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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八章 夜輦,狐嫁女(上) 文 / 泠風

    第八章 夜輦,狐嫁女(上)

    只見師繾婼鬼祟地倚著神龕坐下,把那些東西攤放在褪色的的黃色蒲團上,她把那些輕紗和白綾一一纏上橫樑和佛像,頓時寺裡一種詭異的妖邪氣氛顯現出來。

    師繾婼把買來的面具戴上,一回頭,竟然把那頂上的白衣少女也嚇了一跳。那不是普通的面具,上面滿佈著長長的白毛,鼻子高挺尖鉤,看上去不像是人,更像是狐狸。「每天子時我就穿上這身行頭出去嚇人,他心腸那麼好,一定會為民除害來找我這只狐妖。」師繾婼不由笑出了聲。

    想當狐妖?那好,我來幫幫你。白衣少女面紗外那雙眼眸裡,劃過一絲詭詰的意味,翩然飛離了廢寺,一身白衣漸漸淹沒在濃郁的夜色裡。

    「我只不過要引沈大哥出來,玩玩就行了,可要把握好分寸不能傷人。」師繾婼暗暗道,這身山洞裡撿來的繡著銀狐的白衣,再配上這令人毛骨悚然的面具,還真像傳說中的妖邪。

    「不得了啦!不得了啦!」天剛剛破曉,只聽得一個打更人連滾帶爬地驚呼著跑到街上:「城西廢寺裡有狐妖出沒,還傷了好幾人的性命!」

    「啊?」眾人一擁而上,聽那僥倖逃回來的打更人說著昨晚驚險的事情,「昨晚打更的時候,忽然有一個白影從天而降,我再一凝神啊,人就沒了。結果我一看我的頭髮被削去了一半,只剩下頭皮。」

    大家仔細一看,他的頭髮已經沿著髮根被剃光,稍有偏差,割下的便不是頭髮而是他的頭了。「城西那裡已經死了很多人了!都是無頭死屍,血流成河啊!」

    「你怎麼確定是狐妖?是不是有人謀殺?」圍觀者中一個人質疑道,「或許是什麼連環殺手?」

    「不不不,那個白影從我身邊飛過去之後,我看到它的尾巴,還有我的燈籠上還有幾根好長的白色毛須,你們看,就是這個!」打更人從懷裡掏出,「看,還有狐狸的膻味!一定是狐妖!」

    「好,趁著現在是白天,大夥兒一起去廢寺打死狐妖!」眾人提議道,都紛紛抄起木棍,跟著打更人一起往城郊走去,氣勢洶洶,誓要殺死狐妖報血仇。

    正午的陽光透過破瓦毫無保留地照了進來,直接刺到正躺在蒲團上睡覺的師繾婼臉上。她皺皺眉,揉了揉眼睛起身懶散道:「哎喲,我怎麼都睡到中午了,看來東奔西跑地買道具還挺累人啊。算了,今晚再依計行事吧。」

    「這裡,這裡,就是這裡!」她微微一驚,聽到不遠處一幫人聲勢浩大地往這裡衝來,心想來的正好,看我嚇嚇你們。她順勢往佛像後面一躲。

    眾人用力地推開了大門,不禁不顫而栗。廢寺裡那些蛛絲灰塵自不必說,可是橫樑上那沙沙的無風自起的白綾好像下一秒就會張牙舞爪纏住每個人的脖子。忽然佛像下面竟冒出渾濁的煙霧,瞬間飛起很多輕紗把每個人分別隔離開,各自看不見對方,碰不到對方。

    這下眾人大驚失色,打更人掩飾著恐懼大呼著:「何方妖孽,謀傷這麼多人命,今天我們一定要打死你!」說罷便拿起木棍亂舞亂揮,四周儘是煙霧白綾和輕紗,一揚起木棍便打到同伴身上,同伴卻道他是狐妖,一個個混亂地互相打鬥起來。

    師繾婼躲在佛像後面悄然一笑,想不到這麼容易就製造了混亂,沈大哥遲早會來這裡找我的。

    「什麼?城西廢寺裡狐妖出沒,還接連三夜奪了上百條人命?」一壺清酒已然端放在桌上。他微怒。自飲自酌。

    微風摻著幾縷闌珊的陽光,滲透進客棧的木格子窗,浸在那甘洌的酒香中。

    窗闌上的雕飾在陽光下斑駁地印在他一身青衣上,他側頭問端來美酒的酒保道:「小兄弟,這世界上哪有妖魔鬼怪,看來是人為啊。」

    「您不知道,哪有人出手這麼快,這些死去的鄉親們的頭顱,到現在都找不到呢!一定是妖邪拿去煉功了。」那酒保聞風喪膽,說完就把抹布往肩上一搭,轉身就走。

    他把玩起手中那只青瓷的酒樽,迎合著陽光,注視著杯中的酒在光芒下的粼然波痕。「殺人如麻,心狠手辣,難不成是邪魔外道所為?看來我要親自走一趟城西了。」

    「大小姐,聖娘催的很急,看來我們要立刻啟程,耽誤不得。」鄰桌的竟然是蒙著面紗的白衣少女和上官拂月。她不耐煩地拿起劍,道:「教主回來她聖娘急什麼勁兒啊,要是惹的我不爽快,那好,我直接回洱源。」

