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11章 驚人之言 文 / 塵飛星
花著雨迷迷糊糊睡著後,夢境中竟然全是洪姨娘那張鮮血淋漓的臉,還有花碧凝那撕心裂肺的哭叫聲。最後還看到一把閃著綠光的劍刺向了冥歡,冥歡瞪大眼無聲無息的倒下……
她驀然驚醒,看到青紗帳頂,方發覺是一個夢。鬆了口氣,一模額頭,滿手都冷汗,而她的情緒,還未從那恐怖的畫面中緩過來。
「怎麼啦?發了惡夢?」
一隻手伸了過來,在她額頭模了模,「怎麼這麼多汗?要不要讓人給你打熱水來洗洗?」
花著雨轉動了一下眼珠,看到是一身淡藍長衫的方籬笙,不由一下子坐了起來,「有沒有找到冥歡?」
方籬笙捏了捏她的手,溫聲道:「沒有,我昨天跟著金梅香追到河邊的時候,香味憑空消失。不過你不用著急,我已經派人去找了,冥歡是個機靈的孩子,他一定不會有事的。」
就覺得剛才的夢不吉利。花著雨皺緊眉,看到窗外微有亮光,已離冥歡追蹤離開很有一段時間,現在她急也沒有用,只盼冥歡自己能知難而退。
她看方籬笙髮梢眉尾都有霜色,便道:「你還沒睡麼?要不要先去躺一會?」
方籬笙搖頭,「我一夜不睡倒算不得什麼,但是依眼下的情況來看,冥歡的事我們必須要做最壞打算,所以我希望你再想想,你和冥歡在一起的時候,他還有沒有給你留下什麼線索?」
花著雨披衣下榻,「他只說過那些在曲靖劫殺他們使團的人,就是為了阻止他進京查他王叔和天機圖的下落,而且還魂草也被劫。後來還魂草卻被顧正涼得到,我們並不知道顧正涼得到還魂草的途徑,同時他昨日追蹤之人也與天機圖有關,所以,如果這兩件事聯繫到一起,最好是現在去問顧正涼還魂草的來源。只要他能說出還魂草是誰給他的,就可以知道誰是劫殺冥歡之人,也可以知道昨日洪氏究竟是被誰所殺,現在冥歡的去向也有個大致的方向。」
方籬笙微一沉印,「你說得沒錯,等下吃飯後,我繼續去找冥歡,你有沒有把握到天牢找顧正涼問話?」
花著雨點頭,「我讓人去通知太子,我相信他會幫我這個忙。」
「好,等下我們分頭行動。」方籬笙起身,對外喚道:「高山,叫人給我和七小姐打水沐浴,然後把早飯端來。」
高山應了一聲就走開了。
花著雨扯了扯他的衣袖,「我不能在這裡多呆,還是回我的屋子去,不然芍約不見我,會著急。」
方籬笙笑了,「現在天色還早,別急著回去,再陪陪我,等把飯吃了一定送你走。」
花著雨有些為難,方籬笙稍想了一下,頓時明白她為何這般模樣,不由好氣又好笑攏了攏她的外衣道:「我看你真是思想不純正,我是看你剛才流了汗,才讓人給你打水沐浴。我奔跑了一晚,渾身塵沙,也當該洗個乾淨,而且你在這裡洗,我在隔壁屋子洗,你以為我是要佔你便宜?」
花著雨臉紅了紅,白了他一眼,「你自己是什麼德性自己清楚,不怪我要多疑。」
方籬笙覺得自己好不冤枉,「我自我感覺很好,為何你一直把我定位得那麼差勁?」
花著雨兩眼望天,不語。
方籬笙搖了搖頭,還要說什麼,這時已有幾個大漢提了好幾桶熱水進來,很快倒進屏風後面的木盆裡就出去了,便轉了話題半開玩笑道:「我這裡只有粗手粗腳的男人,所以衣裳你就自己去櫃子裡拿……」
不待他說完,花著雨推他出去,「知道了知道了,你也快點去洗吧。」
方籬笙望著眼前砰然關上的門,露出一絲苦笑,有必要對他這麼嚴防死守嗎?好歹他也算是個君子。
花著雨從衣櫃裡拿出一身秋香色羅裙後便以極快的速度洗浴了一遍,等她洗完穿上,這身衣裙就像量身訂做的一樣,非常合身。再想想衣櫃裡放了好幾套差不多的衣裙,恐怕是方籬笙早有預謀把她接來這邊了。
她也並不惱,因為方籬笙本就是一個走一步想幾步的人,這是他的優點,雖然有時候會變成缺點。
