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歷史軍事 > 嫡女不乖之鬼醫七小姐

正文 第083章 郎王劍情 文 / 塵飛星

    那十幾騎毫無顧忌地在趙川帶領下迅速搜索過來,當看到靜立於榕樹下的三人,趙川揚聲道:「都過了這麼長時間,難道花七小姐還沒方便完?」

    花著雨不露聲色道:「本來還沒方便完,可是聽到諸多喧鬧聲,本小姐已經沒有方便的意思了。不知道趙知事這般大張旗鼓是何意?」

    十幾騎騎著馬呼啦啦瞬間將三人圍在中間,趙川陰磣磣道:「還能有何意?自然是送七小姐回老家了,希望七小姐別作無謂的掙扎,還是安靜點上路吧。」

    「放屁!」四姑大怒,「張知府讓你送人,你竟然勾結匪徒不僅殺了諸多官兵,還要殺我們小姐,也不怕傳出去了皇上滅你九族?」

    「傳出去?」趙川和另一個官兵哈哈大笑,「你們馬上都會變成死人,又怎麼可能傳出去?豈不是在異想天開?」

    「趙知事是不是也得意得太早了?」花著雨雲淡風輕道:「不知道趙知事知不知道你先前派的兩個官兵哪裡去了?」

    趙川驀然收住笑聲,「哪裡去了?」

    花著雨不緊不慢道:「他們看到你夥同這些歹徒動手殺了四十多個他們的同僚,心膽俱裂,現在應該已經去向張大人報信去了。再加我們在此出了事故,你以為真的是神不知鬼不覺?」

    趙川一呆,「這樣啊,我好怕怕……」

    轉而他和另一個官兵相視大笑,「那兩個不識好歹的敢去向張大人報信,那不是自尋死路?在張大人手裡,說不定他們的死狀比死在我們手裡更慘,難道七小姐連這點都沒想明白嗎?哈哈……」

    看著他們得意的嘴臉,四姑和毛姑氣得恨不能上前一掌拍死他們,花著雨卻淡笑不語,這麼看來,越發認定張知府是與顧正涼有勾結的,不會有一丁點冤枉。

    「少和她囉嗦,殺了再說。」那十多個壯漢已是不耐,其中領頭人一拔刀,橫刀就向花著雨劈來。

    花著雨冷笑一聲,「不知道最終誰被誰殺!」

    她話音一落,那揮刀之人的馬前蹄驀然一軟,那漢子猝不及防,重心不穩之下,整個人就從馬背上摔了下來。他欲從地上撐起,卻使不出分毫力氣,頓時驚駭大呼:「妖女,是不是你使了什麼妖法?」

    而一經他帶頭,其他吸進藥粉同樣多的馬匹亦紛紛栽倒於地,在各等驚呼聲中,被摔於草叢中那些殺人不眨眼的壯漢驚惶出聲:「天哪,我這是怎麼了?」

    「我渾身無力,腿腳軟得很……」

    「啊——我也是渾身發軟……」

    「連刀都拿不起來,這是怎麼回事……」

    呼叫聲此起彼伏,之前還耀武揚威的趙川趴在地上,看到四姑提刀朝他走去,惶然驚叫:「你想幹什麼?別亂來……」

    四姑一刀就在割在他臉面上,劃得他鮮血直流,冷笑,「不是很能耐麼?合計人害我家小姐,豈能不叫爾等拿命來嘗?」

    她一刀又劃下去,趙川疼得慘叫連連,花著雨自是想從他嘴裡再撬出點什麼有用的消息,一腳踏在趙川脖子上,慢悠悠道:「說,張大人究竟是和誰合謀一再害我?」

    趙川疼得直打顫,「我……我也不……不知道……」

    花著雨腳下加勁,他臉上的血越發冒得急,血水很快浸濕了衣襟,「不知道麼?一般像趙知事這般年紀的人,家裡應該是有妻兒老小的,不知道他們有沒有趙知事這般硬氣,哦?」

    趙川齜牙,「你們想幹什麼?」

    「不幹什麼?既然趙知事不知道,我只好回頭去問你妻兒父母了……還有那些冤死於你手底下的官兵,他們的家屬不知道會上你家幹出什麼樣的事。」

    「我爹娘都是無辜的,別牽上他們……」

    「那些被你殺死的人也是無辜的不是?死的人多了,別人的家屬一人一口唾沫都淹死你家裡所有人。」

    人只要有弱點,就可以攻擊。經她這一威脅,趙川哭著叫道:「我說,我說,求你們就算殺了我,也別去找我家老母妻兒……其實,在你們來之前的頭一天晚上,張大人就收到一封信,不過我……」

