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59章 強軍（一） 文 / 青木雙翼
戰火帶來的創傷需要時間來將它抹平，各方都在看著這個年輕的新任察哈爾省主席兼三十一軍軍長地方最高軍政長官會如何做。保全自己，自然需要一支強大的軍事力量，盡快擴充到南京政府允若的一軍四師，是各方都認為是毫無疑問的頭等大事。然而，趙子贇出乎意料選擇了精簡，讓一部分老兵退出現役，除了搭起這一軍四師的檯子外，各師、旅居然不滿編，而且缺口還極大，這讓人看不懂了。
緊接著，趙子贇做出了讓全國大小領兵將領都大跌眼鏡的事，他組建了新兵訓練基地，這不是瞎胡鬧嘛！直接招到軍隊裡還不是一樣的訓練？何必多此一舉！
趙子贇不管這些，繼續著他的強軍夢。
「軍長，吳師長請你去軍校講課，這是他的請示。」趙振將文件放在了趙子贇的面前。
「講課？我講什麼課，這不瞎胡鬧嘛！告訴他，我沒時間！」
滿以為這事就這麼過了，才過一天，張煜就帶著人來到省府，「軍長，奉陳軍長命，我特地來請軍長過去講課，陳軍長交待了，可以動粗，還請軍長給個面子？」
望著張煜笑嘻嘻的臉，趙子贇恨不得一巴掌扇過去，看看他帶來的那些團長學員，想想還是算了，悶哼了聲，穿好軍裝，帶好帽子，「趙振，備車！」
車輛進到教場邊的察哈爾軍事學校，趙子贇一臉陰沉下了車，機械的被張煜帶到一個大房間。
「軍長到！」
屋中人全部起立敬禮，張煜先是將他按在一張桌子前坐下，然後親自泡了茶，小聲道：「軍長，別拉著臉了，還是趕快想想給我們講什麼吧！」
趙子贇頓時沒了氣氣，急忙開始回想老師說過的那些戰爭故事，漸漸的，有了些頭緒。
「按照軍部的要求，趁著現在各師、旅、團進行重編，我和忠毅、曹毅等人勉為其難，給你們上了一個月的課，今天，我們請來軍長，給我們上最後一堂課，希望今後我們能在軍長的領導下，成為百戰雄獅！下面，請軍長上課！」吳增隆一個開場白讓他成了趕上架的鴨子。
一陣掌聲，趙子贇不得不擠出笑容來到前方黑板前，先是環視了一遍，開口道：「我連兵都沒當過，真不知道你們玩什麼把戲，硬是把我趕了上來，這不瞎扯嘛！張煜！你別笑，我記住你了，回頭看我怎麼收拾你！」
屋中發出一陣笑聲，「既然讓我瞎扯，我就勉為其難瞎扯幾句，說實話，打仗我真不懂，不過既然是軍長，怎麼也得抖些東西出來，不然你們就會惦記著我這個位子。」
再次笑聲一片，氣氛調整過來，趙子贇也放開了，他轉身在黑板上寫了兩個大字：速度。
「戰術我想吳師長已經說了很多了，我也就不班門弄斧，我從戰略上談談，我想，一場戰鬥，往往有很多因素，而我則特別重視速度，什麼速度？集結的速度、行軍的速度、戰鬥的速度等等，我為什麼對這個感興趣，這就是我自己總結的一點。」
他說著回頭在黑板上寫下來非對稱作戰幾個大字。
屋中已經完全沉靜了，連吳增隆都端坐著仔細聽著他的每一個字。
「從陽高以來，我們一直勝，很多時候其實敵人比我們強大，總結下來，我認為絕大多數時候，我們其實是以優勢兵力打敗對方，這就讓我想到一件事，如果大家都按同樣的方式去打，在一個地方拼消耗，那就簡單了，打之前先算兵力，你十萬，我三萬，別打了，我投降。可戰爭往往不是這樣，用活手裡的，才是取勝的關鍵，因此我提出非對稱作戰，這就好比我打不過張煜，面對面的我當然不會硬來，那肯定輸，但我可以找幾個幫手，趁他落單的時候揍他，兩個不行，四個！」
屋中人都看著張煜，張煜撓撓腦袋，做了個無可奈何的表情。
「因此，只要能創造出這種機會，我們就可以實現非對稱作戰，在局部以優勢兵力、裝備徹底消滅敵人，最好的例子就是都河之戰，當時張會詔絕對沒有想到我們集中了全部兵力打他，能實現這個意圖，除了我們敢放手去打外，速度就是關鍵。」
