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卷 168. 167那段記憶 文 / 白鳳凰
「那年，我和他一起被人抓走了。」凌穆陽將她抱得更緊，繼續說著，「開始的時候，我們誰都不知道被帶到哪裡。只知道，那個屋子裡，很黑很潮濕，還散發著霉味。知道後來聽到外面不斷傳來水流的聲音，我們才知道，那是在輪船上。」
他的聲音依舊是那般平淡，聽不出什麼情緒。他就好像是在照著課本宣讀某篇章，故事中的人和事，都與他無關。
但是，他手上越來越大的力度，卻是令夏以沫心痛不已。原來，當年的真相，比她想像中的還要可怕。
他說：「我們不知道在那個陰暗潮濕的地方呆了幾天，也不知道輪船要開往哪裡去。最後，輪船在一個荒島停下來，是一個冰島，島上只有幾棟紅磚房，裡面住著的都是和我們一樣被擄去的人。」
他說：「在一個機緣巧合的機會下，我們一起反抗那些人，然後自己製造了簡單的遊艇從冰島逃了出來。但遊艇是臨時做的，又因為那一處都是冰川，剛出海不久，遊艇就出事了。還好歐克斯先生經過救下我們。」
「為了報恩，所以，我們留在了歐克斯身邊，學習經商，而韓楓則進了娛樂圈。」
他說的不多，但夏以沫的整顆心都懸在了空中，更是感覺被人奪去了呼吸似的。
那時候，他才多大，十五，還是十六歲？
正值青春年華的時期，他竟然會經歷了這麼可怕的事，被人打暈了抓走帶到一個偏僻的，幾乎是與世隔絕的冰島上。當時的他們，是怎麼度過那段在冰島上的日子的，那麼冷的天，有厚的衣服穿嗎？
每天能吃得飽嗎？
在冰島上的那幾年，他們又是在做什麼苦力的事呢？每天工作的時間長嗎，晚上睡眠能充足嗎？
想起之前胡茜跟她說起過凌穆陽的事，他出國後不到一年，就失蹤了，直到五年後才回來。
五年，那他在冰島上的時間又是幾年？
一時間，各種可怕的，令她不安的畫面都在她的腦海裡閃過。
那幾年，他到底是怎麼過來的。
夏以沫突然很後悔，後悔為什麼沒有早一點瞭解他，為什麼沒有早一點認識他。
這樣，她就可以早些陪在他身邊，為他分憂。
「凌穆陽，你放心，以後我一定會一直陪在你的身邊，絕對絕對不會離開的。」她在心底發誓。
從胡茜哪兒瞭解到一些事情之後，她也漸漸地瞭解凌穆陽為什麼在和她相處的時候總是那麼的小心翼翼。那時，她很心疼他，覺得之前的自己都太任性了。
然而，當今天真正聽到他說出自己的一些經歷之後，她才發覺之前的自己，是多麼的過分。
她竟然那般過分的傷害他。
凌穆陽說完之後，便沒再出聲，他的頭依舊埋在她的肩窩，灼熱的呼吸噴灑在她細嫩的肌膚上，有些癢。卻也同時灼痛了夏以沫的心，他沒呼吸一下，就宛如滾燙的利器紮在她的心上。
在餐廳的韓楓，亦是沒有出聲，沉默著，亦是麻木的吃著東西，凌穆陽的話，將那段被他壓在心底的記憶帶了出來。
那段記憶，是痛苦的，是他這輩子最不願意回想起來的黑暗的記憶。
「沒事了，以後我會留在你身邊的。」片刻的靜謐後，夏以沫在凌穆陽的唇間親吻了下，柔聲安慰道。
凌穆陽微微的動了動唇，卻也沒有出聲回應。
他只是，更緊的更緊的抱著她，像是要將她嵌入骨肉中似的。
那些事，即便是過去了這麼多年，當再次回想起來事，依舊是他心底的痛。
夏以沫以為他是想要借此擁抱來回應她，所以，在感覺到他的動作之後，她也是用力的擁抱著他，全然沒有顧忌韓楓還在餐廳。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凌穆陽只是告訴了她一個經過。
他沒有告訴她，在那個全身冰川的島嶼上，他們每個月只能得到一次食材。那少量的食材對幾百號人來說，只能支撐一個禮拜。
為了能存活下去，他們必須每天都拚命的搏鬥，每天不斷的有人死亡。然後，他們會將死去的，或者是重傷沒有力氣抵抗的人給處理了，做成他們的午餐，或者是晚餐。
一個小島上，生活了幾百號人，誰都不想死，誰都不想成為他人口中的餐點，所以，每天搏鬥的時候，都是拼盡了全力。
最初的時候，他們是真的被嚇到了，從未想過，在如今的和平的世界裡，竟然還有這樣一片殘忍之地。
對他們來說，那個地方是地獄，那裡的人都是魔鬼。