    他一句話還未說完,突聽半空中傳來嘯叫聲,花著雨抬頭一看,只見一束火焰升上半空,然後一束海藍色的光焰迅速炸開,像一樹綻開的花朵,分明是一個信號彈被點燃。

    四姑一低頭,就看見之前與趙川一起說話的官兵的手又摸向懷中,就知剛才那東西是他所放,頓時大怒,揮刀就朝他劈去。沒料到那官兵在中了軟骨散之後身手都還靈活,他一個翻滾滾到四姑腳前,毛姑下意識朝後躲,同時他卻手中寒光一閃,扭身撲倒,一把匕首已深深插入趙川左胸口。趙川慘叫一聲後,便沒有了絲毫聲息。

    「好你個免崽子,居然抽冷子。」四姑一刀又劈了上去,那人就地一滾,躲過危險後又踉蹌著站起來,奮力朝野草深處奔去。

    四姑和毛姑欲追,花著雨警惕地一把拉住,「你們聽,有什麼聲音?」

    毛姑一凝神,傾耳稍聽,臉色微變,「地表震動,是馬蹄的震動聲。」

    而只這麼一說話間,就見東北方向有無數個黑影飛奔而來,甚至越來越清晰,果然是一個不下數十人的騎隊。

    「看見是被信號彈引來的,我的毒粉快用盡,根本毒不倒他們,現在以我們三人之力又不可能與之抗衡,別管其他了,我們分頭逃,能逃多快逃多快。」花著雨當機立斷,轉身就朝道上奔去,那裡有那些官兵留下的馬匹,那些人只是為她而來,若是分開跑,相信他們不願分散力量再去追四姑和毛姑。

    「這樣也行麼?」四姑急忙跟隨著問。經過這麼多事,她和毛姑已經完全將花著雨當作能決斷一切的人。

    「放心吧,只要跑出這一片荒地就可以解除危機,我諒這些人不敢於眾目睽睽之下干殺人放火的事。你們只管自己安全就行了。」邊跑邊說,很快就奔到了道上,花著雨一蹬馬鞍,翻身就上了一匹棗紅色的馬,帶住韁繩對四姑毛姑飛快道:「別愣著了,逃命要緊。若逃得出去,我們曲靖見!」

    眼見她身姿熟稔地拉繩控馬,四姑和毛姑再一次被這位長得秀妍的千金小姐所驚到,但是她們不敢耽擱太多時間,沒有多想,依樣翻身上馬,各自交換了一個眼神,同時朝東南西三個方向分散急馳而去。

    身後的馬蹄聲越來越急促,甚至連大地似乎都在為之震動。花著雨使勁夾著馬腹,伏在馬背,任兩旁的野草飛逝。

    知道前面會有斷崖,待看見野草忽盡,一條潺潺小溪流出現在眼前時,她毫不猶豫地提韁將馬調轉向了不遠處小溪流的源頭:一座蔥鬱蒼翠的矮山。她有把握,只要能上山,有了掩身之地,這些追兵她完全能甩開。等翻過這座大山,她可以直奔文將軍駐紮地,就不信顧正涼能手眼通天,連太子外家的人都給收買了。

    她沿著溪流策騎而上,轉眼就來到山腳。她毫不猶豫翻身下馬,直接就往蒼木蔥蘢灌木叢生的山上爬去。

    「快,別讓她上山,不然就難以搜尋了。」

    「距離已不遠,弓箭手,準備射箭!」

    身後不遠處的追兵喧然大呼,緊跟著就聽到悍然拉弓之聲,花著雨頭都不敢回,依然故我地繼續奮力往山上灌木更深處爬去。

    「射!」

    一聲號令,呼嘯之聲夾風而來,花著雨迅速閃到一株枝葉茂密的茶樹後面,待三四支箭羽險險落在她兩旁時,她不由暗出了口長氣。

    然而不及多想,拉弓之聲再響起,十多支箭羽同時齊發,再次朝她藏身之處射來。追兵趁機更是快速往上移。

    花著雨一個翻身,欲躲開對方箭矢的攻擊範圍,翻到一半,突覺身上有異,然後腰身發緊,居然被一條不知從哪裡飛出來的草繩給纏了個正著。

    瞬間身子發軟,她大駭,難道顧正涼的人早知道自己會走這條路,先就潛伏在此專等此時一擊?這般大費周章,是不是也太看得起她了?

