完了,現在的心思可以放到皇上指派的任務上去了麼?」

    楚明秋負手過來,「我並沒有耽誤多長時間,你不用對我夾槍帶棍滿腔怨言。」

    「如果四皇子也能遇到像我一樣的連環謀殺,恐怕怨言要比我深得多。」

    「以七小姐的能耐,我相信就算再厲害的連環殺也要不了你的命。」楚明秋一臉不以為然。

    花著雨氣極而笑,「四皇子太看得起我了,原來區區小女子在殿下眼中還有如此能耐。」

    楚明秋看著她,「有些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有沒有能耐,你比我的心裡更清楚。」

    花著雨冷笑,「四皇子果然是個自以為是的人,你以為這些謀殺都只是鬧著玩,而且是太子做給你看的嗎?希望這個認知你會一直堅持下去,到最後皇上追究的時候,你也能拿出這樣的證據來。別不要出了另外的證據,你無法自圓其說。」

    「隨你。」楚明秋無所謂地看了依然拉著花著雨的男孩子一眼,「本宮剛才經過上青城的時候,才知道張知府已被人殺了,他一死,任何可追尋的線索都已中斷,誰人又可以拿出不同的證據來?」

    花著雨心裡一緊,張知府死了?

    顧正涼果然心狠手辣,怕是知道她還活著,害怕張知府露出什麼破綻,乾脆將他一殺了之,是不是也太恐怖了?

    「走吧。我剛才接到曲靖那邊傳來的消息,說是北冥王遇刺,下落不明,擔心是被歹徒綁架了,皇上已下令三司過去尋找北冥王,我們現在已無去曲靖的意義,打道回府吧。」

    楚明秋說著就回轉了身。

    他的情緒沒有一絲外露,誰也難猜出他對此事的看法。

    花著雨看了他一眼,回頭對那孩子柔聲道:「你也聽到了,我的處境並不好,隨時都會有人要殺我,所以為了安全起見,你還是拿了玉釵另想去處吧。」

    孩子的眼淚終於流了下來,在他髒亂的臉上劃出兩條白皙的水痕,「姐姐就發發慈悲帶我一起走吧,我發誓,我一定會聽姐姐的話,就算有人要殺姐姐,我也會第一個出來幫姐姐擋刀……姐姐不要丟下我一個人……」

    看到他的眼淚,聽著他的哀求,毛姑究竟心軟,對花著雨道:「小姐,國公府家大業大,也不多他一張嘴,就帶上他吧,怪可憐的。」

    花著雨也有些於心不忍,還在猶豫,楚明秋忽然回頭厭惡道:「帶上一個小叫花子幹什麼?還不嫌事多?」

    花著雨眼波一轉,把玉釵插回自己頭上,反握住那孩子的手把他拉起來,「好了,跟我走吧。就算以後我窮得只有一口粥吃,也一定會分你一半。」

    楚明秋臉色一僵,這就是她給他的回應?

    他也懶得再管,哼了一聲,拂袖而去。

    「謝謝姐姐。」那孩子破涕為笑,順勢站起來,花著雨這才發現他大約矮她半頭,估計也就是個九、十來歲的樣子。

    她放開他的手,卻發現被他捏過的衣袖上印了五根烏黑的手指印,也沒說什麼,就徑直往騎隊走去。

    那孩子仍小心翼翼地伸出兩指捏住她的後襟,亦步亦趨。

    毛姑看得好笑,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那孩子睜著烏亮的眼,認真道:「我叫冥歡,冥頑不靈的冥,歡樂的歡。」

    好稀有的姓氏。聽到這個名字,花著雨只覺有什麼念頭在自己腦際一閃而過,去捕捉卻又毫無所得。

    他們來到騎隊前,這次自然沒有馬車了,不過四姑倒會安排,已經把她和毛姑的馬從草垛後牽了出來,騰出其中一匹道:「小姐騎這匹,我和毛姑騎另一匹,等到了上青城,我們再換馬車。」

