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09章 求饒 文 / 天際驅馳
金不換輕輕哼了一聲,轉身走回自己的主位上坐下。在他轉身的時候,我頓感壓力一鬆,這才覺得手心裡汗漬漬的,原來不知不覺間我早已經冷汗涔涔而下。
自我穿越過來,我還從來沒有在誰跟前輸過氣勢,面對金不換,這一仗,我竟輸得如此徹底。
他確實是豪強霸者,有睥睨天下的氣概,這份氣概,並不是來自武功,而是他的內心。
金不換高高在上地坐著,問:「我給你一次機會選擇,是你抵命,還是你夫人抵命?你要想清楚。雖然我也很喜歡你夫人,但這仇不能不報。」
「不是還沒斷氣嘛。」
「哈,一杖正中心胸,除了拖時間,你覺得他還能活過來?」說這話時,我怎麼覺得金不換死了義子,並沒有太多的傷心和痛惜。憑這個世界的醫學水平,這樣的重傷,是根本沒法醫治的。便是放到穿越前,修補心臟創傷也是風險極大的大手術。
「要抵命,自然是我去。我說過了,我會替阿嬌擔待一切。」我當著那麼多幫眾的面宣稱替阿嬌擔待,我若食言了,還有什麼面目活下去?何況我是真心願意替阿嬌擔待一切,只願她一世安好。儘管我很不甘心給一個素未謀面的人抵命,但我還是只有硬著頭皮無可選擇理所當然地回答。
金不換點點頭,說道:「你對夫人倒是情深義重。」看著我,話鋒一轉,語氣略顯柔和地問:「你想過沒有,你兩腳一蹬就去了,你能放心把夫人留下?讓她孤獨終老?」
難道我還沒死,他就想打阿嬌的主意了?我吃不準金不換這話是什麼意思。這老不死的莫非還想老牛吃嫩草?對阿嬌有企圖?我若真的死了,絕不能放心把阿嬌留在楚天都。
金不換說道:「以你的武功和能力,也算是本幫難得的人才。金弈星死了,你去抵命,本幫一下損失兩個人才,實是可惜。」說到這裡,語氣頓了一頓。
我的心卻跳了跳:我還不想死,如果有機會,我一定要活下去。聽金不換的語氣似有鬆動之意。我站在空闊的小花廳裡,微微仰頭看著高台上的金不換。這個男人如帝王般地坐在他高高的城主寶座上,他可以操縱楚天都任何人的生死。
「如果你肯求我饒你一命,然後替我辦成一件事,我可以考慮放過你。」
我心頭一凜,問道:「什麼事?」山不轉水轉,果然是萬變不離其衷:這並不是阿嬌失手殺人事件,是精心做出來的套子!想我給他們辦事——殺戮天下和金不換並不信任我。
「先求我饒你!」
我眼睛一瞇,拒絕的話到了嘴邊,終究還是忍了回去。
求饒,不過是一句話。但對心高氣傲的我來說,我說不出口。何況,阿嬌殺人事件多半是金不換用金弈星設局陷害暗算阿嬌,圖謀於我。求饒就是變相的認輸,我怎能輕易認輸?我有些後悔,剛才怎麼不去驗傷?說不定金弈星使了什麼障眼法,其實根本沒有受傷。事實上,整個九州大陸,也沒有人敢硬扛神武武器的攻器,除非那個人不正常!
「這是你唯一的機會。」金不換的聲音從高台上飄下來,自然地帶著一股居高臨下的威壓。
我並不想死,如果有可能,我還是願意活下去,只有活著我才能照顧那些我想照顧的人,守護那些我想守護的人。
金不換好歹也算是個梟難,也還當得起我一跪,我跪他也不算折辱我。
在很多年前,我答應過某個人,無論如何,一定要活下去。
不是說,退一步海闊天空嗎?
我不是還有很多事要做嗎?
