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17章 湖北怪傑 文 / 青木雙翼
喝茶緩了好一會,張繼話入正題,「子贇,石市長對你在察省做的事很感興趣,尤其這張恆,當真日新月異,他想知道,你是如何管一個市的?」
放下茶杯,趙子贇道:「石市長,其實這張恆都是薛市長管,不過石市長問起,我也可以說說,就張恆和南京而言,兩者有相似之處。」
石瑛點頭:「不錯,你指的是格局。」
「兩級政府都在一處,這必然起衝突,張恆一開始也是如此,薛市長曾和我抱怨過,他這市長當得無所適從。」
「是啊,我也有同感」石瑛歎了口氣,南京市長有多難當,只有他知道箇中滋味。
趙子贇端起茶杯喝了口水,放下想了好一會才道:「我替石市長想了想,張恆的管理您可聽聽,但學不了。」
石瑛一呆:「這是為何?」
「天子腳下,石市長能隨心所欲?」
石瑛啞然,他知道趙子贇說道結症了,不過有些不甘心:「你難道不管張恆?」
「不管,張恆怎麼建,如何建,都是薛市長的事,說一事石市長可能不信,察省省府打算從察哈爾都統府搬出來,在河東挑了好幾個地方,都沒成,為何?薛市長不同意,如今定下的地方也是他最後定的。」
「有這事?」曹聚仁大為驚訝,換做其它省,那是天大的新聞!
張繼卻想到其它的:「你為何要搬出都統府?」
「老祖宗留下的,我佔著不合適吧?」一句話讓曹聚仁挑大拇指,「果然不一般!」
滿懷希望來,居然是個死結,石瑛鬱悶不已,他上任以來,精簡機構,裁汰冗員,嚴格財經手續,平民住宅,舉辦平民貸款,增設校舍,普及小學教育,禁煙、禁賭、禁娼,可謂涉及方方面面,成效也有,但總是有些不盡如人意,凡從察省回來之人,總是對這察省和張恆讚不絕口,他派人仔細一瞭解,才發現自己做的,張恆也同樣做,但結果就不一樣了,本想找機會去張恆看看,恰好趙子贇來到南京,他這才請張繼出面,約趙子贇求教。
除非國府放權,否則他是難有作為的,在這裡有太多看不見的線碰不得。
「你有何建議?」
趙子贇搖頭:「石市長,在這裡,有利的事石市長恐怕插不上手,沒利的事恐怕要不來錢。」
「不錯,就是如此!」曹聚仁道。
「換你會如何做?」崔振華問道。
「換我?」趙子贇笑了笑,「我拍屁股走人,找個小縣去折騰。」
得,沒得說了,張繼瞪了他一眼,「都走了,國家還要不要!」
「是,老師批評的是,我覺悟不高,覺悟不高…….」
「溥公,他說得在理,我滿懷報國之心就任這南京市長,一年下來感覺掣肘甚多,還不如在浙江那會,這裡太複雜,盯得人有多,說實話,這特別市市長除了委員長兼任,恐怕任誰來做都不成。」石瑛說道。
話到此,已經沒有說下去的必要,拋開這些,幾人開始專心喝茶,談古說今,這方面趙子贇是不行的,只有干聽的份。
曹聚仁見他插不上嘴,和他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聊,他本在上海,此次正好來南京會友,今日和趙子贇一樣,算是客。
「子贇,我不是國外學成回來的,不知在察哈爾可有一席之地?」
「這和國外回來的有關係麼?」趙子贇有些奇怪。
曹聚仁笑笑,關係肯定有的,「你先說我去察哈爾行不行?」
「曹兄,這個我不好說,曹兄從事教育,在察哈爾不管是大學、中學、還是小學,我都插不上手。」
張繼聽到他們的對話,拍了他一下:「你這蠢材,聚仁師從名家,在上海也是有數的!」
