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煙雨初識 文 / 緋公子
亭前春逐紅英盡,舞態徘徊。細雨霏微,不放雙眉時暫開。綠窗冷靜芳音斷,香印成灰。可奈情懷,欲睡朦朧入夢來。
「孫大人,可查出些什麼了?」一個清俊儒雅地男子緊緊盯著面前一個面容剛毅的中年男子道。
只見那中年男子搖了搖頭,歎道:「顧公子,我知道你心中擔心,可這事萬歲爺已經發下話來了,我便是想幫沈大人,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啊。」
「可你明知沈大人是被冤枉的。」顧諺昭蹙眉道。
「昭兒。」一個渾厚有力的聲音自身後響起。
只見一個身姿挺拔,高大健碩的中年男子走了進來。
「父親。」顧諺昭拱了拱手,叫道。
「早與你說過,當完差就回家去陪你母親,怎麼你天天下了差就往孫大人這跑?你讓孫大人如何辦案?」顧諱庭眉峰緊蹙,沉聲道。
顧諺昭只低著頭,沒有反駁。
「顧大人,莫要責怪令公子,他每日過來還能幫老夫解惑一二,老夫心中感激還來不及呢!」孫大人道。
顧諱庭知他是因著顏面才如此說,當著外人的面也不好說教兒子,便歎了口氣,問道:「孫大人,這案子如今怎麼樣了?」
「唉,底下的官員咬著沈大人不放,很是棘手啊!」孫大人滿面愁容道。
「那萬歲爺怎麼說?」顧諱庭道。
「萬歲爺說僅憑那些人的一面之詞不能定罪,所以這才一直將沈大人押著不放。命令我要搜集證據。」
「定罪證據不全,可若放了萬歲爺心中又不平靜,此事還真是進退兩難啊!」顧諱庭看了看立在身側的兒子,見他一臉的憔悴,心中有些心疼。這些日子顧諺昭為了沈家的事沒少奔波,顧諺昭與沈家的女兒兩情相悅,本想等著開春就去沈府上門提親,誰知年初竟出了這檔子事,眼下沈衛忠被關入宗人府,而沈素依也被送入了辛者庫,兩人隔了一道宮門,卻隔了一個世界。他如何能娶一個罪臣之女,又怎能救出他多年來的至交好友?
春寒料峭,素依打開一扇窗子,身上著了一件月白色的緞織暗花梅韻長袍,髮髻用支白玉梅花簪隨意的挽著,見天空飄起了縷縷銀絲,清雅的面容染上一絲哀愁。
猶記得也是這樣的雨天,她去赴手帕之交的生辰宴會,因著是女子,便只能在閨房小聚。外面忽然下起了濛濛細雨,空氣裡焦躁的氣息被雨水盡數壓了下去,屋子裡卻變得極其的悶熱,她信步走到長廊上,便聞到雨水沖刷泥土帶來的清新氣味,見到籠罩在煙雨之中的亭子,只想著透氣,便叫了丫頭撐了把傘走到亭子裡,側倚欄杆聽風雨。遠處一個挺拔俊逸的男子乘雨而來,他撐了一把竹青色的油紙傘,著了件荼白的單色長袍,俊雅的面容隱在一片朦朧的煙雨之中,說不出的好看,只一眼,便覺得心底最寂靜空蕩的地方彷彿紮了一株嫩芽,緩慢而又堅定地生長著。
屋子裡的女眷見到那男子便盡數走進了亭子,只聽好友俏聲笑道:「這位是我的表哥,顧諺昭,現為御前侍衛。」
男子只微微一笑,那眼神卻迎了上來,素依看到一雙黑白分明的閃耀雙眸,眸子似驚似喜,彷彿一汪深潭,將人的目光緊緊鎖住,只覺得面色一紅,羞愧不已。
男子道:「表妹,今兒是你的生辰,我知道有眾多小姐在,本不該到這後院來叨擾的,可姨母說這禮物你非要我親手交與你才成,這才過來了。還請各位小姐不要見怪。」一語說完便輕輕作了一揖,卻引的丫頭小姐滿面羞紅,含羞帶喜的望著他。
周圍的一切都消失了,素依只看到一雙笑意盈盈的眸子,那眸子裡分明有自己的倒影。
雨打芭蕉葉帶愁,心同新月向人羞。馨蘭意望香嗟短,迷霧遙看夢也留。行遠孤帆飄萬里,身臨亂世悵千秋。曾經護花惜春季,一片癡情付水流。