    條件有限,也只有這樣了。何況楚明秋早已知道她會騎馬,沒有再遮掩的必要。

    花著雨攀住馬鞍欲翻身上馬,上到半途卻被拉了下來,回頭一看,卻是冥歡依然扯著她的衣襟,且一臉無辜地看著她。

    她歎了口氣,「也是,差點忘了你。」

    她在他的腰間一抄,就把他送上了馬背,然後自己才翻身上去,坐在他的後面。

    楚明秋策馬過來,不無嘲諷道:「真不明白你們女人,這個時候還不忘帶個拖油瓶,簡直讓人無語。」

    花著雨一提馬韁,針鋒相對道:「殿下也不遑多讓,時間那麼緊的情況下,還不忘百里護花,不知道殿下有沒有把我們的睿郡主安然送回她心上人的身邊?」

    這句話分明刺到了楚明秋的痛處,他臉色一變,冷冷道:「把自己管好就行,你管我有沒有把她安然送達?」

    花著雨故意放聲一笑,恐怕這廝在賀蘭晴面前碰了鼻子吧。

    楚明秋領著騎隊抽鞭急奔而去,顯然是惱羞成怒的徵兆。花著雨也不再刺激他,拍馬緊緊跟上。

    一行人快馬加鞭,很快就到了上青城。楚明秋卻不說停下,逕直又往京城趕去。花著雨也不求他,不停就不停,以為她真要坐馬車嗎?她們兩騎緊跟大隊伍,直到暮色四合、掌燈時分才回到了京城。

    到了京城,楚明秋倒是會裝樣子,一副很思慮周到的樣子把花著雨送到了國公府後,才帶著騎隊轉身離去,估計是連夜進宮去稟報行程了。

    花著雨一進門,就覺整座國公府裡的氣壓低得很。而她這個好不容易撿一條命回來的大小姐,那些路過的下人都好像未曾見到她般,冷漠地直來直去。

    四姑脾氣火爆一些,見狀就要把那幾個視若無睹的奴才拖過來教訓一番,卻被花著雨拉住,「何必跟他們一般見識?沒人來迎接,依我看,恐怕是府裡出了什麼事。先隨我回靜婷苑瞭解一下情況再說。」

    四姑這才壓住了脾氣。

    他們回到靜婷苑,早打聽到他們晚上回府的消息的芍葯和小絲、琴兒已站到院門口翹首以盼,看到花著雨帶著幾個人一身風塵,芍葯當先就迎了出來,「小姐終於是安然無恙的回來了,可叫我們提心吊膽了兩天。」

    總算是有親近的人守望著,花著雨心裡一暖,握住她的手道:「謝謝。我們還沒吃飯,不知道有沒有吃的?」

    芍葯有些不適應她的客氣,『這有什麼好謝的,小姐真是。』把他們往裡面迎,「奴婢早準備好了,才剛熱過一次,馬上就叫廚房端上來。」

    她向四姑和毛姑點點頭,然後看著亦步亦趨像個尾巴一樣跟在花著雨身後的冥歡,驚異道:「這個……小姐,他是誰?」

    一再忽視冥歡的花著雨這才記起給他們介紹,「他叫冥歡,因為受了傷,又無處可去,便跟著我回來了。先著人給他打水洗洗,等他吃飯後我再給他治傷。」

    「原來是這樣。」芍葯吩咐小絲道:「冥歡就交給你了,別忘了給他找身乾淨的衣服。」

    小絲應了一聲,就要來牽冥歡的手,冥歡卻是往花著雨身後躲,厭惡道:「走開,我不要你碰我。」

    小絲的脾氣向來硬氣,聞言把手一收,「誰要碰你,髒死了。」

    這人本來是她惹來的,現在他卻這樣,毛姑有些不過意道:「冥歡,小絲姐姐帶你去洗乾淨,然後她還會帶你吃好吃的。乖,我們小姐也要梳洗了,等你吃完飯後,她就會給你治傷,別鬧彆扭了,跟著小絲姐姐去吧。」

    冥歡抬頭望著花著雨,「我怕他們看我是個生人欺負我。」

    花著雨無語,只想把他快點打發了,「放心吧,姐姐這院子裡的人都很好,特別是小絲,她最懂得疼人,我答應你,如果她彈你一根手指頭,你就來告訴我,我一定懲罰她。」

    誰都聽得出她的敷衍之意,冥歡卻一本正經地伸出左手小指,然後用他烏黑的手指勾住花著雨的小指,「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變。如果姐姐騙我,就是小狗。」

    花著雨哭笑不得,配合著蓋了印,他總算磨磨蹭蹭地跟著小絲出去了。

    這時琴兒已打來熱水,四姑見了便道:「小姐已安然回府,我們的任務也完成了,我們就先回去了。」

    花著雨和顏笑道:「這次謝謝你們一路的盡力護送,只是與我們一同去的花金和花富四人卻死了,很讓人難過。我也不知該如何做,回頭我會讓我爹多給他們親屬一些撫恤金,你們也代我去向他們的親屬致個歉吧。」

