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七七章 解毒之人(一) 文 / 璟策客
有時,覺滄海桑田彈指過;有時,須臾間歎盡滄桑。
玉笛的主人,正是許久沒回宛京的競華。
許是剛剛落腳就過來,她身上披風還未取下,髮絲只由髮帶輕挽,雖打扮不是很正式,但她那週身清之氣,真值得在座不少人學習。
「皇上,我瞧著這邊熱鬧就過來了,正好看到含之起舞,一時沒忍住就和了她的舞步,沒耽誤您的正事吧?」
夏元琛手輕抬起,先讓競華直起身來,又溫聲笑道:「你方才不是還說你和含之配合的好麼,如此美妙的舞和笛聲,為整個御花園添彩不少,朕看著也精彩。」
競華抿嘴一笑,緩步走到含之跟前,攜著她的手仔細打量她一番,對著含之輕輕眨了下眼睛,然後不經意說道:「含之,方才誰給你奏樂相和的?挺好聽的,就是有一兩處不怎麼穩當,你難得有心思跳這個舞,也不說找個默契的琴師。」
在座的人頓時覺得心氣兒順了,他們看著因事出突然還坐在琴前的宣傾城,紛紛露出笑意。
吳皇后看著競華,讓人在她下首處設了座位,笑道:「你總算還記得回來看看,可惜趕得不巧,皇上今兒宴請玄幽六皇子和公主,本宮也不能特意招待你了,若是你不覺得乏,就旁邊坐著熱鬧一陣子。」
競華道謝,又聽吳皇后道:「方纔彈琴的就是傾城公主,她琴技了得,也是個不輸你的。」
吳皇后此話不假。可惜宣傾城不得天時地利人和,究竟有沒有不輸於競華。就看在座的人想聽進去幾分了。
含之彎身對宣傾城一禮,算是全方才兩人配合的禮數。競華側身看了宣傾城。稍稍頷首道:「競華一時嘴快說了失禮的話,傾城公主莫怪罪。」
宣傾城不知道競華身份,幸而旁邊早有皇后身邊伺候的宮女過來說了,她才道:「康寧郡主客氣,傾城輸了,心服口服。」
競華輕輕一笑,卻不再客氣,而是俏笑著問了夏元琛一句:「皇上,我來得匆忙也沒帶個說話的人。讓含之陪著我一塊兒熱鬧熱鬧吧。」夏元琛好笑揮手允了,她徑直拉了含之就往設好的座位走去。待坐定,就與含之親熱說著話,也不大理會週遭了。
宣旒和宣傾城的打算一時沒機會再說出口,宴會就這麼過了大半,表面上是平平和和的,究竟有誰真覺得熱鬧了,只有自己心知肚明了。
臨近結束,宣旒手執著酒杯對夏元琛敬酒道:「此次安排實在精彩。本王看著很是開心,這裡謝謝皇上費心了。」
「還入得六皇子眼就好。」夏元琛淡淡回了一句,端起酒杯和他對飲一杯。
「不過,」宣旒環顧一圈。眼睛在含之面上稍一停頓離開,笑道,「方纔傾城任性。結果輸給了含之姑娘,向皇上討個願望也沒能要成。結果現在還在那兒生悶氣呢,本王頭一次見她這樣。倒真有些不忍心,所以皇上可否給本王個薄面,實現傾城的小願望呢?」
夏元琛挑眼看著宣旒,笑了:「原來公主還這麼小孩子心性,真是可愛。不知公主有何想要的?」
宣旒輕輕喊了宣傾城一聲,宣傾城暗自吸了一口氣,等抬頭時,展顏一笑:「皇上,我想要……」
那邊,競華和含之正耳語談笑,猛然聽見宣旒的話,她歪頭想了一下,忽然道:「皇上,方才含之和傾城公主打賭了嗎?是誰贏了您就允諾一個願望?」得到肯定的回答後,競華拍手道:「這個挺有趣,單跳舞彈曲兒多沒意思,敢在皇上面前提出贏個願望也是妙人。方才是誰贏了?」
夏元琛眼中閃著笑意,他手一指這邊:「贏得那個不是坐在你身邊麼。」
「那我可要好好和含之商量一下想要什麼了……」
待再問起又被打斷的宣傾城時,她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了,願賭服輸,競華話裡的意思她聽得出:「傾城自幼喜歡樂器和舞蹈,請教了不少老師,也收集研究了不少古譜,此次隨皇兄前來荊夏,真真讓我驚喜,荊夏不愧是柔情之地,多得是絕妙的曲子和精湛的舞蹈,直讓我有長留此地之念。所以,傾城想請求皇上,給傾城一個留在荊夏的機會。」
夏元琛頷首,絲毫沒有猶豫:「朕聽了公主喜歡荊夏的話很是高興。既然公主有此願望,若六皇子也放心公主留下來的話,朕自當為公主提供上好的條件以便公主研習感興趣的事。」