她洗漱完出來,正房小廳裡已擺好飯菜,才坐下,一身清爽的方籬笙也從東裡間出來了。
花著雨給他把碗筷布好道:「你就這麼丟開那麼多米糧調頭回來,那些米糧不會有事吧?」
方籬笙坐下,「放心吧,有正善在,還有不少得力手下,不會有事的。」
「如果你在這裡耽擱時間,那去南胡弄鐵石豈非就要泡湯了?」
「沒有鐵石並不會死人,暫且不弄也罷,反正來日方長。」
看他一副無所謂的樣子,花著雨以為此事並不是真的要緊,眼見天光快大亮,便也不再多言,埋頭開吃。這些飯菜倒是非常合她口味,清淡而不油膩,動物蛋白植物蛋白營養相結合,調養身子絕對是不錯的。熬了一夜的楚霸一身疲憊的準備回東宮,阿安就急匆匆過來道:「殿下,花七小姐托人來說想見您,要不要抽個時間過去花府一趟?」
楚霸一怔,轉而道:「這麼大清早的托人來,肯定是有什麼緊要事,我也不回東宮了,先去花府一趟。」
「可是殿下還沒用過早膳,先吃了再去。」
「不用,叫他們拿點糕點,我在馬車裡隨便吃點。」
阿安趕緊去準備了。阿信上前跟在他後面低聲道:「殿下,這次皇上似乎對花顧兩家極為不滿,而那顧州勳又極為霸氣,就怕這次他會生出什麼事來,皇上昨晚是不是在和你商議這件事?」
楚霸鳳眼微瞇,「已經有人遞上了顧州勳私造兵器的證據,父皇的意思,自是要動作迅猛,不能讓他有反應的機會。」
他看了阿信一眼,「這幾天可知道花七小姐的情況?」
阿信一笑,「自然知道一點,長公主每日都派人給花七小姐送新鮮果蔬過去。而且花七小姐還讓人給請了個道士進去,也不知道她又在搞什麼鬼。我總覺得她的鬼主意好多,真的讓人很佩服。」
楚霸也笑彎了眼,「那是自然,不然你以為我看上的女子是個平庸之輩?」
阿信眸光頓時一黯,看上又如何,兩人卻沒有緣份。
楚霸很低調地坐著馬車來到了花府後門,然後上林軍悄然放他進去了。他到靜婷苑的時候,花著雨正在靜心練字。
「這麼早急招我來,又有什麼好事?」楚霸笑著進屋道。
花著雨放下毛筆,抬頭看到他眼下兩個大黑眼圈,怔了一下,「你也一夜未睡?」
楚霸擰眉,「難道還有誰跟我一樣熬了夜?」
花著雨吱唔了一下,趕緊給他端上一杯琴兒早準備好的茶,顧左右而言他道:「我哪裡敢急招殿下您?只是有一件事非得您親自出面不可,不然我也不敢把熬了夜的人給找來救急。」
楚霸接過茶,挑眉,「救什麼急?」
花著雨開門見山,「我要見
顧正涼。」
楚霸動容,「他現在是重刑犯,你見他作甚?」
花著雨想了想,「我也不瞞你,他給皇太后配的最後一副藥裡含有還魂草的成份,可是你也知道,還魂草是和北冥王一起消失的,我想問他,他是從哪裡得來的還魂草。」
楚霸一驚,把茶杯放下,「居然有這等事?為什麼之前沒聽你提起過?」
「我來得及跟你說嗎?我們要碰個頭都好難,隨時都有人監視著,上次在顧家如果不是有冥歡,事情還真難以那麼順利。」
楚霸歎了口氣,「是了,這也不能怪你,只怪我所過之處太引人注目。」
他頓了一下道:「這個顧正涼的把戲還真多,他居然弄到了還魂草,恐怕是來歷不明的,到現在為止,北冥王都還沒找到,這事既然被我知道了,我一定要追查下去。」
說到這裡,他起身道:「那現在就走吧,以免夜長夢多。」
半個時辰後,一輛朱輪華蓋馬車停在了天牢前面。天牢四周守衛森嚴,火把通明,架起的大鍋裡燒著煤炭,戒備的侍衛神情嚴肅,一絲不苟。
楚霸帶著阿信和披著羽緞斗蓬的花著雨徑直走了進去,那些侍衛卻都好似沒有看見一般,目不斜視,看也沒看他們一眼。
花著雨不動聲色跟在楚霸後面,從這些人的神情可以看出,楚霸這幾天肯定時常來這裡,看來楚霸沒少照顧顧正涼了。