他們想過要反抗，要逃走。然而，在那個前面是汪洋大海，後面是整片冰川的島嶼上，他們無計可施，唯一能做的就是認命，遵循島嶼上的生存方式。
他們不知道前面還會有什麼樣的路等著他們，也不知道那些人為什麼要讓他們這樣做，又到底要他們做什麼。
為了生存，為了能活下去，為了能再見到生命中重要的人，所以，他們只能比別人更狠，比每個人都要狠……
就這樣，他們在島上度過了半年。
這半年裡，他們每天能做的事就是不斷地搏鬥，不斷地殺人，然後靠著那些人的屍體生存下去。
他和韓楓是一起被
抓去的，所以在那半年裡，他們兩人成了朋友。也正是因為這樣，所以，只有十幾歲的他們才能存活下來。
因為，一個人的力量，永遠都比不過兩個人的力量。
那半年裡，他們殺的每個人，都是經過算計，經過深思熟慮，然後給他們致命的一擊。
具體殺了多少，他們也不記得了，只知道，幾乎每天，都會有人死在他們手上。
漸漸地，他們兩人在那個地方混出了名頭。從以前容易成為他人目標的兩人，到後來沒有人敢惹他們，甚至是看到他們就躲。
那一年，他們才十七歲。
原以為，他們會這樣一直下去的。
但是，就在他們去到後的第八個月，那邊的人再次送來了食材。
那是一個好的機會，他帶領著人，將那些人全都劫持並且殺了，本以為，他們可以用他們的船離開的，但是不想，那些人中有一個人在臨時前將整艘船都炸了。
將他們僅有的希望都炸毀了。
他沒有告訴夏以沫，他們逃出來時的遊艇，其實只是從房子裡拆下來的鐵片，簡單組裝成的小船。
出海後不久，他們遇上了海難，所有人都被翻到了海裡。
冰島附近的大海隨處可見浮在上面的冰塊，海水就像是冰銳一樣，全數的刺到他們的身體裡，凍住了他們全數的血脈，讓他們全身都麻木了，無法動彈。
他全身一點力氣都沒有，只能任由著海水將他吞噬了。
在他失去意識的時候，腦海裡想的人，除了媽媽，就只有那個小小的可愛的人兒。
那是夏以沫。
在冰島的八個月裡，她是他唯一的精神支柱，因為他曾答應過她要回去找她的。
所以，即便是到了生命的盡頭時，他的腦海裡，想的人還是她。
他不知道他在海裡漂泊了多久，又是怎麼被救起來的。
只是當他們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在溫暖的游輪上，他才知道，他和韓楓兩人被歐克斯救了。
也是那個時候才知道，抓走他們的人是一個叫蟒零幫的黑dao組織。
經過那一次，他發現了自己是多麼的懦弱，也更加看清了世界的殘酷的一面。
所以，他選擇了留在歐克斯身邊，參加各種訓練，提升自己的技能。
而驗證這些成果的最直接方式，便是直接將蟒零幫給毀了。
當一切都平靜下來的時候，他才想起要回國，尋找夏以沫。
然而，那個時候，他卻膽怯了。
他的雙手已經沾滿了鮮血，而他也是個不折不扣的殺人魔，他怕自己身上的戾氣傷害到沫沫。
這一退縮，就是幾年。直到他做好了充足的準備，將身上的戾氣都收斂起來，不再那麼傷害人的時候，他才敢邁出這一步。
而這一次，老爺子正好讓他回國。
很多很多，他都沒有告訴夏以沫。
因為，他害怕這些會真的傷害到她，害怕她知道自己是個魔頭。
可是，即便是再來一次，當年他還是會選擇那樣做。
因為，他深深的知道，唯有活命的人才能離開那裡。
……
第二天，沉寂了幾天的凌穆陽，再次出現在媒體面前。
不對，應是說關於凌穆陽的事。
從事發開始，就一直在醫院療養的胡茜，突然召開了記者會。
她一上來，不等媒體發問，就宣佈他和凌穆陽訂婚的事是假的。其實一直以來都是她喜歡凌穆陽，所以才會給雙方的家人有這樣的誤會。
而那次老爺子之所以會這樣對外宣佈，其實也是得到了她同意的。
因為那個時候，她看不得媒體對凌穆陽的詆毀，所以才想幫助他，卻不想被老爺子誤會她是和凌穆陽已經訂婚的事。
說到底，她和凌穆陽會傳出訂婚這件事，從頭到尾都是一個誤會。
當媒體追問她為什麼不提前出來澄清的時候。
胡茜卻回答說，她的目的很簡單，只是不想大家誤會凌穆陽，希望能保護到他。
但是沒想到會給家人之間這麼大的誤會，所以，現在她已經找到凌穆陽求證過了，他確實已經結婚，所以，她自然不能再讓這個誤會繼續下去。
胡茜口口聲聲說是誤會，卻一再提出是老爺子誤會了她的意思。