趙子贇苦著臉:「是,蠢材,可老師,我真插不上手,除非曹兄是自己辦學校,任教得教育委員會說了算。」
還是頭一次沒被對方接受,曹聚仁覺得挺有意思,他也不是想去,只是順嘴問問,看看趙子贇對他怎麼看,「教育委員會是做什麼的?」
「在教育廳下,有高等、初等兩個教育委員會,由察哈爾北方大學的校長、教授,還有師範學院、職業學院,各高等、初等中小學校知名教師組成,主要有兩件事,一是對察哈爾的各種學校每年進行評定,優秀者給予獎勵,二是對教師給予評定,選出優秀教師,同時,也對外省來察的教師給予審核,能不能教書,他們說了算。」趙子贇解釋道。
「你和教育廳說了不算?」
「不算,我和教育廳最多有推薦權,各學校也是如此,校長也只有推薦權,不能自主決定是否留任。」
「有些意思,為何這麼做?」
「教育事關國家興亡,大意不得,我希望察省的每一個教師都是合格的教師,能夠擔負起自己的責任。」
別說曹聚仁,連張繼、石瑛等人都大為驚訝,這話居然是從趙子贇嘴裡說出來,當真讓他們汗顏。
「你這察省……,很不一樣,我要去試試,你推薦我總可以吧?」曹聚仁一時豪氣大發,想證明自己。
「聚仁!」張繼蹙眉,他若真去,張繼不好向他父親交代。
「溥公,難說我還夠不上格呢!」曹聚仁笑道。
正事說得差不多了,幾人開始正兒八經的閒話、喝茶,曹聚仁一直和趙子贇竊竊私語,彭濟群一直給二人添茶水,見曹聚仁毫無接手替他一會,很是有些惱火,「曹兄,你當我是丫鬟?」
二人聞言有些楞,見他指指茶壺,方明白過來,趙子贇笑著去拿茶壺:「還是小弟來吧。」
「你是客,這怎麼能行?他來。」彭濟群直接把壺遞給曹聚仁,隨口問道:「你們說什麼呢?」
曹聚仁一邊接過茶壺倒水,一邊道:「說鄧明道和李肅那兩個倒霉鬼呢。」
張繼和石瑛說著詩詞,聽到曹聚仁提到李肅,轉過頭來也笑了:「子贇啊,怎麼這李肅離開三十一軍後如此膿包?」
膿包?趙子贇心道你老人家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鄧明道和李肅離開察哈爾後,一萬多人的武裝被重新整編為四十一師,李肅為師長,鄧明道為副師長,休整不到半年,四十一師就被派往大別山剿匪,自然,他們帶走的火炮被南京截留了。
大別山什麼地方?趙子贇清楚得很,大名鼎鼎的紅四方面軍起家之地,別說鄧明道、李肅,三十一軍要是去,都得仔細掂量掂量,要說李肅還是小心的,頭幾個月他小心翼翼,不敢出頭造次,沒多大戰果,但也沒多少損失。年初,紅二十五軍進攻七里坪失利,圍攻四十多天未果,損失慘重。
豫鄂皖三省邊區剿匪總司令劉振華見局面對己方有利,下達了全面出擊,合圍二十五軍,一戰定乾坤的命令,這回李肅和鄧明道仔細分析後,認為機會來了,帶領四十一師直接朝**鄂豫皖省委所在的碾子溝衝去。
結局自然是送菜,七里坪失利後,鄂豫皖省委再一次重視起徐海東的意見,在省委書記沈澤民的支持下,徐老虎開始按照他的設想來組織戰鬥,一個伏擊加一個反擊,四十一師崩潰,李肅失蹤,團長宋飛、喻利群戰死,鄧明道在警衛營的拚命保護下,突出包圍。
四十一師一戰覆滅,出乎很多人意料,尤其出乎劉振華雲集在豫鄂皖三省十幾個師長的意料,私下裡,他們可是不敢小覷李肅等人,四十一師也是在這一帶公認的主力,如今主力都不堪一擊,其餘人更是不敢動了,紅軍的游擊戰、伏擊戰他們早就吃夠了苦頭,唯獨防守縣城什麼的,還算有些把握。