    「使不得,這個節骨眼上你可不能回洱源。你要是回去,聖主公一定會怪下來的。還有聖娘知道你的脾氣,叫了八抬大轎接你回去呢!」上官拂月趕忙跑過去攔住她。

    「既然有轎子,那我就回去囉!」白衣少女一副趾高氣昂地樣子跨過門檻便出去了。

    他撫了桌上的綠玉竹簫,擱下幾塊碎銀子就走了。想來這個兇手麻利爽快,蛇蠍心腸又工於心計,他微微沉吟,還是等到夜裡再去廢寺探個究竟吧。

    「狐大仙,狐大仙,你傷人無數還想得道修正,不如讓在下直接送你去西天。」他站在廢寺門前,一隻手把玩著玉簫,不屑直視內裡。身後已然夜色昏沉,黑黢黢的夜裡就連唯一的月都被雲霧所遮擋,他腳邊一地的枯葉不住地打旋。

    「嘩!」只見從寺內飛出一條白色的綢緞,直劈沈衢面前。他卻不加閃避,定定站立在原地,那白綾即將觸及他身體的瞬間,他揚起玉簫纏住了白綾,一隻手搭上玉簫的簫孔按道:「果真有人裝神弄鬼,脈象這麼亂,怕了?」

    說罷揮手拉了拉簫上的白綾,眼見力度之大將要把寺內藏身之人扯出來,卻只覺腳下一片迷霧慢騰騰地熏上來,枯葉上開始窸窸窣窣地爬上蠍子和蜘蛛,沈衢一怔,就在這一刻玉簫上的白綾轟然碎裂,在夜空中飄然而落像極了冥紙。

    這個人武功並不高,卻使得各種小花招使得他大意。忽然從寺內飛出一個銀白色的身影,長紗及地劃過,伴隨著大量濃密的煙霧,那個身影騰地竄了出去,一粒石子飛去打中沈衢的穴道,那個身影才緩緩落到他的身後。

    沈衢動彈不得,凝視著地上的影子,只見那個影子對著他緩緩伸開了雙爪,指甲又尖又長,還有那毛茸茸的尾巴不時地掃上他手上的玉簫。

    靠他越來越近,長長的尾巴已經觸碰到他握著玉簫的手。

    地上的影子越來越清晰,那雙尖爪正往他的脖頸上摸索去。

    「啪!」說時遲那時快,誰也沒想到沈衢突然回頭,玉簫準準地點到了對方胸口上。對方毫無準備,一下子被定住動也不能動。

    月亮不知什麼時候忽然出來了,明晰地灑在樹葉間,落在那人的身上。那的的確確是一張狐狸的臉。長勾鼻子,兩粒黑溜溜的極小的眼睛,滿臉濃密的長鬚,還有兩隻豎起的耳朵。這荒郊野嶺四野無人,這張臉確實很令人毛骨悚然。

    沈衢卻只瞥了一眼渾身白衣輕紗的「狐妖」上前掰開它伸在半空中的雙爪,輕巧地從指甲縫拔出那削成尖長的竹片,笑道:「我當是什麼呢,原來都是竹片呀。」

    說罷便把十個竹片扔在地上,雙手背在腰後在它身邊徘徊幾圈,突然抬起玉簫輕敲在那張狐狸臉上:「狐仙怎麼會被一個凡夫俗子點住穴道不能動?這張臉挺逼真的。」話語的尾音還沒落,玉簫便挑起這狐狸面具揮落到地面。

    一片枯葉從中赫然掉落一張狐狸臉孔。沈衢看著地上的面具道:「憑你這點三腳貓的功夫還想點住我?」他笑著回頭去看那人,月光傾瀉到她的臉上,沈衢赫然看到那張熟悉的臉孔上一斑黑色印記。

    「蝶招?」

    師繾婼唔唔著喉嚨的聲音,眼珠不停亂轉,沈衢心領神會便用玉簫打開了她的穴道:「蝶招姑娘,怎麼會是你?你就是假扮狐妖的人?」

    「是啊,狐妖就是我。」師繾婼撫了撫胸口,撿起地上的狐狸面具道:「我要找你出來,又不知道你在哪,只好攪得翻天覆地。」她笑著去拉沈衢,卻被沈衢躲閃開。

    「你還覺得挺可笑?」沈衢似乎不認識眼前的這個人,不斷搖頭,「你為了找我,不惜殺了那麼多無辜的人,現在你說起來竟然還面無愧色,你還是不是我在蝴蝶山認識的蝶招?」

    「什麼?我殺了很多人?」師繾婼不由驚慌失措,「這怎麼可能,我只是每天子夜跑到城裡溜一圈便回來了,不過是要所有人知道有個狐妖存在而已,我怎麼會去殺人?」

    沈衢雖跟她認識時間不久,卻深知師繾婼本性善良,暗自思略起來。那作案手段極為凶殘,一下子便割去所有人的頭顱,至今連一個頭顱都下落不明,想來武功也是極高。可是婼兒身無內力,會的只是皮毛和招式,根本不足以殺那麼多人。

    「沈大哥,你不相信我?」師繾婼看他眉頭深蹙,不禁急了,拖著他往寺裡走去,「那你進來搜,我連一把劍都沒有,我怎麼殺人。」

    沈衢被她生拉硬扯進了寺內,心中雖大半相信了師繾婼,卻還有疑慮,便悄悄地環視了一下週遭。廢寺陳舊,內裡不過被婼兒裝飾的陰森了更多,他微微輕笑扶著師繾婼坐到一個蒲團上,心想自己確實多慮了。

    誰知他一坐下來,還沒來得及開口跟婼兒道歉,竟不小心踢到了神龕下的一個櫃子。那個櫃子沒有上鎖,被他輕輕一踢瞬間大開,裡面咕嚕嚕地接二連三滾出了所有的人頭。

    正是死去的鄉親們到現在不知所蹤的頭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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