一時間，所有的風口都指向了老爺子。
原來，是老爺子為了保住凌氏，甚至不惜利用自己的孫子和胡茜的緋聞來吸引注意力。
……
當老爺子看到這一個新聞的時候，整個人都跳了起來。
他昨天答應了將這件事交給凌穆陽處理，也猜到他絕對不會同意和胡茜結婚。
但老爺子怎麼也沒想到，凌穆陽竟然會來這樣一招，他竟然讓胡茜把所有的責任都推到他的身上來。
該死的，這就是他所謂的處理方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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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根本不是在處理，而是在害他啊！
「老爺，胡市長的電話。」正這樣想著，楊管家就拿著電話過來。
聽到是胡市長，老爺子只覺得頭一暈，太陽穴的地方更是一跳一跳的。
然而，他卻也知道，這個電話是必須要接下的。
他顫抖著手拿過電話，果不其然，電話那頭傳來的聲音令他恨不得撞牆暈過去。
於是，他耐著性子解釋，並且保證，一定會將這件事情辦理好。
「該死的。」掛斷電話後，老爺子直接將電話給摔在了地上。
「他以為他胡耀華是什麼東西，如不是他抓著那件事，他以為我會怕他不成。」老爺子怒罵道。
他的話聽的楊管家心驚膽跳的，「老爺，小聲點。」
不想，他的勸阻，更是激怒了凌建谷。
「總有一天，我會讓他知道，我凌建谷也不是好熱的。」他憤怒的吼道，但是聲音卻是小聲了許多。
現在他還有把柄還在他的手上，自然要聽從他的話先，可是，這也不是絕對的。
又是一通發洩之後，老爺子便吩咐楊管家給凌穆陽打電話過去，該死的，胡耀華也就算了，難不成他還會怕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子不成。
「什麼事？」此時凌穆陽正在去公司的路上，接到老爺子的電話，便直接挑明了問。
電話接通後，老爺子還沒出聲，便被他反問了一句，心裡的怒火又是網上升了一截，「臭小子，難道這就是你所謂的處理辦法嗎？」
「既然爺爺答應過交給我處理，我想，爺爺應該遵從我的方式才對。」凌穆陽不淡不鹹的回答道。
「爺爺，我答應過的事自然會做到。而且，你現在只能相信我。」
凌建谷一窒，拿著電話的手，氣的發抖著。
但是，他又無法反擊他的話，是啊，現在他只有兩個選擇，要麼答應胡耀華撮合凌穆陽和胡茜的婚事，要麼將這件事全權交個凌穆陽處理。
自從昨天見了凌穆陽之後，他便知道，讓他們結婚，幾乎是不可能的事了。
於是，現在他只能相信凌穆陽，只能將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他的身上。
希望他能將這件事情處理好，並且，最好是將這個禍患都給斬斷了。
可是，他卻也不全然相信他，一個難以掌控的男人，現在又怎麼可能會那麼聽話的幫他處理事情呢。
將電話遞給楊管家後，老爺子坐在沙發上，閉眼深思起來。
不行，他絕對不能就這樣坐以待斃，若是凌穆陽在這個時候反咬他一口，反過來威脅他，那麼，事情就會更加糟糕了。
所以，現在，他必須要做些什麼才行。
於是，他找來楊管家，耳語吩咐了一番。
「老爺，你確定要這麼做？」聽完他的話之後，楊管家嚇得都瞪大了眼。
「您這樣做，要是被少爺知道，事情肯定會更加糟糕的。」
楊管家是一直跟在凌建谷身邊的人，以前很多事情都是經過他的手去做的，所以，他也是很清楚的知道他和胡耀華之間的恩怨。
若是在昨天之前凌建谷這樣吩咐他，他絕對義不容辭的把事情辦好。
可是今天，他卻有些猶豫了。
凌穆陽看似是在他們眼皮底下，可是，卻又不知不覺的做了很多他們都不知道的事情。
看著他什麼動靜都沒有，但卻那麼輕而易舉的將二十幾年前的事情都給掌控到手上了。
這樣的人，絕對是不簡單的。
「老爺，這一次，我們不妨相信少爺，他再怎麼說也是凌家的人，說不定他真的能將這件事辦好呢。」楊管家繼續勸道。