她暗笑,他替顧正涼背了那麼久的冤枉,心裡的憋屈沒地方說,這時候不趁機撈點回來,等顧正涼死了,就什麼都撈不到了,要一輩子憋氣。
進入天牢,裡面一片昏黑,阿信取了一支火把執在手裡在前面引路。她帶著兩人轉了幾個彎,才停在了一處空牢房面前,讓那獄卒開鎖。
獄卒早已熟識楚霸,二話不說就把鎖頭打開,阿信進去,然後再到一個鐵籠子面前,從腰上拿下一串鑰匙,開了鎖。
等再執火把一看,就見這個只三四個平方大小的鐵籠子裡鋪了半邊乾草,乾草旁邊放著一個破碗,裡面似乎是酸臭味比豬食還不如的飯食裝得滿滿的,沒有動過一分。
在滿是古怪臭味的雜草上,躺著一個滿身是血的男子,頭髮如蓬,臉上污垢,氣息不穩。如果不是花著雨對他熟悉不過,險些都認不出他就是日前都還玉樹臨風的顧正涼。
察覺到鐵籠子裡多了幾個人,顧正涼緩緩睜開了雙眼,卻又復閉上。太子每日都會來羞辱於他,他知道,太子就是希望他承授不住向他哀求,然後在他父親進京的時候,讓他親自去勸說父親束手就擒。他是不會答應的,這是他的最後一根救命稻草,若是愚蠢的答應了,他會死得更快。
花著雨拿著火把蹲到身負手鐐腳鐐的顧正涼面前,火光掩映著顧正涼身上的斑駁血塊,更是驚人可怖。
「二表哥,最近過得可還好?」她言語溫柔,卻是明知故問。並且還把他臉上的一縷亂髮給拔了拔,露出他眉目深陷的眼眶。
顧正涼手握成拳,胸口連連起伏,分明是情緒激動。良久,他才稍緩了氣息,慢慢睜開眼,目光像野狼一般凶狠。
花著雨繼續開口,「聽說你祖父母都患了重病倒臥在床,還有你母親眼睛都哭瞎了,都在等著你回去給他們醫治。可是呢,你卻一個人在這裡享清福,真正是不孝。」
楚霸在後面聽得想笑,卻是想憋住,這花著雨還真是來說笑話的,別人關在這裡每日遭受著身心的折磨,她卻說他在享清福,這種清福,哪日也讓她來享享才好。
阿信眼裡也多了一抹笑意,卻是轉過了身去,免得破壞了氣氛。
「聽說我三姐流掉的是一個兒子,真是太可惜了,本是可以幫你傳宗接代的。」
「聽說外頭有不少人彈閡你父親,說你父親私造兵器,皇上已派了四皇子殿下去半路埋伏了,不知道你父親能不能到得京城。」
她連說了三個聽說,全都是與顧正涼有切身關係的事情,裡面真假摻半,由於顧正涼被關在這裡,外面的消息不靈通,估計她現在說外面太陽已自西邊出來,顧正涼都沒有辯駁的依據。
不過他的心性果然堅定,她說了好幾件可以打擊他的事情,他居然連眼珠都沒有動一下,實是讓人佩服。
花著雨卻是不氣餒,繼續笑盈盈道:「我還聽說是顧其忠把你出賣的,那天,是他讓人告訴國師大人,說你已經得到了還魂草,準備給太后醫病。然後第二天,國師大人就帶了個不知所以然的人去給太后看病,再然後,你也知道,太后差點一因為你的藥而一命歸西。」
「不可能!」
這一刻,顧正涼神色大變,不可能三個字竟是衝口而出,等他發現他已出聲,分明又覺得懊悔,趕緊又把嘴巴閉得緊緊的。
花著雨眸光一閃,沉住氣笑道:「世間沒有不可能的事,如果沒有你,顧其忠絕對不會是一個花花公子,所以他認為是你擋了他的前程,是你遮住了他的光芒,是你讓你祖父一個眼神都不給他。所以,他寧願來個玉碎,也不讓瓦全。」
說完,她細細觀察顧正涼的神色,發現他根本不為所動,看來她沒有說到點子上。又接著道:「而你那天去給太后看病的時候,國師大人帶的那個小黑衣人就是一個用毒高手,據太后身邊的嬤嬤說,曾看到那個小黑衣人趁太后張嘴的瞬間將一團無色無味的粉末彈入太后口中,所以哪怕你真的是用的還魂草調的湯藥,太后都無法承受得住,當場噴了血。」
顧正涼的喉結連連滾動,分明他說不可能的事就是指這件。
那麼這席話裡具體又是什麼不可能呢?