    她一手就要去拔插在靴子裡的短劍斷繩,然而纏在腰間的草繩驀然被灌以勁力一帶,她整個人已不受控制的貼地朝右側貼地被拖了開去。

    緊跟著眼前一暗,草繩竟拖著她穿過一堆綠葉繁茂的綠意,人就進了一個昏暗且狹小的空間。

    「砰。」

    草繩松,她頓時落於地,這種感覺很熟悉,就像那次在半月湖被人用釣魚桿掄起一樣……

    空氣明顯流動,有人微微俯身看著她,氣息乾淨,眼神平靜浩翰……

    花著雨不可思議地盯著俯視者,良久,方在驚異中找回自己的聲音,「是你?」

    方籬笙輕聲一笑,「有沒有覺得我這個師父神通廣大,竟然能在這關鍵時刻像天神一樣出現,並且神不知鬼不覺的救了你?」

    花著雨翻了個白眼,拍了拍被驚嚇的小心肝,沒好氣道:「怎麼會沒有?生死關頭,忽然看到師父這張風華絕代的臉,心裡頓時有如枯木逢春,久旱遇甘露,對師父的敬仰之情一時間有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黃河之水自天上來,經久不息。」

    雖然不知道她的黃河之水是什麼水,方籬笙仍撫掌欣然,「果然,我絕對能在乖徒弟嘴裡找到存在感,看來我這一趟沒白來,忽然之間能受到如此敬仰之情,為師受寵若驚。」

    他分明是在調侃,花著雨剛剛升起的一抹感激和欣喜頓時蕩然無存。她毫不客氣地推開他的臉,「別自我陶醉了,外面數十個追兵,就算你雙手能敵十拳,恐怕也難奈對方人數眾多,還是早早另想逃脫的辦法。」

    她坐起身來側耳傾聽外面的動靜,竟聽到諸多的腳步聲朝上奔去,還有人在叫:「速度倒快,已經往西面的山腰爬去了,大家快逞合圍之勢,務必要把她射殺於此!」

    她一臉迷惑,她明明被藏在這裡,那些人追的是誰?

    「能將他們引開的是誰?當然是假扮你的高山了。」好像看透她的心思,方籬笙一收戲笑之情,就著綠葉鋪地的地兒撩袍緩緩坐下,含笑道:「一直以來你都不願跟著我學騎射之術,今日一看,原來是因為你的騎術如此高端,趴在馬背上,一丁點也不比那些長年浸淫於馬背上的人差。」

    花著雨挑眉,「那又怎樣?」

    「所以……」方籬笙微瞇著眼,笑吟吟道:「你認為自己很有本事,才不甘願叫我師父?」

    花著雨緊抿唇,警惕地看著他,是又怎樣?

    方籬笙依然在笑,「所以……你主張你二姐能把我誘到手,日後你只需叫我姐夫,不用再叫師父?」

    他聲音低啞,帶著魅惑,本是雲月玉珠般的眸子卻蒙上了一層黑霧。

    此時此刻,花著雨就算再遲鈍也知道不妙,何況她本是心思玲瓏之人,如何不知道他已動了怒?

