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04章 貨幣戰爭 文 / 青木雙翼
蒙疆的動盪也引發了不少雜聲,有的報紙就發表一些名家的評論,說趙子贇此舉造成了整個北方的不穩定,如果引起國際糾紛,更是得不償失,此外,也有人質疑察省取消農業稅賦的真實性,也許明面上是沒有了,可私下各種攤派可能更多,總之,沒人相信趙子贇會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質疑聲也有支持者,取消賦稅,趙子贇憑什麼養龐大的軍隊?走私一事又被吵得沸沸揚揚。
這裡面也有一些官方半官方的勾當,在遭受趙子贇凌厲一擊,孔家、宋家算是名聲掃地,宋靄齡對此一直耿耿於懷,在宋子安和上海青幫老大密謀折騰張恆,造成趙子贇異常惱怒的事件後,宋氏家族遭受神秘力量的打擊,家族在各地的公司,不管是空殼的還是從事正當經營的,陸續遭到不明身份的人搶劫,錢財損失無數,更是極大的影響了整個家族的聲譽。
宋靄齡一直不明白是誰吃了雄心豹子膽,敢於挑釁宋家,直到宋子安說出他曾經請青幫的人在張恆鬧事的事後,宋靄齡才明白這是趙子贇的報復,也和當初的趙子贇一樣,明知對手是誰,卻苦於沒有證據,宋家只能打落牙齒肚裡咽。
雙方做的事都放不到檯面上,雖說牙根癢癢的,宋靄齡卻不貿然報復,宋家家大業大,相比趙子贇卻是在明處,若是趙子贇玩雇兇殺人什麼的,那就不好招架了。隨後察省大走私,孔、宋家族損失巨大,這才是最要命的,為此,宋靄齡一直等待合適的時機,這一次,她發現時機到了,可以給趙子贇致命一擊。
她的關注點自然是察元,上次天津事件算是折了把米,這折的米就是察元,孔祥熙在這方面還是守信用的,上海交易會宋子安和趙子贇達成協議後,他就通知中央銀行、中國銀行等幾家控制在手裡的銀行開展法幣和察元的自由兌換業務,明眼人一眼就看出這是財政部挺察元的舉動,趙子贇在此事上是收益的,後來宋子安和趙子贇翻臉,當時宋靄齡的意思就是通知銀行停止此業務,給趙子贇點顏色瞧瞧,不過當時是在太敏感,這麼做,一定會被外界說他們公報私仇,順帶還要挖當初為何支持察元的決定。
放了一年多,這次算是給了宋靄齡理由,財政部完全可以堂堂正正的說經過過渡期,察省應該可以有條件放棄察元,同時,作為地方貨幣,在遭受重大動盪時,會帶來極大風險,此時各大行取消兌換完全站得住腳。
此事孔祥熙留了一手,他沒有完全擅自做主,而是去探了探老蔣的口氣,老蔣對蒙疆的動盪也非常惱火,不是結果不好,而是他認為自己的權利受到挑戰,他是下命令的人,而不是擦屁股的,此時給察哈爾些教訓他還是樂於見到的,趙子贇帶來的好處是不少,麻煩也多,限制一下察哈爾也是好的,何況此事和他要統一貨幣也有著直接關聯。
