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百五十章 銅雀杯2 文 / 泠風
「婼兒,我到外面走走。」二人渾渾噩噩墮入幻境糾纏不清之際卻完全忘了同桌用膳的何浚先,他忽然開口道,說著便抬起輪椅把手的機關轉身而走,師繾婼回過神已習慣性地要起身推著他下樓,突然發覺自己的手正緊緊地被攥在冷世翊寬厚的掌心裡,便一語不發,又坐回了原位。
何浚先隻身一人漫無目的地在熱鬧的市集散心,只是這次少了她陪在身側笑語連連,說不出的滋味襲上心頭。街邊的綠豆糕小攤,摩肩擊轂的人流,處處都讓他想起這段時日和她在一起的光陰,從當日在蝴蝶山錯認她為少主子的那一刻開始,他們的命途就像掌心的曲線膠葛難分,甘願為她背叛師門痛失雙腿,無悔冒死背負她去天地之極,毫不猶豫縱身和她跳崖同生共死,這麼多記憶聯翩紛沓而來,不知不覺中他已模糊了雙眼。
「喂,你到底買不買?」突來的刺耳不滿聲傳入耳中,何浚先這才反應過來,原來已停留在綠豆糕的攤鋪前許久晃了神,他歉意地尷尬對攤主笑笑移走了輪椅,來來去去的人群好像撫仙湖的巨浪迎頭打來,包圍住全身,退潮時卻看不到預想中的人。
也許真的是時候離開了,冷兄既然是忍辱負重而非貪功戀權,又和她冰釋前嫌回到了她的身邊繼續守護,自己也該識趣地在這個時候掉頭走開。何浚先只覺此刻心如灰木,也不知為什麼看到他們和好如初自己會比預期中要痛苦的多,當日還誇口道一心一意希望他們重歸於好,但這一天真正到來的時候,居然彷彿天空傾軋混沌般無助。
他轉過輪椅正欲離去,突然只覺車輪處卡住了什麼,連忙低頭去查看,只見輪下壓著一把精緻的鑲嵌藍寶石和紅貓眼石穗子的短彎刀,他退後俯身拾起短刀細細端詳,這看起來不像是普通的刀,倒是有幾分像蝶翎幫裡的刀槍,有種說不出的異域感,可絕對不是吐蕃的物什,而且從刀鈍刃乏的程度看又不像是用來打打殺殺的武器。
「這把彎刀這麼貴重,丟了它的人一定很著急,算了,我還是在這裡等等失主吧。」何浚先摩挲著刀移到街邊看著人來人往在眼前晃動,不知不覺已從白晝等到了天黑,眼看失主還沒找回來,他不禁歎息道:「難道這把彎刀也是飛鳥盡,良弓藏?主人莫不是有了新的喜好,索性丟棄了它也懶得折回頭再找?」
「這是彎刀,不是彈弓,公子,你手上的刀是我的。」他正灰心喪氣地喃喃道,忽然身後響起一句女聲夾雜著奇怪的動物聲響,微微一驚回頭看去,只見一隻小象背馱著紅木轎輦,轎子上插滿了彩色的旌旗,裡鋪金絲坐墊,外裹獅虎皮,上面坐著一個丰韻尤饒的中年女子,她不像卓淮清般妖媚,也不比酈漸煙般是典型的靜女淑子,又不似曲妃綻的灼目金燦的貴氣,頗多了幾份颯爽,與她一身素雅的中原服飾甚是不相符合,濃眉大眼英氣逼人,宛若老蚌明珠。
那女人兀自下了象輦走過來親和地向他笑了笑,何浚先忙把彎刀歸還遞上,她點頭讚許地接過道:「年輕人,難為你在這裡等了這麼久,這把彎刀是我相公在成親的時候送給我的,意義非比尋常。今早我急著出門找犬兒,慌張中不小心弄丟了,多謝你路不拾遺一直等到我回來找它。」
「既然是重要的東西,前輩日後一定要仔細珍藏好,起碼還有一樣東西可以勾起那麼多回憶……如果丟了,豈不是像人死了一樣,什麼都沒有了,縱然不說不相間,就連能寄托思念的憑據都杳然無蹤了。」他說著說著忽然黯淡下神情,漸漸低了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