「阿鵬，穆陽雖然是凌家的子孫，但卻不是在我們身邊長大的人，他在國外的那幾年太安靜了，難道你不覺得安靜過頭了嗎？」老爺子沉著臉分析道，其實，他也不願意這樣做，畢竟一邊要應付胡耀華，一邊要對付凌穆陽實在太吃力了。
可是，有些事情又不得不這樣做。
「老爺您是指？」經老爺子也提醒，楊鵬便也聯想到一些事情。
「嗯。」凌建谷點頭，「他那幾年實在太平靜了，就連我們派去的人給出的回答都是一樣的。也正是因為這樣，所以，我才覺得奇怪。」
「直到昨天聽了他的那番話，我才漸漸的明白，那個孩子怕是一直在恨著凌家，若是這樣的話，說不定，他已經知道了當年的事，所以，現在我必須要防備著。」
楊鵬震驚的看著他。凌穆陽到底有什麼本事，竟然能將這麼多事都查的清清楚楚的。
但是，一想到他知道了那些事情，楊鵬心裡就忍不住的發涼，不管是二十幾年前與胡耀華的那件事，還是凌穆陽母親的那件事，他都有參與。
若真的如老爺所說的那樣，凌穆陽什麼事情都知道了，那麼，他下一步是不是就要開始報仇了呢。
想到這裡，楊鵬渾身都搭了一個哆嗦，不再繼續勸導了，「我知道了，我這就去安排。」
說罷，他就要退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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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老爺子再次叫住了他，「等等，別太急了，一定要找準時間，前往不要讓他發現了。」
楊鵬腳步一頓，細細的琢磨了一下，「是的，我知道了。」
……
上午胡茜開完記者會後，雖然對凌氏的幫助不是很大，但多少也開始挽救了下凌穆陽的形象。
於是，吃完中午飯後，他便開車去公司，開始著手處理公司的事宜。
其實，他知道，凌氏這幾天經歷的事情，已經工地和地標的損失是肯定無法挽救了的。
但是，既然答應了老爺子要處理這件事，那麼他就會將後面的事宜都安排好。
畢竟，再怎麼說，他也是凌家的人，他就算再不喜歡凌家，但好歹有爸爸在。
他從來都不是個心慈手軟的人，但這次回來最主要是找到沫沫，和調查當年的事情。
按原計劃，他會對凌家人和公司出手。
但是，在見到沫沫之後，特別是在兩人結婚之後，他突然改變了決定。
以前他的罪孽太深，但為了沫沫和他們今後的孩子，所以，他才決定要放棄這次對付凌氏。就當是為了他們今後的孩子做善事吧。
這幾天，他人雖然在別墅，但徐柯會把所有的事情都發郵箱給他。
工地上的人在公司鬧騰，很明顯的是受了某些人的指使，他只要找出那個人，事情就變得簡單多了。
至於受害人家屬，他們之所以鬧騰，無非就是為了錢財。只要給他們足夠的賠償，和今後的生活保障，事情也就不那麼難了。
只不過，這個幕後人，他是絕對不會放過的。
凌穆陽離開後，夏以沫就接到宮司宇的電話。
他們這幾天都在郊外的別墅，電話被凌穆陽給關機了，而昨天回來後也沒開機，所以便不知道宮司宇其實已經打了很多通電話給她了。
夏以沫以為，自從那天告訴哥，她和凌穆陽結婚了，他應該就不會再打電話來了，沒想到，會這麼快就接到他的電話。
電話裡，宮司宇告訴她，他已經將公司交給有能力的人打理了，過幾天他就會出國。
這次打電話，出來擔心她之外，也是想要和她告別。
「你又要離開了嗎？」聽完後，夏以沫心裡一陣難受，下意識的，她認為哥之所以這樣做是因為她。
想到這些，她的心裡極其的不好受，「哥，那蘇姨呢？」
「陳嫂會照顧好媽的。」宮司宇靜默了片刻，這才緩緩地回答道。
聽了這個回答，夏以沫再次沉默了，心裡就好像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似的，她的眼眶一澀，滾燙的淚珠瞬間流了出來。
哥，這又是何必呢。
「以沫，我就要離開了，你能出來嗎，我想見你一面。」宮司宇乞求道。
因為他知道，現在是敏感時期，凌穆陽一定會派人保護她。
生怕夏以沫不答應，於是他又急急忙忙說道，「或許，這次離開後，我不會再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