    說著,芍葯已很知味的拿出了兩個荷包塞到她們手裡,「這次多虧有你們拚死相護,這也是小姐的一點心意,請你們收下吧。」

    四姑和毛姑在手裡一掂,只覺很沉,就知數額不少,連忙推辭,芍葯卻硬是讓她們收下了。她們又不好意思的客套了兩句,四姑才道:「我們這是去向老爺交差的,不知道小姐有沒有什麼話要交待?」

    她們果然識眼色,花著雨笑道:「我們這一路上遇到的,你們見到的,希望能保留的就幫我保留,有些事情,我不希望我爹知道得太多。這也是我能繼續在國公府生活下去的一點資本,萬望兩位能稍包涵一二。」

    「既然小姐交待,我們自當把關于小姐的事一律過慮掉。不過這一路去所遇到的險事,因為花富他們已死,恐怕還是要交待清楚的。」

    「那是當然。」花著雨道:「兩位日後有空了,可以常來我院子裡坐坐,我的院門,隨時向二位敞開。」

    兩方都說著客氣話,又聊了幾句後,芍葯親自把她們送了出去。

    整整累了兩天,花著雨感覺身上的骨頭都幾乎快散架。好在一盆熱水泡下來,倦意已泡去不少。待梳洗完畢,琴兒已經把飯菜擺好,一碗青豆排骨湯,一盤冬菇爆肉絲,一盤麻辣雞丁,一盤小炒青菜,色香味具全,她著實香噴噴地吃了兩大碗飯。

    待琴兒把碗盤收走,又漱過口後,芍葯才泡了一杯花茶端過來道:「小姐今日回來是不是感覺府裡的氣氛不對?」

    花著雨閉眼聞著茉莉花香,「是府裡出了什麼大事?」

    「不錯。」芍葯在她對面坐下來,「今早我從阿旺那裡得來的消息,說昨晚半夜的時候顧相就親自過來找老爺,阿旺說顧相一臉氣急改壞,據他偷聽所得,好像是顧家幫老爺從南邊籌集的幾十萬擔米糧昨晚在漓江壺口一帶出了事故,那些米糧現在全部被撞翻到了江底,一粒都不剩,說這次老爺恐怕要背上大官司了。所以一大早老爺似乎被急病倒了,告了病假,現今正躺在病床上。府裡的人都在為老爺突然病倒著急,所以才沒空來管小姐。」

    「哦?顧家幫我爹從南邊籌集有幾十萬擔米糧?他們為什麼要幫我爹籌集米糧?」

    花著雨皺眉思索,腦際突然靈光一閃,忽然想起多日前顧氏差點被趕回顧家那天,老爹曾說四皇子用什麼事要脅他,然後還說顧相會舉顧家之力幫他把虧空補齊。難道花不缺虧空的正是那幾十萬擔米糧,此次顧家從南方花大價錢給買回來幫他填補,是指這件事嗎?

    「奴婢也不知道為什麼。但是阿旺還說,顧相昨晚和老爺都非常著急,顧相還把老爺臭罵了一頓,說他貪圖小便宜,鬧得現在南胡提前收糧沒有東西可交。依奴婢看,估計是老爺和二老爺為了一點私利,看今年糧價高,悄悄把國儲糧給倒出去賣了高價。現在倉庫裡沒有糧食,方長老那邊又催著要,現在好不容易買回來的米糧又翻了船,只怕日後這事難以瞞下去。若是皇上知道了的話,恐怕我們國公府上下全要遭殃。」

    芍葯的思維也極為敏捷,一下子就和花著雨想到了同樣的事。

    花著雨低頭喝了口茶,雖然口齒留香,卻完全感覺不到,默了一下道:「看來此前我爹怒氣沖沖去金鑾殿狀告四皇子又莫名放棄了的時候,肯定是四皇子以此作要脅,讓我爹沒有告成狀。也就是說,這件事最起碼四皇子很早就知道了,怪不得我爹看到他像老鼠看到貓一樣,總算讓我想通了關竊。」

    芍葯點點頭,「應該是這樣。」

    「這件事並非我們能左右的,天塌下來有個高的頂著,我們就不要只有被欺負的命,還要操人家當家主母的心。國公府能在大澤屹立上百年,總有些門道,不可能如此輕易就被擊垮的。」花著雨全然不以為意,微瞇眼道:「就算這家散了,我們也自會有去處,不要擔這個心了。」