    她才不管,乾脆死賴到底,「簡直是無稽之談!」

    這可是她和芍葯的私密,實在不知怎麼會傳到他耳朵裡。她別開臉,站起來就往外走,跟這廝呆在一個小空間裡,他強烈的存在感簡直讓人窒息。

    「哦?是嗎?」方籬笙輕聲一笑,一直都挽在手上的草繩隨手一拉,花著雨才邁出幾步的身體又被一把帶得連連後退,撲通一聲,一屁股又重新坐回了他面前。

    方籬笙盯著她,慢悠悠地挽著草繩,溫言軟語,「怎麼會是無稽之談?難道你不知道我在你身邊安插了奸細?說過的話可要負責。」

    被他像拉木偶一樣拉來拉去,很好玩嗎?花著雨也怒了,「有奸細又怎樣?我說過又怎麼樣?你殺了我?」

    方籬笙皺眉看著她氣呼呼的臉。

    「殺了你?」他道:「殺了你有什麼意思?我只是想用事實告訴你,你的那些花花腸子在我面前全跟狗屁一樣。自你張口在皇殿上叫我師父開始,你這一生都別想擺脫我。不管你的生老病死,出嫁生女,都會一一在我掌控之中。也就是說,這是在用你的實際行動來實現你的承諾,也是你對自己所說過的話所要負的責任。」

    簡直要瘋了。

    花著雨從靴子裡一把抽出楚霸送她的短劍,一劍就將草繩一斬為二,好像要斬斷她與方籬笙的一切關聯一般。隨後提著那半根草繩,滿目蔑視,「你誰?我爹?我娘?你生了我?養了我?我的人生憑什麼要你管?」

    方籬笙笑了笑,沒有回答她,而是盯上了她那把短劍,眉頭漸漸擰緊,「嗯?哪來的郎王劍?」

    「要你管?」花著雨將劍插回靴子,轉身。

    「怎麼不要我管?我剛才已做了全面聲明。」方籬笙臉皮厚得城牆穿不透,起身晃到她身後,悠然問:「買的?」

    花著雨無視,撥開洞口的枝葉。

    「嗯,這個東西是有市無價,你買不起。」方籬笙全然瞭解她一切經濟狀況,自問自答,「不是買的,那就只有人送了。誰送的?」

    花著雨已走出了洞口,依然沒得到回答,他歎了口氣,「我知道了,這麼稀世的東西,除了太子楚霸送你,恐怕沒有第二人會有這麼大方。」

    花著雨也著實佩服他的推測能力,可是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不遠處正站著兩個灰衣人,他們身背大刀,分明已看到了他們。

    「你知不知道這把劍代表的意義?這可是當年一代鑄劍大師夏自平花了三年鑄就送給他妻子的訂情物,所以才叫郎王劍,送人的意義非凡。太子送你此物,你又收下了,難道你們之間定下了私情?」方籬笙微挑眉,上前一步與她並肩而立。

    花著雨心裡訝異,這個她自然不知道,不過她相信太子是無心的。

    其實方籬笙此時也看到了那兩個灰衣人牽著兩匹馬飛速地朝這邊移來,他卻根本不放在眼裡,只是微笑著繼續分析道:「如果你們訂了私情,那麼太子為什麼會放你去曲靖接北冥王?他不擔心你要嫁北冥王嗎?或者是……」

    他側目盯著她,緊緊地,「他斷定北冥王進不了京,才有如此把握放你接人?」

    花著雨心裡巨震,失聲道:「你胡說什麼?」這個人怎麼可以這麼敏睿,竟然由一件事可以推測得這麼多,他有天心通嗎?

    她這種神情幾乎就是承認了。方籬笙再也笑不出來,深深看了她一眼,調頭望著越來越近的兩條灰影,歎了口氣,「你們不能因為某些私利而傷了北冥王,如果北冥王受到了任何傷害,我一定會讓太子付出慘重代價。」

    說完,他就逕自朝兩個奔來的灰衣人迎面而去。

    看著他緩步而行的背影,花著雨張了張嘴,想說並不是太子要傷害北冥王,結果卻覺得解釋什麼的太沒面子,便乾脆什麼也懶得說。

    那兩個灰衣人顯然是追兵中留下慢慢搜索的,他們眼見半山腰裡突然出現一對俊美的男女,就覺蹊蹺,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迎了上去。出來時已得指令,寧可錯殺,也不可放過一個可疑之人,絕不能讓這次的行動有任何目擊者。