「我們可以做一個設想，敵人進攻多倫，十七師依托防禦工事抵抗，我想敵人既然進攻，他們的兵力、武器等一定要比十七師強，敵人不會不考慮我們的增援，比如二十師，二十二師，一般情況下，敵方指揮官會計算增援的時間，比如二十師從陽高集結，到坐火車到張家口，然後去多倫，假設他計算二十師增援時間為十五天，那麼這十五天就是他的安全期，他可以放心大膽的進攻，如果我們依靠速度，在十天之內就秘密將二十師、二十二師調到多倫，那就可以形成非對稱作戰。」
這種快速突擊的辦法，以前不是沒人做過，只是這需要完美的配合，也沒有人去深究，今天趙子贇提出了這個說法，屋中人都陷入了沉思。趙子贇沒想到，他隨口舉例，後日會成為現實。
「這樣看來，速度就重要了，除非我們靠艱苦的訓練，能夠以超乎人想像的速度趕到，否則一切都是紙上談兵。」
一個多小時，趙子贇算是過了嘴癮，後半段吳增隆等人都按耐不住，和他一起探討著這一設想。
「總之，我希望你們以後打仗時多想想，要從全局來想，我也希望你們不要只盯著自己的團、自己的師，相互配合，才是一個集體，一個人永遠打不過一群人。」
在趙子贇看來，這堂課算是糊弄過去了，他也不知道自己說的對不對，不過從這些將領的表情上，他覺得還是沒太離譜。
「子贇，不錯啊，讓我刮目相看！」一下來，陳振林就笑瞇瞇道。
「振林哥！你這是趕鴨子上架，出我的洋相！」趙子贇氣急敗壞道。
「洋相？我不覺得，講的挺好的，連我都受益匪淺，其實你有這方面的潛力，只是你不知道罷了，戰爭永遠是打出來的經驗，沒有必須遵守的規則，你這次給他們提供了一種新的想法，要知道，很多人打仗久了，就僵化了。我為什麼讓你來講，就是想讓你這個外人來說一說我們沒想到的。」
「有用？」
「很有用，大範圍奔襲配合作戰，尤其是你說的非對稱作戰，這對於我們很重要，我們不可能建立幾十萬的部隊，怎麼取勝？你給了他們一個方向，更重要的是給了他們信心，要想以弱勝強，我們必須有自己的特點和技能。」
趙子贇呆了呆，問道：「你怎知道我一定不會出洋相？」
「從你說的那個快速反應旅和山地旅，我就知道你有想法，否則你弄那玩意幹嘛？」
「呵！」趙子贇說不出話來，他可沒有陳振林說得這麼厲害，完全是聽老師講故事後突發奇想的，至於怎麼用，他還真不知道。
「我一會要去新兵訓練基地，你這個軍長是不是該過問下？」
趙子贇尷尬一笑，軍裡的事他幾乎都沒怎麼管過，都丟給陳振林了，「好，去看看。」
新兵訓練基地位於張家口城北約二十里，從張家口越過北面的群山，就是當地人說的壩上草原，這裡地勢開闊，風景怡人。整個營區佔地足有五百多畝，大大小小的營房錯落有致的分佈在營區內，東南西北各有四個練兵場，正中還有一個大閱兵場。在土石鋪築的道路上，基地司令鄭林方中校邊走邊向趙子贇等人說著訓練情況。
「軍長、陳軍長，這新兵營淘汰率實在太高，咱們是不是降低些標準？」一邊說著統計數據，鄭林方一邊提出了意見。
「鄭司令，標準不能降低，不合格的就不要上戰場，不但浪費彈藥，還枉送了性命。」陳振林道
「可這樣也會把一些有潛力的士兵排出在外了。」
「這個我知道，不過這些淘汰的人並不是我們就從此不用，一旦真的兵員不足，我們可以再次徵召他們。」
「鄭司令，戰爭不只是表面上看到的那些，我們的兵工廠、運輸，各方面都需要青壯年，保持一定的基數，才不會拖垮我們的生產和後勤。」趙子贇接著說道
鄭林方點點頭，「軍長我明白了，打仗光有士兵不行，你看是先開會還是先四處看看？」
「先看看吧。」
隨意走到一個操場邊，幾人站著觀看場中新兵的訓練，場中大約有一個連的新兵，正在進行體能訓練，看了沒有幾分鐘，趙子贇便搖頭。
「軍長，有什麼不對嗎？」鄭林方小心問道。