「可是皇上,」含之聽後輕輕回道,「含之曾聽公主談論樂器樂曲及舞蹈,覺得即便是咱們荊夏最有名的師傅,怕也做不得公主的師傅了。六皇子放心不放心且不說,公主今年碧玉年華,若公主留下一段時日沒學到東西,反而耽誤了公主芳華,豈不是罪過。」
競華也接話道:「若是咱們荊夏哪個兒郎娶了公主,也是一樁美事。不過看六皇子對公主如此疼愛,這麼去國離鄉的,想見一面都難,想來六皇子也捨不得親妹遠嫁。不過,我倒有個主意。」
夏元琛稍稍示意,競華接著說道:「我與含之曾收集過不少名家名譜,各色樂器說得上有名的差不多都有,舞譜亦是如此。我早讓人謄寫整理成卷,傾城公主喜歡的話,我送公主一份。」
宣傾城啞口無言,她望宣旒一眼,眼中已是無奈之色,而後,她盈盈對競華謝道:「那,傾城這裡謝過郡主。」
宣旒眉頭微不可查皺了幾皺,看來留傾城在荊夏一事是不可能了,可惜了他這幾年的調教,想不到這麼陰差陽錯就成了一著廢棋,這夏元琛不好對付,沒想到謝堯瑱心裡的那個小女子也這麼難纏,淨壞他的如意算盤。罷了,來日方長,以後較量自有手段。這麼想著,他當做眼前為一場趣事仍舊談笑如常了
:「不如含之姑娘的心願,由本王幫忙實現好了。」
含之道:「含之先謝過六皇子了。」
御花園散罷,夏元琛著人帶著宣旒等人去休息,然後再招待他們晚宴。夏允桓先去找了含之,結果含之淡淡說人在太后那裡,夏允桓看著含之一聲歎息,卻不再多問什麼,直接去了慈壽宮。
含之帶著競華回了淡客小築,競華正要告訴含之什麼的時候,夏元琛走了進來,身後跟著一個御醫:「含之,讓御醫瞧瞧手。」
「你受傷了?」競華有些疑惑,當她看向含之被層層包裹的手腕時,不禁倒吸一口涼氣,「怎的傷這麼嚴重!你剛才還敢跳舞,那麼多手腕用力的動作,你不怕手廢了啊!把藥放下,我來給她看吧。」說著,小心處理起含之的傷來,口中少見得念叨不停,含之不敢反駁,只陪笑不止。
「傷筋動骨一百天,你呀,這幾個月給我老實些。」競華沒好氣地說道,「說吧,手怎麼受傷的?」
「六皇子傷的。」含之先看了夏元琛,見他沒反對的意思,就將這幾天的種種給競華說了,及話說個差不多,含之猛然想起競華對毒也研究頗深,連忙道,「競華,你先給皇上看看那毒到底如何。皇上總不找御醫過來看,說是擔心給了宣旒可趁之機蠱惑人心,也不管別人擔心成什麼樣子。」
夏元琛聽含之說,眼神不由看過來,笑意明顯,而含之說的急切,沒留意她的話聽在夏元琛耳中是個什麼效果,自不會想到她口中的「別人」在夏元琛那裡就單單成了她自己。
競華神色一凜,手搭上夏元琛主動伸過來的手腕上,片刻,她話裡有些苦澀:「看來,幸虧我多跑一趟找到了她。」
夏元琛與含之莫名,待要問,競華說道:「皇上,我此次回宮前去找了一個人,原本沒抱什麼希望,誰知……皇上,含之,你們先隨我去見見她吧。」
競華先去住過的那個院子,雖然含之後來去了淡客小築,這裡也經常來打掃,所以沒有破敗氣息,反而在春來時候多了很多生氣。
踏進院子,含之看著打開的屋門有些疑惑,而夏元琛也察覺到屋內有人的存在。競華也不解釋,一步不停走到門前,向裡面說了一句:「皇上過來了。」
「瑜蕊。」
坐在椅子上,含之靜靜打量瑜蕊,模樣仍舊那麼沉穩,通身的打扮卻更加金貴了,是個正經公主的氣派了。
瑜蕊半蹲著身子,仍舊恭敬:「皇上吉祥。」
「瑜蕊,你如今是什麼身份。」
「回皇上話,瑜蕊本姓宣,生母為玄幽皇帝之妃。」
夏元琛歎息:「沒想到太后養了多年的郡主,竟是敵國名正言順的公主。」
「皇上!」瑜蕊終覺得心裡愧疚,所以始終不抬頭看夏元琛。
夏元琛問了那一句後也不再說話,屋內一時無聲靜默。
「競華找了你好久,沒想到咱們再見面竟是這般情況。」含之輕輕歎道,走上前拉著她的手與競華一同坐下。
瑜蕊看著含之,直覺有話忍不住要說出,心裡也難受的厲害,可,她不能說,所以她趕緊低下頭,順帶掩藏所有情緒:「是啊,天意弄人……」
再相見兩兩無語,含之,你為誰入了宮,我因誰回了宮!你我之間變了的又豈止是立場,你我之間,從什麼時候,竟錯得如此離譜,天意弄人,一步錯步步錯,我們之間,該如何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