    「你們是何人?為何出現在這裡?」待到相距十多步遠的時候,其中一個灰衣掃帚眉大漢拔刀在手,凶神一般大聲喝問。

    方籬笙步履優雅,聲音閒散,「我們是在這雲峰山修煉的世外高人,今日山上忽然吵鬧得很,打擾了我們的清修,只好閉了山門,試圖下山躲避。」

    掃帚眉漢子疑惑,「這雲峰山還有修煉的世外高人?我們怎麼沒聽說?杜勇,你有沒有聽說過?」

    另一個酒糟鼻的漢子上下打量他們,見方籬笙面容清絕無雙,一身月白長袍裁剪得體,身上無一絲多餘綴飾,隨著山風吹拂,揚起的袍擺將他襯托得猶如名家筆下的一幅水墨畫,翩然俊秀,果然有世外高人不染凡塵的風範。而後面的這位小姑娘,服飾與普通少女不同,箭袖束腰衣裙,足蹬鹿皮靴,眉目秀妍,既沒有千金小姐的矜貴嬌柔,又沒有鄉野村女的粗糙淳樸,雖不及男子的氣度不凡,卻也純淨。

    他把大刀一橫,「自然是沒有聽過這一帶有什麼世外高人的。兩位是什麼關係?」

    方籬笙掃過他們的大刀,「師徒。」

    「你年紀也不大,想不到就收了徒弟。」酒糟鼻漢子一撇嘴,「你們平素都修煉什麼?」

    方籬笙笑笑,「也沒什麼,都是些上不得檯面的彫蟲小技。不過眼下我倒是能看得出來,大哥眉心發黑,分明主腎臟出了問題。且與家裡婦人不和。眼白現一橫貫血絲,主家宅不寧,最近府上定然多爭吵。再有印堂有黑氣升起,」他搖了搖頭,「不妙。」

    「這也能看出來?」酒糟鼻驚呼出聲,「我最近確實腰疼尿頻,家裡的悍婦還夜夜鬧得凶。不僅這樣,她還惹得我老娘嘔氣不止,家裡老娘日日躺在床上以淚洗面,說要現在就去地下找我老爹。我日日受她們的爭吵哭鬧,折騰得覺也沒睡安穩過……您簡直就是神人,請問我這種日子可有什麼解救之法?」

    一聽方籬笙一語道破他的處境,酒糟鼻如找到了救星,當即訴苦水,又大求解救之法。

    古人一般都極為相信面相命理之說,那掃帚眉漢子一撞他,低聲道:「你沒聽這位大師說你印堂有黑氣升起不妙麼?恐怕是有性命之憂,也不說先讓他救你的命?」

    酒糟鼻回過神來,把刀回鞘,一揖到底道:「還請大師幫忙解煞,我們全家將不勝感激。」

    方籬笙笑意深深,眼神裡明明白白寫著又遇兩個蠢貨,一邊笑吟吟道:「我等方外之人本不應該管這些凡塵俗事,奈何我們還講究緣份。今日我們相遇便有緣,指點一二也無不可,不過也不便過多更改天命……老實說吧,其實你們二位眼前就有一死劫……」

    掃帚眉吃驚,「我也有劫?」

    方籬笙點點頭,誠懇道:「不錯。若是二位想解,唯一的辦法,就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多行善事,以受福德。」

    兩漢子互視,「這是什麼意思?」

    一直在旁觀看的花著雨實在佩服方籬笙這個大忽悠,估計接下來他會讓兩個蠢貨把大刀獻出來,然後還把他們身後的馬匹也雙手奉上,再恭恭敬敬送師徒二人離開。

    果然,方籬笙的目的就在於此,他一派世外高人的雲淡風輕道:「二位手上有刀,便代表血腥和殺氣,完全與今日的天干地支相沖。而這一善如何行,正好我與我徒弟要下山去市集買點東西,如果二位心誠,自應當知道怎麼做。」

    兩漢子看看手中刀,又看看身後的健馬,猶豫了一下,酒糟鼻小聲道:「反正他們已經把人追到山上去,我們的刀和馬也用不上,不如聽這位高人的……」

    誰不怕死?掃帚眉二話不說,就把刀放下,又把馬韁遞給花著雨,恭敬道:「今日能遇二位,真是幸運。還請接受我們的善意,算是我們的一點心意。」

    花著雨憋著笑接過韁繩,方籬笙亦似模似樣的接過酒糟鼻的馬繩,「我們世外之人並不貪圖這些身外物,若不是為給你們解煞,我們完全可以一身輕離去……」

    兩漢子哈著腰,「知道知道,多謝大師救我們一命。」

    師徒二人相繼上馬,兩漢子還在哈腰相送。

    方籬笙回頭看了一眼從山上衝下來漸密的人影,對他們意味深長道:「哦,對了,從你們的身上,我似乎感應到你們的大主子是姓顧,最近顧姓與東方位鬲亢相沖,恐有滅門之災,你們可以代為提醒他們小心為上。」