花著雨心念電轉,旋即微笑道:「顧其忠要害你,卻不知國師大人為什麼要幫他?或者是國師大人身邊的那個小黑衣人有問題,國師並不知道?」
顧正涼聽到這裡,竟然閉上了眼,花著雨一時卻拿不準這是代表什麼意思。覺得她是無稽之談,又或是說的偏離太遠,根本對他造不成任何威脅?
顧正涼這麼個樣子,楚霸亦知今日花著雨是問不出個什麼名堂來了,乾脆上前一腳踩到顧正涼臉上,冷聲道:「本宮已經沒有耐性跟你磨嘰了,你聽好了,如果你說出還魂草的來歷,本宮就給你一個機會,給你八個時辰逃命的時間,你有本事,就逃得出本宮的追捕。沒本事,也只怪你命不濟,怎麼樣?」
聽到這個條件,花著雨暗讚,楚霸也還蠻懂人心的。像顧正涼這等心思重的人,如果你說放了他,打死他都不會相信。相反,他給他留一個具有挑戰性的機會,反而能讓顧正涼相信一部分,從而激起他的戰鬥欲——誰不想為自己的性命最後搏一把?
果然,顧正涼睜開了眼,冷笑,「誰能相信太子的話?」
「你的這種眼神我看著真討厭。」楚霸用腳尖將他的臉推過去,「不需要誰相信本宮的話,但是你可以賭一次,賭本宮頂著這個太子的頭銜會當個言而有信的君子。你敢不敢?」
顧正涼的
拳頭都捏得咯咯作響,而楚霸和花著雨都沒有說話,他們等顧正涼自已權衡,這是一個人生最大的賭注,輸了,就是死。贏了,就活了命。拿誰都會謹慎。
終於,半盞茶的時間之後,他沙啞著嗓音緩緩開口,「好,我就賭太子是個信人。」
楚霸莞爾一笑,收回腳來,「好,本宮洗耳恭聽。」
顧正涼慢慢爬坐起來,也不看他們,反而將那碗餿臭難聞的飯用骯髒的五指一口一口往嘴裡塞著,那一吃一咽的樣子,差點讓花著雨嘔出來。這個顧正涼若是真的活了命,估計將是一個大梟雄。一個能對自己殘忍,忍人所不能忍的人,對別人將會更殘忍,這是鐵的道理。
待他把一碗餿飯吃完,用袖子擦了擦嘴,才冷笑道:「顧其忠為了害我,果然有些本事。還魂草的來歷,恐怕我說出來你們都不會信……」
他眼裡儘是嘲諷,頓了一下,準備繼續再說下去,就見阿安急匆匆過來道:「殿下,皇上有急事召見……」
她一抬頭看到花著雨,愣了一下,「原來花七小姐也在這裡,剛才國師大人說三天奉經法事已做完,還讓皇上差人去了花府找你。」
花著雨皺眉,「找我作甚?」
「聽說還要你去聽政院奉經祭壇前再為皇太后祈福一下,然後才可焚經。」
楚霸道:「你先去外面等一下,我們馬上就出去。」
阿安遲疑了一下,還是退了出去。
等楚霸和花著雨回過頭,哪裡料到剛才都還精神抖擻戰鬥力旺盛的顧正涼已奄然躺在了草堆上。楚霸一踢他,「快說。」
顧正涼抱臂看了他一眼,眼神奇特,轉而冷聲道:「我看我還是呆在這裡享清福最好。殿下就別想從我嘴裡掏出一個字!」
剛才都還說得好好的,緣何轉眼就變了卦?