趙子贇對整個細節並不十分清楚,他只是從唐毅那裡得到李肅戰敗失蹤的消息,剛才曹聚仁和他嘀咕的便是南京這邊流傳的一些秘聞,也有一些具體的細節,如此才勾起趙子贇的興趣,和他嘀咕了很久。
聽到張繼說出膿包二字,他不可能把紅軍的驚人戰力誇耀一番,想了想道:「老師,這話也不能這麼說,四十一師是有原三十一軍一部改編而來不假,但還是有區別的。」
見幾人都靜等著他繼續說,趙子贇道:「當年三十一軍的主力都集結在熱河,留守張恆的多數為新兵,幾個警備團也比新兵好不了多少,雖然我率軍回到多倫後,也有兩三千老兵投靠了李肅,但總的來說,四十一師要比三十一軍其他三個師差很多。」
「這話很有道理,難怪當年你從多倫揮軍南下,李肅和鄧明道就慌忙逃離張恆,他們其實也清楚打不過你。」曹聚仁笑道。
趙子贇點點頭,接著道:「此外就是士氣了,四十一師官兵多為山西籍和察哈爾籍,背井離鄉去到大別山,我想他們很多人是迷茫的,估計和他們當初跟隨李肅出走的願望也有不小差距,如果面對面正規作戰,也許問題不大,但遭到伏擊,恐怕他們是沒有多少信心拚命的…….」
「不管你怎麼說,我看他們就是膿包,你那裡新兵也不少,你還沒他們有帶兵經驗,如今三十一軍如何?」張繼不屑道。
「子贇,說句實話,你的三十一軍要是到大別山剿匪,勝算幾何?」石瑛問道。
趙子贇聞言手微微抖了抖,石瑛有這個想法,老蔣有沒有?他不敢想下去,勉強笑笑:「石市長,三十一軍若是去大別山,防守是沒問題的,不過進攻…,我也不敢。」
張繼眼睛都瞪圓了,不滿道:「你這是什麼話!」
「老師,是實話,委員長幾十萬大軍那他們沒辦法,難道我就有辦法?老師別忘了,三十一軍就算再強,天時地利人和一樣不佔,加上那裡是山區,部隊展不開,進攻真的勝算不大。」
「溥公,子贇說得也有些道理,算了,這種事不是我們該關心的。」石瑛借口道,隨即話題轉到一些軼事上,不過趙子贇總是覺得石瑛看他的眼神有些深意。
聚會之後,趙子贇卻發現麻煩來了,石瑛明知學不了,但他還是想全面瞭解察省的制度和方式,這是興趣所在,他也希望能夠從中找到一些變通的法子,實在不想,一些改良總是可以的,生怕趙子贇找借口,他每日早早派車去接他,趙子贇又不好拂他面,只得陪著他折騰。
石瑛可是湖北三傑,先總理的國任秘書,中央委員,民國元老,第一清官的名頭非常響亮,他這麼做,一下子把趙子贇都抬到一個難以置信的高度,得到老蔣賞識不算難,要想得到石瑛認可,不是簡單的事,原本一些對他不屑的人不得不重新審視,此子到底有何過人之處?若不是後來在上海鬧出些事來,估計察省省府會門庭若市。
眼見時間一天天過去,上海交易會臨近,趙子贇不得不向石瑛表示歉意,石瑛也知道,他是上海交易會的主角,不去,吳鐵城恐怕會告狀。十幾天的相處,二人也算是忘年交,為此,趙子贇設宴,邀請張繼等人一同吃飯,算是告別宴,席間,趙子贇算是見到了師母,偷偷看了看,沒有什麼凶狠的地方,這傳言是否屬實?
南京到上海汽車、火車、輪船均可,最終他還是選擇火車,省事,曹聚仁也是有意思,也沒提前回去,就跟著他瞎晃悠,他是對曹聚仁不夠瞭解,只知道他教書,卻不知道他還是記者,這種難得的新聞,他怎麼會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