    騎馬在前的花著雨扯了扯嘴角,這廝真是陰毒,別人把馬送給他了,他還想要他們的命,若這麼兩個人微言輕的小囉囉敢說這樣不著邊際的話,估計就算顧家不殺他們,他們的直繫上司也會讓他們永遠閉嘴。

    可惜那兩個漢子根本沒發現真正讓他們有死劫的煞星是誰,還大大驚異於方籬笙說中了他們主子姓顧的事,更是把他當了能前知五百年後知五百年的大神人一般連連恭送不已。

    兩漢子目送兩騎下山,又沿溪水而上上了直道,才一臉欣喜地迎著那群從山上奔下來的同僚行去。

    他們討好的迎上去打招呼,「這麼多人追過去,任務應該已經完成了吧?」

    領頭的大漢目光冰冷,看了一眼下頭已消失不見的兩騎,「那兩人是誰?」

    掃帚眉忙道:「是在此山修行的師徒二人,他們隨口就能算準很多事,可惜大人沒有遇上,不然也讓他們給大人算算。」

    「是麼?」領頭大漢厲聲道:「可是我怎麼看到其中有個女的?」

    酒糟鼻幫著解釋,「那個女的是個小姑娘,是神人的徒弟,不可能與我們要抓的人有關聯。」

    「啪!」

    領頭大漢一巴掌就扇了上去,「上頭一再交待,寧可錯殺,不可遺漏。在我們這麼多人的圍捕之下,現在那女子跟飛天遁地了一樣憑空消失,你們又怎麼知道她與我們要抓的人沒有關聯?」

    酒糟鼻腦袋一嗡,捂著火辣辣的臉不敢再出聲。

    掃帚眉怕背上放走疑犯的罪名,上前道:「大人,那人真的是修行之人。他們不僅算準了我們的事,還說我們的主子姓顧,直言最近顧姓與東方位鬲亢相沖,恐有滅門之災,叫我們可以代為提醒小心。」

    「誰說顧家有滅門之災?誰敢詛咒顧家?」領頭大人本來沒完成任何就心懷怒火,想著回去後要遭重懲,心裡就打顫。現在他們還要火上澆油,而他若愚蠢的把他們這些無稽之談稟上去的話,他的腦袋豈不是要搬家?

    他驀然拔刀,怒瞪雙目直指他們腦門,「大家聽著,這兩個叛徒與外人勾結放走疑犯,罪不可恕,為正視聽,就地處決,絕不姑息!」

    掃帚眉和酒糟鼻駭得雙腿發軟,大呼冤枉。可是那些怕被重懲的同僚眼見如此好推托的機會,怎會錯過。不由分說,就把他們拖到灌木深處,手起刀落,只聽得兩聲慘叫後,一切歸於平靜。

    花著雨和方籬笙一陣打馬急奔,很快就上了去曲靖的官道,而在路旁,早有一騎等在那裡,竟然是被人追著又憑空消失的高山。一到近前,他就翻身下馬,「長老,幸不辱命,屬下將那些追兵給轉暈了開去,相信他們暫時還無法知道七小姐的行蹤。」

    方籬笙點了點頭,「甚好。不過現在你還不能輕鬆下來,給你安排兩個任務。」

    「什麼任務?」

    方籬笙下馬走到他面前,略壓低了聲音道:「你馬上去上青城張知府府上找找,張知府能如此迅速的佈置好這麼多事,定然是與顧家有通書信。如果找不到,不管你用什麼方法,一定要撬開他的嘴,讓他把書信交出來。還有,完事後,你去文將軍那邊旁敲側擊的證實一下,看他究竟有沒有派人去過落鳳坡,這個一定要查清楚,很重要。」