楚霸和花著雨都莫名其妙,而眼看他如此神情,恐怕真的再說下去也是徒費口舌。
兩人不得不從天牢裡撤了出來。楚霸接過阿安遞來的馬韁,道:「我現在回皇宮,你是回去還是直接去聽政院?」
花著雨實在擔心冥歡,也不知道這個時候方籬笙有沒有把他找到,便道:「我還是先回去趟,稍後我再去聽政院。」
楚霸點了下頭,忽然附在花著雨耳邊低道:「告訴我,你說國師帶人去慈寧宮下毒的事是真是假?」
這個事情可不能亂說。花著雨眨了眨眼,「自然是詐他的。」
楚霸沒好看的看著她,「你敢拿國師開涮,是不是嫌日子過得太舒服了?」
不待花著雨回答,他便對阿信道:「你送七小姐回去,記住,讓那些人不要難為她。」
「是。奴婢一定謹遵殿下之言。」
事情結果沒辦成,楚霸暗自還是有些心煩的上馬拍股而去。
花著雨被阿信送回花府後,就徑直回了靜婷苑,看到芍約從外面進來,便問道:「有沒有看到冥歡?」
芍約也一臉奇怪道:「今天一直都沒看見他,也不知那小子去了那裡?小姐找他幹嘛?」
花著雨不敢告訴她實情,怕嚇著了她,只笑了笑道:「沒事,一時不見人影,有點掛念。」
芍約一笑,「也難怪冥歡總姐姐、姐姐的叫,小姐對他還真像個姐姐一樣,依奴婢看,以後小姐乾脆認他為弟弟算了。」
花著雨大點其頭,「我正有此意。」
頓了下,她正色道:「可知道十二妹是否還在哭鬧?」
芍約歎了口氣,「今早奴婢聽聞洪姨娘死了,真是吃了一驚,十二小姐才八歲啊……不過奴婢剛才過去看了一下,十二小姐在發燒,已哭得睡了過去,奴婢去的時候,她還在流眼淚,嘴裡不停在喊姨娘……」
花著雨一怔,「她在發燒?」
「是。沒了奶娘,那些個婆子生手生腳的,恐怕照顧起來也不太順手。」
「走,把我的醫箱拿來,我們去看一下。」現在府裡這種情況,估計用藥什麼的都不太方便,一個小孩子,如果讓她燒得太厲害,就怕越發把她腦子燒壞了。
芍約背著藥箱帶著花著雨書房旁邊一間的廂房,只見幾個婆子在裡面忙進忙出,也沒見忙出個名堂來。而花碧凝躺在床上,身上蓋著厚厚的棉被,頭上的汗水和眼角的淚水將她的額發全都弄濕了。
看到花著雨來,知道她有神醫的頭銜,那幾個婆子自動讓開了,花著雨坐到床沿模了模花碧凝的額,可能因為出了汗,體溫並不高,可這只是揚湯止沸,根本不會讓她的燒熱退下去。
她遂吩咐那些婆子準備白酒給她擦腳擦背,然後打開醫箱,拿了一粒退熱丸出來,準備親自服侍讓她吞下去。
她把她扶起,花碧凝就半睜開了眼,看了她半晌,才嚅動了下嘴巴輕喚,「姐姐……」
花著雨把藥丸放下,柔聲道:「是不是很不舒服?」
花碧凝張了張嘴,才發出一丁點聲音道:「冥歡有沒有回來?」
她的問題極為清晰,讓花著雨幾疑聽錯了,緩了下神,才慢慢道:「還沒有。」
「昨晚是他把我藏了起來,所以我才沒被人殺死。可是……」花碧凝有些喘了起來,花碧雨輕拍她的背,幫了順了下氣,她又接著道:「冥歡追著那人去了,我知道那人很厲害……」
這事極為隱秘,花著雨立即回頭示意芍約讓那些婆子出去,待屋裡沒人後,她才低聲道:「你怎麼知道那人很厲害?」
花碧凝呆呆地望著她,「因為那個人每次來的時候,我都摒住呼吸藏在榻後。他次次來姨娘都很怕他,有幾次還把姨娘打得噴血。」
「他們有沒有說什麼?」
「那個人總是……」她又喘了兩口氣,「總是提到大人兩個字……我也不知道是什麼意思。可是我認得出那個人,有一次有風把他的蒙面巾吹了起來,我看到他長得好看,眼神卻很凶……」
花著雨心頭狂跳,「還記不記得他的穿著打扮?」
「記得,他每次都是黑色外衣裡面套著灰色道袍。」
黑色外衣裡面套著灰色道袍?花著雨心裡迅速進行著分析,難道是哪個道觀的道士控制了洪氏?