    芍葯微歎了口氣,小姐說得有道理,可是這裡畢竟是她生活了十幾年的地方,真是一夜之間散了的話,總有些不捨的。

    屋子裡靜了一會,花著雨忽然抬頭道:「對了,我讓你去找洪姨娘的事辦得怎麼樣了?」

    芍葯忙收了心神,低聲道:「這事很順利,昨日中午奴婢去找了洪姨娘,洪姨娘也沒多說什麼,下午就去大夫人那邊轉了一圈,估計是把小姐透露的消息給傳了。然後今天下午的時候,大夫人以回娘家向父兄再商議一下的由頭向老夫人告了假回了娘家,好像到現在都還沒回來,老夫人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恐怕只盼著大夫人帶回來什麼好消息。」

    這個消息讓花著雨心情略好,如果顧氏是因為聽了洪姨娘的話而回顧家,那麼她敢說,陳氏現在一定有所收穫。而哪怕顧其忠是顧進年的親生子,在與皇太后的事掛上邊這麼生死攸關之際,他定然是殺顧其忠滅口,讓他無任何屈打成招牽連整個顧家的機會。

    好在陳氏疼子心切,顧慮自沒那麼多,這之後的事,她不敢打十分包票會按著她的思路走,恐怕也有七分把握。

    那麼顧正涼,甚至整個顧家,能跑到天上去。

    兩個人說說停停,花著雨又把路上遭遇的事大致向芍葯說了一遍,眼看月上中天,又是一夜未睡,她打了個哈欠道:「我渾身發軟,要歇息了,有什麼話明天再說吧。」

    芍葯忙起身給她鋪床,待把床鋪好,忽然想起一事道:「差點忘了,今天傍晚的時候五小姐來了兩次,都是問小姐怎麼還沒回來的。看她好像有事,問她又不說,很焦急的樣子,走的時候還交待說,如果小姐回來的話,無論如何都要去她那邊一趟。」

    「我五姐?」花著雨又打了一個哈欠,「前晚也是有話說的樣子,結果二姐來了沒說。今天太晚了,如果她等會還來問,你就說我明早過去。」

    「是。」

    就在這時,房門突然被推開,定睛一看,卻是應該帶著冥歡去洗漱的小絲。可是此時她頭髮濕漉漉的貼在腦門上,身上的衣裙*的還在往下滴水,一副狼狽不堪的樣子。

    芍葯見她這般模樣,不由訓道:「小姐屋裡,豈能這般冒冒失失?」

    本要說話的小絲低頭絞著手指,花著雨實在不忍壓制她,撲哧一聲笑了出來,「究竟是你洗浴,還是冥歡洗浴?怎麼成了這麼個樣子?難道你和冥歡打架了?」

    小絲一臉委屈,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樣子,「小姐不是不准奴婢彈冥歡一根手指頭麼?小姐分明是欺負人……」

    「這話怎麼說?」花著雨也一臉好奇地走過去,「只是讓你去帶冥歡洗個澡,吃個飯,怎麼變成小姐欺負人了?」

    小絲扯著身上還在滴水的衣裳,「小姐沒有看見嗎?奴婢變成這麼個鬼樣子,還不是拜冥歡那壞小子所賜?小姐不讓奴婢彈他一根手指頭,他就用洗澡水彈奴婢無數根手指頭。奴婢讓他穿衣,他卻把衣服丟得老遠。奴婢剛才好不容易哄著他把衣服穿上,把他請上飯桌,他卻把含在嘴裡的湯全噴在奴婢臉上……小姐安排給奴婢這麼個差事,不是故意欺負人麼……」

    花著雨一怔,想不到冥歡看著乖巧,背後會如此頑劣。她把臉一沉,「芍葯,去把冥歡叫來,如果他如此難伺候,我給他把胳膊醫治好了,叫他明天就回去。」

    芍葯應了一聲,就出了門,然後就聽到她在門外「咦」了一聲,「你是……冥歡?」

    門口有個童音哼了一聲,「我都聽到了,小絲那壞丫頭在告我的狀,可是我身正不怕影斜,分明是她欺負我,怎麼還好意思惡人先告狀。」

    芍葯的聲音卻不嚴肅,竟是有一絲寵溺道:「既然你如此理直氣壯,那就到小姐面前去說吧。」

    緊跟著就見她牽了一個粉雕玉琢還披著一頭漆黑半乾濕髮的男孩子進來。男孩子皮膚白皙,鼻樑挺直,潤唇帶粉,身上穿著一件及地有些舊的青色袍子,似乎怕走路給絆著,前擺還給扎到了腰間,右邊袖子半卷,左邊袖子垂得老長,顯然這件衣服並不合適他。