    「是。屬下這就去辦。」高山木著臉,向花著雨微點了下頭,就翻身上馬飛奔而去。

    花著雨並沒聽到高山得了什麼任務,她也不關心,只是望著冷清無人跡的古道,略有惆悵道:「現在我身邊的人被殺的殺,散的散,只剩我孤身一人。四皇子又去落鳳坡那邊了,說是在到曲靖之前與我會合,可是照剛才的情形來看,他肯定已被人絆住手腳一時來不了。而我一人去曲靖簡直也不現實,所以我想就在此地找個隱蔽之處等四皇子。」

    方籬笙重新上馬,咳了一聲,「雖然我此來是另有別事,救你也只是巧合而已,不過我也恰好要去曲靖,要不要同我一起去?」

    花著雨望住他,認真道:「我怕給你惹麻煩,想必你也猜出來是顧家要對我下毒手。」

    方籬笙睨著她:「我管誰要對你下毒手,只要有我在的地方不過來惹我便都相安無事。若是有人不識抬舉,我自叫他們知道什麼叫後悔。」

    花著雨暗歎氣,這廝的自信業已爆棚,真讓人難以相信他是一介商戶之子。不然憑什麼如此狂妄?可是她又不得不承認他的能耐,他不僅能趕在最需要的時間出現救了她,似乎事先就已知道是顧家下的手,他的情報網絡看來絕不可小覷,這可是一個商戶之子做得到的?

    「別思前想後了,走吧。」方籬笙一提馬韁,已拍馬而行。

    花著雨嘴角微露笑意,雖然他說他並不是特意為她而來,可是她相信,若是有他在,她的任何行程都是安全的。

    這種感覺讓她又排斥又慶幸,總之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

    「等等我。」她定了定神,拍馬緊緊跟了上去。

    兩人兩騎奔馳在官道,道旁景物飛逝。隨著景致的轉換,官道旁的野草已變為一片片一望無垠的稻田。金黃色的稻穀像波濤般隨風起伏,散發著一陣陣清香。

    花著雨不由把速度放緩,深深吸了一口氣,有些陶醉的閉目道:「我能不能問你個問題?」

    方籬笙握住馬韁,疾馳中聲音凝而不散,「什麼問題?」

    「你和北冥王是怎麼認識的?」

    「這個嘛……」方籬笙把這個尾音拖得極長,似笑非笑道:「說來話長。其實你可以問我北冥王為什麼是個茹毛飲血的怪物,他們歷代究竟有沒有喝人血的習俗。」

    又被他猜透心思,花著雨老臉微紅。好在她已漸漸習慣在他面前像個透明人一樣,任何隱晦的想法都不會逃得過他的火眼晴晴。

    她嚥了下口水,睜開眼抬了抬下巴道:「沒錯,我是想問這個,如果你願意告訴我,我洗耳恭聽。」

    「這就是了,在我面前說話,不要老想著拐彎抹角。」方籬笙促狹一笑,也放緩了馬速,「你坦白問,我就坦白告訴你。北冥王並不像外界傳聞的那麼恐怖,相反,他還非常有趣。不過喝人血還是有一點的,卻也是有特定的原因,我敢保證,等你見到他,你一定會喜歡上他。」

    想不到北冥王在他嘴裡竟有如此高的評價。花著雨心裡稍微放鬆,萬一長公主沒能把北冥王怎麼樣,只要還過得去,甚至還能令她喜歡,她不介意跟著他去北冥,畢竟到哪裡都是過活不是?