「訓練沒什麼不對的，只是我總覺得這些新兵的狀態不佳。」
鄭林方不太明白趙子贇想要的狀態是什麼，他求助般的望著陳振林。
「軍長說的狀態就是指的信念，這些新兵一眼看上去就讓人感覺他們是被逼的，就是為了完成訓練任務而已。」
「軍長，我不明白，訓練不就是完成任務嗎？」
趙子贇轉身笑著說道：「陳軍長，看來光我們幾個思想統一還不行，需要全軍上下都知道我們這支軍隊的使命。」
「是啊，軍官的素質也需要提高，尤其是低級軍官。」
「走吧，咱們就從這新兵基地開始第一步。」
在一間大會議室內，滿滿噹噹的做了三十幾名尉級軍官，這是新兵基地全部的教官，都是從軍隊裡抽調來的。
「軍長到！」
唰！屋中人全部起立，趙子贇大步走了進來，到了中間的位子前，他環視了一眼道：「都坐吧！」
「我今天就是來聽聽你們對新兵訓練的看法和想法，不要有顧慮，說什麼都行。」
也是知道自家軍長隨和，眾人也沒什麼顧忌，七嘴八舌的說了不少，什麼不聽話了，什麼紀律差等等都有。
「你們說了這麼多，我覺得還是新兵思想沒跟上，沒有想法的士兵，是成不了合格的士兵的。」趙子贇總結道。
陳振林微微蹙眉，他隨即道：「去陽高參加過公祭的請起立！」
有五六個人站了起來。
「還記得當時軍長說的嗎？」
「為國！為家！為所愛的人！」幾人齊聲道。
「你們知道，你們訓練的士兵知道嗎？」
幾人不做聲，陳振林歎了口氣，「其實你們並沒有真正理解這句話，你們也就不會向新兵去宣傳，我知道，你們認為訓練新兵和這句話沒關係，這不怪你們，是我和軍長沒有向你們說清楚，先坐下。」
幾人坐下後，陳振林接著道：「為國不說了，就說說為家，為所愛的人，軍長曾經說過，我覺得很有道理，誰是你愛的人？僅僅只是家人？父母雙親妻子兒女？小了，你戰場上的兄弟，能救你命的兄弟是不是應該愛的人？為了能讓你槍裡有子彈，那些不顧生死給你們送彈藥的士兵甚至是普通百姓，是不是應該愛的人？在田里辛勤勞動，為了讓你們吃飽飯的，是不是應該愛的人？」
陳振林一連串的反問，讓再坐之人為之動容，「再來說說家，一起戰鬥的戰友家是不是家？我剛才說的那些人，他們沒家嗎？如果他們都沒家了，誰和你一起戰鬥，誰給你送彈藥，誰給你種吃的？沒有他們一起同心協力，你的家能保得住嗎？」
「一根筷子能折斷，十根筷子折不斷的道理其實你們都知道，察哈爾是千千萬萬個家組成的，千萬個家裡有千萬的人，我們只有成一個整體，把別人的家也看做自己的家，把別人的親人也當做自己愛的人，我們才有去戰鬥的勇氣，而你們不認識的這些人才會不顧一起的支持我們，你們應該知道，當軍長離開瀋陽時，跟著他的百姓並沒有什麼都不做，他們自願組織起來護送物資，他們甚至在赤峰參加了戰鬥，他們為什麼，就是因為軍長把他們當做了自己所愛的人！你們不希望這些新兵能夠成為一個為家、為所愛的人而去戰鬥的堅強戰士嗎？」
「軍長！我們明白了！」雜亂的話語中，所有人都起立，他們眼中閃現出一種光芒，陳振林知道，他們有了方向。
「好，多的話我就不說了，希望我下次來，能看到不一樣的新兵！」
「軍長請放心！」
鄭林方此時也是感悟良多，他以前對訓練新兵根本沒多用心，他更希望能回戰鬥部隊去，今天算是徹底明白自己肩頭上的重擔有多重。
「軍長，我想在這辦個學校，有很多新兵不識字，陳軍長剛才說的，他們恐怕一時也不懂，我們這些教官有些人也說不好，不如選擇幾個會說的，將這些告訴新兵。」
「好啊，你這想法提醒我了，咱們的士兵也不能只會打仗，應該學點東西，你先辦起來，以後各師都要有這樣的學校。」
得到認可，鄭林方很是高興：「是！軍長，我一定訓練出合格的士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