    如果不是他那雙異樣懾人的烏亮眼眸,花著雨幾乎都認不出來,他就是之前髒亂得跟泥娃娃一樣的冥歡。

    芍葯把冥歡帶到花著雨面前,笑著道:「你覺得有委屈就說吧,說說你為什麼要欺負小絲。」

    冥歡瞪了一眼小絲,小絲也毫不示弱地瞪著他,一副他告狀也不怕的樣子。

    就從他們這兩個眼神,花著雨已感覺實際情況恐怕並不止小絲說的那些,她緩和了下眼神,回身坐到椅子上道:「有什麼話就直說,我不喜歡一個男孩子說話吞吞吐吐。」

    冥歡這才挺了挺小胸膛,「姐姐,我無話可說。怪只怪冥歡初來乍到不識院子裡一些姐姐的脾性,一開始就開罪了人,以後一定會注意的,還請姐姐再給冥歡一次機會,不要趕我回去。」

    他這麼一說,小絲顯然有些意外,微露訝異之色地看了他一眼,抿了下唇,沒出聲。

    花著雨將她的神色盡收眼底,慢慢道:「到了我這裡,第一就是要守規矩,第二就是要會處理各人之間的關係。我們這個院子裡的人,尊崇的就是彼此和睦,你一來就鬧得雞犬不寧,壞了我這院子的平靜,就不能容於此。如果你做不到這點,我勸你還是早點回去,免得到最後大家臉上都鬧得不好看。」

    冥歡垂下頭,「我知道。」

    認錯態度較好,花著雨也不欲追究,「那只此一次,下不為例。」

    冥歡立即抬起頭,咧嘴一笑,「謝謝姐姐,以後我一定不會再犯了,姐姐讓我往東,我絕不往西。」

    他的笑容極具感染力,一時間,讓芍葯和花著雨都忍不住笑了,旁邊的小絲忍了又忍,才把那絲笑意給忍住。

    「好了,小絲,看你一身濕得,別著了涼,去換換吧。小姐給冥歡看下胳膊,好了後你帶他去睡。」芍葯打著圓場道。

    小絲欠了下身,趕緊一溜煙地跑了。

    花著雨強忍著倦意把冥歡帶到燈下,「把衣袖挽起來,姐姐給你看看傷處,如果再不把骨接上,今晚有得你受的。」

    冥歡依言把衣衫挽起,露出他骨肉均勻的手臂,儘管在肘關節處紅腫了一大片,卻難以將他與一個平日飽受舅母打罵作過不少苦事的身體聯結起來。

    花著雨目光一凝,不動聲色地把冥歡的手掌翻過來,他的右手掌上確實有一些繭,可是依然乾淨異常,指甲也是圓潤光澤,與農村孩子幹過田地活後無論如何也洗不掉污物的指甲相去十萬八千里。

    「姐姐在想什麼?為什麼還不給我接骨?我已經作好心裡準備了。」冥歡用他的左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笑嘻嘻道:「難道姐姐忽然之間覺得冥歡的胳膊和手掌很好看,一下子看入了神,把正事給忘了。」

    花著雨看著他的笑顏,一瞬不瞬地,直到冥歡有些發毛的移開視線,她才古怪地笑了一聲道:「哪裡,我是在考慮該從哪裡下手。不知道是端著你的上臂塞進你的下臂,還是端著你的下臂塞進你的上臂,這兩者之間一般很難選擇,以前給一條狗接骨的時候,由於沒掌握住它的疼點,居然一不小心塞錯了,讓它整整哀呼了大半個月。」

    冥歡聽得臉都綠了,這麼恐怖外行的話語,哪裡是在救人,分明是想謀殺。

    他想收胳臂卻被花著雨壓得緊緊的,他求救地朝芍葯看去,芍葯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摸著他的頭道:「放心吧,小姐是嚇唬你的,我們這個院子裡誰不知道小姐的醫術高超,只不過是個小小的脫臼,小姐隨便一出手就能讓你完全恢復原樣。想不到模樣長得討喜,膽子卻這麼小。」

    冥歡暗鬆了口氣,一副英勇就義的樣子閉緊眼睛道:「再疼再累也不怕,姐姐只管下手吧。」

    花著雨把他的胳膊從上摸到下,威嚇道:「真的下手囉?」

    「別,別……我還有話沒說完。」冥歡趕緊睜開眼,有些可憐巴巴道:「如果……我是說如果,我就這麼死了,還請姐姐讓我入土為安,別看我細皮嫩肉的,就把我當人肉叉燒包給賣了,聽說被千刀萬剮的人在陰曹地府是要被打下十八層地獄的。」

    芍葯強憋著笑,這小子怎麼這麼有趣?