    「怎麼?聽我這麼一說,是不是有點動心了?然後覺得嫁去北冥也沒什麼?」方籬笙笑得不懷好意。

    花著雨微惱地瞪著他,「誰動心了?就自己想當然。」

    她別開頭,不想再理他。

    就在這時,路邊的一個大草垛忽然一掀,方籬笙反應極快,驀然轉頭盯著那地方,氣勢如虹。

    只見被掀開的草垛裡有兩個人飛奔出來:「小姐……小姐……我們在這裡……」

    這兩個聲音……花著雨猛然勒住馬,回頭一看,竟是四姑和毛姑,她們兩人居然沒事。

    她轉怒為喜,欣然大叫,「四姑,毛姑,居然是你們,太好了,可有受傷?」

    她跳下馬背,四姑和毛姑奔過來,也是欣喜把她從上到下看了一遍,毛姑喜笑顏開,「我們沒事,一直都還在擔心小姐,正準備回去再看看,想不到小姐就來了……」

    四姑卻盯著方籬笙,「咦,這位是……」

    她驚詫地看著這個在陽光下好看得令人不敢逼視的男子。

    「是我師父。」花著雨白了方籬笙一眼,繼而笑問道:「你們躲在這路旁草垛裡,可有看到四皇子的騎隊過去?」

    「沒有。」四姑仍然有些曖昧地看看悠然的男子,又看看花著雨,「你們這是要一起去曲靖?」

    不待花著雨回答,從不遠處的草垛後忽然又走出一人,「已經不用去曲靖了,剛才得到消息,一大清早的時候,北冥王的使團在欲進曲靖的時候遭一夥人襲擊。不僅所有隨行的使臣被殺死,連一個馬車伕的活口都沒留。」

    這個人,正是追著出來卻先得到飛鴿傳書消息的龍九,他臉上戴著半截豬八戒的面具,目光沉重。

    陡然聽此消息,在場幾個人同時一驚,北冥王遇刺?

    方籬笙一收漫不經心,策馬上前,「北冥王也被刺?」

    龍九搖頭,「不知道,消息說得並不是太清楚,不過曲靖的官府已出動了所有力量在追緝兇手。」

    方籬笙皺了下眉,回頭對花著雨道:「如果北冥使團出事,你們去也無用。我先送你到安全的地方,再去曲靖看看。」

    想到他和北冥王是好友,花著雨理解他平靜無波下的擔憂,搖頭道:「不用送我,我們主僕幾人隱著形跡去找文將軍就是。」

    方籬笙看著她,「要麼你們隨我一起去曲靖。」

    「不必如此費周折,據我所知,四皇子好像也得到了消息,正在往這裡趕來,應該馬上就到了。七小姐在此稍候就可等到四皇子的騎隊,相信出了這麼大的事,四皇子沒那個膽再把七小姐置之不顧。」龍九道。

    如果是這樣,就更不能留方籬笙在此了,若是讓楚明秋看到他突然在此出現,以他疑心重的性格,恐怕回京後又要生什麼事。

    花著雨退後道:「你們走吧,我們幾個躲在草垛後面等四皇子。」

    而就在他們說話之際,不遠處已傳來急促的馬蹄聲,朝來路一看,只見一隊騎隊急馳,青甲閃亮,在太陽光下折射出刺目的光芒。

    這等裝束,除了楚明秋的騎隊還能是誰?

    方籬笙也不勉強,「既是如此,我就先行了。你們一路小心。」

    花著雨笑了笑,方籬笙最後深深看了她一眼,好像在說:最好別讓他找到證據是太子所為。隨即便提韁策馬而去。龍九也不客氣,翻上花著雨騎來的馬,急拍馬股跟了上去。

    「小姐,我們真的不去曲靖了麼?」四姑收回視線問。

    花著雨點頭,「那邊現在肯定很亂,我們去了也沒用,走吧,今天遭了這麼大的罪,看看四皇子給我們什麼解釋。」

    毛姑卻一把拉住她,欲言又止:「小……小姐,奴婢能不能向你借一樣東西?」

    花著雨有些奇怪,「借什麼?」

    毛姑看了看她頭上的一根玉釵,有些難以啟齒:「之前奴婢的東西都落在了馬車裡,現在是身無分文,奴婢是想借小姐一點值錢的東西,等回京後,奴婢一定還給小姐。」

    「這荒郊野地,你要值錢的東西做什麼?」

    「這個……」

    「哎呀,我就幫她直說了吧。因為我們剛才躲進草垛的時候一不小心壓傷了一個小孩,我們想把他送回家,小孩卻說他爹死娘亡,只有一個舅母,舅母每日除了讓他像老黃牛一樣做很多事外,還要對他不打就罵。現在他受了傷,舅母肯定不但不會給他醫治,還要罵得更凶……所以,我們想給他留點值錢的東西,讓他回去後也不至於因為我們的過失讓他過不下去。」四姑口直心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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