不出所料,當幾大銀行向外宣佈停止察元的兌換,恐慌風席捲長江以北,察哈爾遭受第一次金融打擊,各地銀行擠破了頭,北方不少省都緊急派出財政廳的人員和察哈爾商議如何解決,好在察省還沒有跟風,只有少量的恐慌性兌換,否則趙子贇怕是要宣佈跳牆了。
被人陰了一把,趙子贇怒火萬丈,連俞鴻鈞都覺得孔祥熙這一手做得不地道,這完全可以通知察哈爾做好準備,花上個一年半載慢慢消化,毫無徵兆的拋出來,弄得察省手忙腳亂。
第一次,為這張玫瑰紅票子,察省集結了財政、銀行、商會、實業的幾位高級官員開會,鞏天民率先說了當前的情況。
「…….鑒於察元在北方有良好的信譽,除察省外,其餘各省都將察元作為流通的主要貨幣,僅次於銀元,比法幣要好,我們省銀行進行過統計,目前散在省外的察元共有五千到六千萬。」
趙子贇聽到這裡,略略鬆了口氣,沒有想像的那麼多。
這裡面俞鴻鈞等人卻是懂行的,不是有多少錢的問題,而是這次風波會不會造成察省的整個金融信用體系的崩潰。
「鞏經理,察省的法幣有多少?」俞鴻鈞問道。
趙子贇有些奇怪,這關法幣什麼事?鞏天民卻是很鄭重的向俞鴻鈞點頭,他接著道:「察省也是支持法幣最大的省,加上走……,加上冀東物資轉運和交易,法幣流入量很大,眼下在全省的法幣超過九千萬!」
俞鴻鈞倒吸口氣,他見趙子贇疑惑,解釋道:「一旦察省也出現擠兌,民眾是不管什麼幣的,而且他們在本省最不信任的就是法幣!他們只會考慮拿著大洋和金條。因此,不能忽視法幣在察省的擠兌潮。」
「由於法幣屬於超發,中央銀行根本應對不了法幣的擠兌,也就是說,我們如果手頭上有大量法幣,很有可能無法從中央那裡兌換到大洋或黃金,一旦貶值,我們手裡的就是廢紙!」鞏天民接著解釋道。
趙子贇恍然大悟,外省會出現察元擠兌,同樣,察省可能會出現法幣和察元的擠兌,他面臨的是雙重壓力!
「我們能頂得住麼?」
鞏天民想了想,先是點頭,然後搖頭,「從發行量來說,我們的銀元和黃金儲備是可以應付全部發行的察元和這幾千萬的法幣,可這緊緊局限於察省,子贇別忘了,還有綏遠也是一樣,他們和我們拴在一起,逃不掉的!更嚴重的是,如果完全兌換,察省的貨幣將徹底完結,由此帶來的影響是工商業都將遭受重創,也許十年都緩不過來。」
「沒法子了?」趙子贇一呆,金融他是一竅不通。
俞鴻鈞臉色凝重:「可以說是絕境,我們最大的問題是還不能反制,如果拒絕法幣在察省流通,反而會引起更大的動盪,現在除了這些,我們還要應對法幣的大量流入。」
這個趙子贇明白,外省現在和察省交易大宗貨幣可以選擇察元和法幣、大洋三種,如果察元出了問題,法幣的流入是板上釘釘的,除非察哈爾不做生意。
對方一出手,就要讓察省所有努力化為烏有,趙子贇心中那個恨啊。
「這些還是表面的,如果察省的歲入因此大量減少,那取消農業賦稅……」俞鴻鈞說到這說不下去了,他心裡無法接受為了一己私利,徹底斷送了蒙區剛剛出現的回歸勢頭。
「不行!要想辦法!逼急了我就**!」趙子贇終於表達出他不惜一切破釜沉舟的想法。
在座之人鼻尖冒汗,此時宣佈**是什麼結局可想而知,北方大混戰!