    「你還知道你細皮嫩肉啊?」花著雨笑得不懷好意,「其實你不提醒我還不知道,人肉叉燒包我從來還沒吃過,如果等下你不小心死了,我一定會把你這身肉剮碎了當肉餡嘗嘗。」

    冥歡直抽冷氣,然後又一副悔不當初的樣子,齜了齜牙,閉眼道:「如果真死了,就憑姐姐處置吧,下十八層地獄也只因為姐姐沒有壞心,只怪我自己命苦。」

    倒是會拍馬屁。花著雨再次問,「決定了,那我就動手了。」

    冥歡重重點頭。

    花著雨給芍葯遞了個眼色,「幸好我醫術了得,估計他死不了,你去給交待一下,明天幫他準備兩套大小合適像樣的衣褲來,別再弄得像個逃難的難民。」

    「是,小姐。」芍葯會意,轉身就出去了。

    其實不過是脫臼,把骨頭端正是件很容易的事,如果動作快的話,也不會很疼。花著雨偏要動作緩慢,左一找位置,右一找位置,直到冥歡死咬著牙根額頭上浮起汗珠,她才猛然一下將骨頭給端了上去。

    而就在她用力的那一瞬間,冥歡竟悶哼出聲,然後頭一軟,整個人就趴在了桌子上。

    難道他裝死?

    花著雨拍了拍他的肩,「已經好了,起來吧,小絲幫你把床鋪好了,正好睡個安穩覺。」

    結果他卻一動不動。花著雨把他的頭扶起來,只見他雙目緊閉,眉頭皺在一起,一副很痛苦的樣子。她又拿了拿他脈膊,不禁歎了口氣,不過小小懲戒他一下,居然就暈了過去。看來他之前所說一疼就要暈過去的話還是真的。

    這時芍葯帶著琴兒進來,看到冥歡靠在花著雨懷裡,不由奇道:「怎麼啦?」

    花著雨聳了聳肩,「暈了。你和春桃把他扶到他的房間吧。」

    芍葯有些憐惜地接過冥歡,然後一用力,居然打橫將他給抱了起來,對琴兒道:「你就在這裡和小姐說吧,完後自己去休息,小姐也累了。」

    琴兒點了點頭,對花著雨笑道:「之前的事不能怪冥歡。小姐肯定也知道,小絲向來要面子,又硬氣,想必是冥歡之前那句不准碰她惹惱了她,所以故意在冥歡洗澡的時候把門全敞開了,還故意說要給他搓背,冥歡才發了怒,用一隻手不斷給她潑水,叫她近不了身。後來小絲又故意給他找了件女子穿的衣裙,冥歡堅決不穿,才有了把衣裳丟了之說。如果不是奴婢找前面的人借了套衣褲,冥歡恐怕還坐在水裡不肯出來呢。」

    原來如此。花著雨問道:「那冥歡朝小絲吐湯水是怎麼回事?」

    「還不是小絲不甘願被冥歡整,就在湯裡多放了勺鹽,冥歡知道是她幹的,就把入了口的湯水朝她噴了。」琴兒說著好話道:「他們兩個都是小孩子,鬧著玩呢,小姐就別責罰他們了。」

    送完人的芍葯進來亦道:「是啊,是小絲不對在先,冥歡後來也並沒有揭發她,兩人這麼一來一往,奴婢敢說,以小絲的性子,日後對冥歡會百般千般好呢。小姐就別再罰冥歡了,一個沒爹沒娘的孩子,又沒去處,也怪可憐的。」

    她還以為把他弄暈是在因為小絲的事罰他嗎?花著雨並沒點穿,笑了笑道:「你們不用再為他說好話了,不過就是生了一副好皮囊,看你們把他寵的……好了,都歇著去吧。明早還要去老夫人那邊請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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