……
我一瞬間就給自己做了無數的自我心理輔導和心理疏通,可當我雙膝跪下去的時候,我還是覺得鮮血直衝腦門,然後從頭頂噴濺出去,我全身冰涼,眼失明,耳失聰,口乾舌燥,已不知身在何處。我只是下意識地說:「求幫主饒屬下一命。」
其實頭噴血,眼失明,耳失聰等等這一切都是幻覺,是人體在過激情緒中的自我保護應變機制在發生作用。其實,很多事,在沒有做之前覺得很困難,做過之後,就覺得很簡單。就像求饒,求之前,覺得那句話打死也不能說出口;可是求過之後,又覺得那不過就是一句話而已,說出來,什麼事都沒有發生。只是在我心裡,低頭求饒便如恥辱的印記,烙印在我心間,只怕這輩子我也不能忘記。
當我情緒稍稍穩定之後,五官功能和神志就漸漸回復了正常,在我回復神志,能聽見聲音時,只聽見金不換在說:「……玩笑的。」他已經叫人把我從地上扶了起來。我忍不住心頭暗罵:「你丫的,拿折辱人當開玩笑,你怎麼不去死?」我心裡雖然罵,但我清楚金不換並不是開玩笑,只是拿開玩笑當場面話,表現他的大度。
金不換更想將我折服。我不比金弈星,金弈星是一步一步從普通幫眾陞遷上來的,確確實實地為幫會貢獻過心力,忠誠度絕對比我這種半路出家的人高得多。只有從思想上,從意識上將我折服,才可能盡快讓我忠誠於幫會。
只有能夠忠誠於幫會的幫眾,才是可靠的。否則,能力再強,也只是一顆定時炸彈。
如果這真是金不換設的局,金弈星真的死在了阿嬌的如意杖下,用金弈星的命換我,就算我的武功比金弈星高些,我的辦事能力不一定比金弈星強,忠誠度也沒有金弈星高,金不換這是在做虧本生意!
沒有人會設這樣損人不利己的局。難道這真的只是阿嬌失手傷人事件?
等人侍衛來扶,我雙膝微一用力,已經挺身站了起來:「需要屬下做什麼事,還請幫主明示。」能夠以饒我一命來換取的事,應該是件很難辦很棘手的事。
金不換手一揮,摒退了左右下人,從高台上緩步走了下來,直等到侍衛們出去後,又回身把門反拉上,才說道:「你只需要找到那個人,勸他答應跟我合作就行了。」聽上去這事一點都不難,而且貌似還很好辦,一點難度都沒有。這樣一件事,須得著神神秘秘摒退左右,甚至還要關起門來講話?
「合作什麼事?」
金不換的臉色平淡如恆,什麼情緒波動都瞧不出來,彷彿帶著面具一般:「合作什麼你不用知道。你不管用什麼方法,只要勸得他同意與我合作就行了。他要任何好處,你都可以許給他。」平靜的臉色,帶著強勢的威壓,特別強調:「記住,是用任何方法,只要他應答就行。」
「那個人想殺了你,也可以答應?……」我衝口而出。哎,我都多大了?還老是說些不經大腦的話。金不換又盯著我一番探究,我低下頭訕訕道:「……屬下失言。」
金不換面沉如水地盯著我看了半晌:「你這話問得不錯,放眼九州大陸,想要我性命的人不少。只是在這楚天都還輪不到誰來要本城主的命。怎麼?你也想要?」
最後那一問,挾著絲絲寒意,只怕我回答稍有一慎,金不換便要翻臉。我倒不是很想要金不換的性命。雖然金不換跟我媽有些不清不楚的關係,但那是上一輩的恩怨,我並不想滲合進去,要報仇,也是我媽自己報;我來楚天都,跟金不換作對,只是想他不為難符咒師,我自己跟金不換其實並沒有直接的恩怨。相反,金不換倒對我有知遇重用之恩。
我暗暗凝力防備,殺靈石那夜,金不換一手便拿下了我的龍牙刀,這一幕一直令我震驚,他的武功只怕深不可測!我不能不防備他,低著頭,恭聲說道:「屬下豈敢。」
金不換好像沒有聽見,淡淡說道:「三天,我給你三天時間,如果不能勸得他同意,就殺了他!」
我隱隱猜到那個人是誰,感覺很是不妙:「那人是誰?」
「符咒師!」
我的身體忽然一陣劇烈疼痛,像要把我痛得四分五裂一般。先前那些痛楚,就像是埋下的藥引,此刻紛紛在我身體裡引爆,痛楚象肆虐的風暴一樣,瞬間席捲我全身,我無助地被滅頂吞噬。
我毫無徵兆地眼前一黑,一頭暈了過去。只是徹底失去知覺前,我殘存的意識在想:原來那兩個魂魄沒做成的事,落到了我的頭上!
金不換真的忍不住要對符咒師大人下手了,以這樣直接的方式。
以不能拒絕的姿態,我被勒命去勸說或者殺死,那個我一心想守護的人!
我醒過來時,還是在小花廳,只是被人從地上搬到了椅子上。身體裡還是那般痛楚著,雖然強忍著,還是一陣陣止不住的虛弱。
「幫主,傅舵主的身體應該沒問題。」聽聲間,說話的是幫裡的大夫。
「沒問題?」金不換的聲音從我身後傳來:「怎麼會暈倒?」那語氣帶著毫不掩飾的威壓。
大夫不吭聲。他自然回答不出來,他若能回答出來,他就可以當神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