「子贇,我有個法子不知可不可行…….」燕鶴鳴吞吞吐吐道。
「都什麼時候了!你快說說看啊?」趙子贇急道。
和張瑞對望一眼,燕鶴鳴道:「我們沒有足夠的銀元和黃金應付擠兌,因此,我和張瑞兄的意見是……,囤貨!」
「囤貨?」幾人疑惑。
「對,囤貨,以前我們也遇到晉鈔的大幅度貶值,作為商人,應對這種情況的法子就是囤貨,緊缺貨物是不容易貶值的,一旦達到量,還可以操控市價,只是這麼大的囤貨……,我們沒做過。」
俞鴻鈞卻是心頭巨震,要說比黃金還不容易貶值的就是緊缺物資,不過這對市場的打擊是巨大的,以察哈爾的實力,一旦動手,將是會引起全國範圍的動盪,說不定還會摧毀了法幣。
可不用這招,如何應對危局?俞鴻鈞汗如雨下,顯然,鞏天民也是知道其中利害,定定看著他,身為財政廳副廳長,完全主管整個廳的他需要說出自己的意見,俞鴻鈞面臨最艱難的抉擇。
「察省完了,北方將徹底崩潰,到時候別說日本人趁機做些什麼,恐怕德王自治,都不可避免。」鞏天民淡淡的說著,好像有些漠不關心般。
俞鴻鈞知道他這話不是說給他聽,而是說給趙子贇聽,他見趙子贇依然等著他的意見,咬咬牙道:「那就囤貨!用察省的全部法幣,收購糧食、棉花!」
說出這句話,他沒由來的覺得一鬆,從此,算是和察哈爾捆在一起了。
總方案出來,具體的操作卻沒有那麼簡單,察哈爾財政廳不可能拿著大筆的錢去賣物資,商會成為最重要的力量,尤其是燕鶴鳴、張瑞掌管的大公司,除此之外,他們還將聯合信得過的人,囑咐他們在和外省交易時,盡量委託對方採購物資來充抵貨款,不要讓法幣大量流入,至於這裡面產生的額外費用,由察哈爾來承擔。
作為經濟共同體,趙子贇不得不將此事通報傅作義,請他派可靠之人一起參與,至於老閻,他打算消化一段時間後再說,綏遠在船上,傅作義雖然不懂這些,但他能從趙子贇的語氣中聽出事態很嚴重,關係生死存亡。
外界都在看這貨幣上的紛爭如何解決,不少學經濟的在替察哈爾想著法子,不過任何法子都繞不過一個死結,法幣是國民政府法定貨幣,察哈爾根本沒有抗衡的基礎。這一次日本人擺明了袖手旁觀,且不說他們內部對是否無力佔領察省意見不一,放任南京摧毀察省經濟,等待趙子贇求援,豈不美哉?
察省只有默默收回察元,北方各省看到趙子贇還算實誠,沒有跳起來宣佈察元取消,鬆了口氣,宋靄齡看到報紙上的消息,樂得又蹦又跳,她打算再動用大量法幣從察哈爾購買物資,讓法幣徹底衝垮察元,孔祥熙知道這場貨幣戰爭他贏定了,唯獨擔心的是察哈爾造反或投靠日本人,見趙子贇低頭,他才算是放下心來。
不過他有些不敢相信趙子贇會這麼老實,緊緊盯著北方的一舉一動,端倪出現在河南、河北、山東,趙子贇還是給了閻錫山面子,沒在山西折騰,在燕鶴鳴和張瑞等人暗地裡操作下,幾省的糧食、棉花開始持續流出,源源不斷被運往察哈爾,隨即糧價和棉花價格開始上漲,不過此時還沒有引起大的動盪,江南地區糧食存糧不少,投機商人見有利可圖,收購大批糧食前往河南交易。
「燕兄,如今已經花出去四千萬法幣,還有四千萬,怎麼辦?」張瑞在這方面不如燕鶴鳴,有些憂心忡忡。
燕鶴鳴笑了笑,能無聲無息用了一半,他已經很知足了,「我估計已經有人注意到我們,現在只能放手一搏!我們這樣……」
下一手棋需要閻錫山的幫忙,陳淑珍親赴太原和他會晤。
「你說甚?」老閻差點沒嚇趴下。
陳淑珍的請求很簡單,在晉南,察哈爾將建立幾個收購點,放開來收購糧食棉花,老閻當然知道這一來別說北方動盪,山西恐怕都跑不了。
「子贇讓我和閻主任商量,就是不想瞞著盟友做事,閻主任請放心,造成山西動盪,察哈爾會出手相幫的。」
老閻頭上雖然冒汗,不過挺佩服趙子贇的膽量,他沒想多久就同意了,這事沒得商量,否則趙子贇在陽高擺開陣勢,最先崩潰的就是山西。
有了老閻的支持,察哈爾在晉城、平陸擺下戰場,燕鶴鳴不在偷偷摸摸,以高於市價一成的價格大肆收購糧食棉花,如此一來,江南、華中地區糧食如潮水般湧入,隨即,燕鶴鳴再提高一成收購價,投機商瘋了,他們不知道察哈爾要做什麼,但他們知道,眼下是賺錢的大好良機!
孔祥熙發現不對時,燕鶴鳴手上只剩下一千萬法幣,這點量,察哈爾還是有能力消化的,消息爆出,各界嘩然,一個省進行囤積物資操縱市場,古往今來,聞所未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