「素依。」杏兒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低低喚了一聲。
她醒來便見到素依一身孤寂地站在窗前,她身影綽約,看起來瘦弱惹憐,似與那屋外的朦朧細雨融為一處,只覺得心頭有些難受,這樣的素依,看起來那樣落寞淒然。
見她沒有應答,杏兒便起身走到她身旁,挽住她的手臂,呢喃道,「怎麼竟下起雨來了?」
素依聞言,方回過神來,淺淺一笑:「這雨下了一夜了,你竟現在才知道。」
「下了一夜了?我怎麼沒聽到雨聲?」杏兒吃了一驚,道。
素依抿唇不語。
杏兒吐了吐舌頭,一臉的俏皮可愛:「我睡的太沉了吧?」說完兀自地笑了起來。
「杏兒。」說話間一陣敲門聲響起,有人喚道。
杏兒納悶的望了眼素依,又走到門前,見外面站了一個身著檀色雲紋的宮人,便福了福禮,道:「姑姑。」
「嗯。乾西五所的主子,叫人傳了條子來。」說完塞給杏兒一個紙條。
杏兒接過紙條,便連忙跑到床邊,拿出一些碎銀子交到宮人手裡,笑道:「多謝姑姑。」
那宮人方面帶笑容的離開。
杏兒慌忙關上門,走到內屋翻起衣裳來,素依笑了笑,乾西五所,肯定是五阿哥吧?杏兒與五阿哥雖身份有差,可卻能經常見面,而她呢。她不知道這輩子還能不能走出這牢籠般的皇宮。
「素依,你瞧我好看嗎?」杏兒穿了一件柳黃色的錦紋織花長袍,袖口繡了些豆綠的暗紋,頭上戴著琉璃串珠花,插了支碧綠色的簪子,一雙明玉耳璫搖曳不停,只襯得面如桃花,清麗動人,她滿心歡喜地站在素依面前問。
素依笑了笑:「自然好看。」
杏兒得到稱讚,開心的說:「那我出去了。」
素依點了點頭,道:「早去早回。」
女為悅己者容,大抵也就是如此。素依不由得想起了一個人,一雙剪水雙瞳立時便蒙上一層煙霧。
杏兒直過了未時三刻方才回來,一回來便沉著一張臉,素依以為她與五阿哥鬧了小彆扭,便沒去問她。誰知到了夜裡,她卻坐在素依面前,一臉鄭重地說:「那日你去暮園見到的男子並不是五阿哥。」
素依吃了一驚,心中一緊,道:「那是何人?」
杏兒不說話,素依忽然覺得脊背發涼,一顆心更是跳個不停,杏兒與五阿哥的事現在還無人知曉,可那日的男子肯定是阿哥無疑,萬一他將此事抖了出去,豈不是害了杏兒?
良久,赧然道:「杏兒,我對不住你。」
杏兒握了握素依的手,只覺得入手冰冷,遂安慰到:「不怨你。是我沒考慮好,你從未見過五阿哥,卻讓你去傳信,這本就是有風險的。雖不知那人是誰,但現在都無人提起此事,應該是無事。你不要擔憂。」
素依懸著的一顆心這才落了下來,可還是免不得有些擔憂。
「對了,告訴你一件喜事。」杏兒忽然笑著說道。
「什麼事?」素依問。
「今日五阿哥說了,過幾日便尋個由頭讓咱們去御膳房當差。」杏兒道。
「御膳房?」素依低喃了一句,又問,「可是御膳房我們能進得去嗎?」
「你忘記我在宮外是做什麼的了?我可是醉風樓的主廚,什麼樣的菜式不會,況且你不是會做糕點嗎?咱們有什麼好怕的。」
又道,「不僅是御膳房,而且是養心殿的御膳房,咱們去了那兒指不定還有機會得窺聖嚴呢。」想到要去一個好地方,杏兒那雙丹鳳眼立刻便盈出了笑意。
「不管怎麼說,去了御膳房總比待在這辛者庫要好。」素依歎了一句。想到去了御膳房,也許有機會見到那人,心裡不由得有些顫動。
「你呀!」杏兒輕輕敲了一下素依的額頭,道,「就會杞人憂天!」
素依握住她的手指,不由得會心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