「姐姐……你快去找冥歡,我擔心……我擔心他也會像我姨娘一樣死掉……」
花著雨一把摀住她的嘴,柔聲道:「你只管好好養病,暫且不要想姨娘,因為冥歡為了救你還生死未卜,所以你一有精神,就要為他祈福,知不知道?」
花碧凝重重點頭,眼看她的臉頰又開始紅了起來,花著雨把她放得睡下,對芍約道:「你留下來照顧她,特別是服約,要小心點,待她睡安穩了再回去。」
芍約點頭,「小姐放心,奴婢一定不會馬虎。」
花著雨才走到半路,就見花不缺陪著一個眉清目秀的少年走過來,定睛一看,竟然是聽政院的青一。
「花七小姐,總算找到你了,不知道現在
有沒有空,先隨我去一趟聽政院?」青一笑著迎上來。
都接上門來了,沒空都要有空了。花著雨道:「待我回屋稍收拾一下就隨你過去。」
青一點頭,「好,那我在前廳等你。」
花不缺眼看國師大人都親自來請人,心裡不禁抱起了幾分希望,陪笑道:「不知道國師大人在小女祈福的時候,能不能幫我們花府也祈一下福?」
青一看了他一眼,笑了笑,「國師大人做事都是依據天意,若是逆天而行,反而還要遭受天譴,相信花大人不會為難我們國師大人吧?」
花不缺一噎,還想說點什麼,卻實在什麼話都說不出口,只盼花著雨此去能討得國師的歡喜,然後國師看在某些情份上幫他們花家一把。
花著雨回到靜婷苑,本來想通過秘密到方籬笙那邊探一下,忽然想起他那塊厚重的鐵板,只得作罷。當下拿起紙筆留了言,便把紙條貼到了她榻底下的翻板上,告知了一下她的去處。
她做了一應準備後,才到了前院。青一站在馬車旁,「七小姐請上車,估計大人已經等了很長時間了。」
花著雨客氣道:「那有勞帶路了。」
馬車正準備啟動,花不缺卻跑過來探頭進去,低聲道:「有機會求求國師大人,看他能不能幫我們在皇上面前求求情……」
花著雨淡淡看了他一眼,「國師大人會聽我說話麼?」
騎在馬上的青一不耐道:「花大人不要再耽擱時間了。」
花不缺這才悻悻然縮回了身子。
不多一會,馬車就停了下來,青一撩開車簾道:「七小姐,到了,請下車。」
花著雨一路上仍在想著花碧凝所說的那些話,忽然聽他說話,抬眼一看,見他一身灰色道袍在風中飄逸,很有幾分仙風道骨,不禁又回想起花碧凝的話,竟然脫口而出道:「不知道小道長在灰色道袍外穿上黑色袍子是什麼樣子?」
她這一句話問出口就有點後悔,這樣問一個出家人,是不是太孟浪了?
只是青一的神色卻很奇特,先是愣了一下,轉而眼裡有慌亂一閃而過,轉瞬他又平靜了下來,低眉道:「這個我倒是沒有試過。」
他的這種神情,不禁讓花著雨心裡生疑,這句話有什麼不對嗎?他為何有這種古怪的表情?
她不動聲色的下了馬車,照著上次來過的原路直接被帶進了守衛森嚴的聽政院。只是這次並不是進上次的那間清雅小室,青一直接把她帶到一間道室,而秦惑,正盤膝莊嚴的坐在神龕前。
「大人,花七小姐來了。」青一小聲稟道。
良久,秦惑頭上青紗帽才見微微動了一下,「來了,就在我旁邊的蒲團上坐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