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玖瑤（四） 文 / 墨芡汐

    作為一株罕見的白曇草，自打玖瑤修出神識的那一刻，大自然給她上的第一節課就是如何好好地活下去。

    睜看眼睛，玖瑤終於見到了自己嚮往已久的地方，這裡天空晴朗，草蟲低鳴，一派明亮熱鬧的氣氛，周圍還有許多和她同類的植物。她很開心，因為終於不再是她一個人在黑暗裡昏昏沉沉了，她從此以後可以每天看著這個世界，享受光明和雨露，這是件多麼開心的事情！

    正當她想大聲呼喊的時候，一隻兔子精不知從哪裡跑出來，把她身邊靈力最濃厚的那株草給吃掉了，轉頭向吃她的時候，被一個路過的獵人給一箭射死了。她終於忍不住放聲大哭，周圍的花木紛紛搖頭，對她的不理解狀況表示同情。

    這堂課以後，她終於知道了活著的美好的艱難，為了守住這份美好，她不得不艱難的做一些事情，包括去爭搶周圍鄰居的靈力，她努力修煉，心中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活著。

    上次爭吵之後，玖瑤都沒有再開口，照例每天幫他劈柴，在他給自己施水的時候在她的手上施個康復咒語。思慧也照例每日的做法，只是在玖瑤身前停留的時間明顯增多。

    根據這幾天玖瑤竊聽整個寺廟的結果，這個思慧和尚好像是個極為崇高的大師，心腸慈悲，日行善舉，外面的人都管他叫聖僧。可玖瑤不這麼覺得，從前在森林生活的時候，他時間過以為聖僧的，張口閉口全是佛理道說，十分高深的樣子，克斯會並不是這個樣子的啊，他說話很少很普通，而且一般人都聽得懂。

    日子一天天過去了，距宰相大人所說的一月之期就快到了，思慧依舊如常，看不出有什麼焦急或者恐懼。

    「喂，你是怎麼想的，難道真的要等死？」

    「你終於肯同我講話了，」思慧答非所問，抬手為她施水，「你還沒有告訴我你是誰。」

    「我叫玖瑤，是一種花草精靈啦~」真是敗給他了。

    「玖瑤。」

    「就是可以活很久很久，去很遙遠很遙遠的地方去的意思，」玖瑤盡職的解釋，「我知道你叫思慧，那天我聽別人說的。」

    「是麼，」思慧笑笑，「我就要離開這裡了。」

    「哎？」

    「我不想違背自己的心，也不想連累寺廟，」思慧道，「所以離開是個很好的辦法。」

    宰相權傾朝野，且又生性貪婪殘暴，他的新府邸落成請思慧去加持，無非就是想用佛法來演示自己的陰暗，企圖以此來給自己鍍金。如此違背民心的事，思慧自然是不會去做的。

    「唔，你走吧，逃命要緊！」

    思慧想笑，他何時說過怕死了？這只精靈對死生之事太過看重了，這樣可不好。

    「好好休息，明日我們一同上路。」

    玖瑤搖了搖葉子表示反對，但身不由己，最終還是在深夜的時候被思慧帶著離開了靈山寺，去往山下凡塵。

    思慧並沒有多帶走任何東西，只是一襲褐色的僧袍，一隻大大的斗笠，一串佛珠和一隻禪杖，外加玖瑤這一盆野草。

    起初的反抗，在玖瑤看到繁華的大都市的時候瞬間小時的無影無蹤，她躲在思慧的袖子間，興高采烈的四處看。

    思慧帶著玖瑤四處雲遊，時不時的給被人講講經，做做法，從來不收錢。他們有時候宿在山間，有時候宿在民居，生活有些清苦，但就要卻很開心。因為她看到了更大更美好的世界，這更加堅定了她要好好努力活下去的信心。

    他們四處行走，夜深時思慧點了火在一旁打坐唸經，玖瑤就縮在小花盆裡看星星，然後嘰嘰喳喳的說一些今天遇到的事情，思慧從來不嫌棄她，每次聽完後只會問一句，「可有收穫？」

    「我一定要好好活著！」玖瑤如是回答。

    思慧笑而不語。

    這一日，清晨醒來之時火早就已經熄滅了，屋子裡暗暗地，玖瑤有些不適應。

    他們現在正住在山間的一處小木屋裡，是一出獵戶打獵時借居的地方，此時沒人居住。昨日他們從山上就下來一位男子，思慧將他背來此處照護。

    玖瑤不大喜歡這個男子，因為她感受得到這男子身上有著極深的戾氣，而且那日救他的時候，他的一身鐵甲滿是血污，身中數箭，旁邊還倒了一具馬匹的屍體，不過已經被思慧給埋了。

    「他還有得救嗎？」

    「阿彌陀佛，」思慧幫男子包紮好傷口，細心的餵他喝藥，「未傷及髒乎，尚能生還，我佛慈悲，善哉，善哉。」

    思慧又開始唸經為男子祈福，玖瑤一個人無聊的蹲在花盆裡數著日出日落。

    等玖瑤數到第八個日落的時候，男子終於醒來了。

    「多謝大師及草仙的救命之恩，我張啟一定湧泉相報！」男子叫張啟，是某個小國的大將軍，他們與另一個國家在交戰，吃了敗仗負傷摔下山，幸好被思慧看見並且給救下來。

    張啟知道玖瑤的存在，也聽說過許多思慧大師的傳說，所以也沒怎麼當回事兒。稱呼思慧為大師，稱呼玖瑤為草仙。在張啟的意識裡，像思慧這樣的大師，身邊有幾件不俗的物什實在是再正常不過了。

    玖瑤現在已經不討厭張啟了，不僅不討厭，還特別的喜歡，一來，當然是他稱呼自己為草仙，二來麼，自然是張啟善談，講了許多升國的事情，玖瑤聽得十分開心。

    「升國很美，有一年四季開不完的花，結不完的果實，還有人間最醇香的美酒，最可口的佳餚，最樸實的民眾。每年除夕，大家都會聚集在一起飲酒跳舞，慶祝分享一年的收穫和喜悅……」張啟陷入回憶裡，剛毅的臉上浮現出柔和的線條，玖瑤也是滿心嚮往，癡癡地照著張啟的描述來幻想。

    思慧不打擾他們，只在一旁閉眼唸經。

    張啟不愧為一國的大將軍，身體才剛好一點兒們就像思慧和玖瑤辭行。

    「我覺得你還是不要回去了，」玖瑤扭著葉子挽留，「你不是說升國連連戰敗嗎，那你回去的話豈不是去送死，唔，還是跟我們留在這兒好好地養傷吧。」

    「多謝草仙大人美意，」張啟向玖瑤說道，「但升國是張啟的故鄉，是張啟要守護的家，那裡有著張啟一生的記憶和摯愛的人，以及曾經發誓要效忠的君主和同生共死的兄弟，張啟要守護升國，哪怕賠上自己的性命！」

    玖瑤沉默。

    「大師，草仙，張啟告辭！」

    「阿彌陀佛，將軍保重！」

    鐵甲將軍提著銀槍消失在夕陽的餘暉裡，帶著濃濃的堅定和信仰，他一定會守護好升國的。

    「可有獲得？」思慧又問。

    玖瑤沉默了一會兒，悶悶的開口，「我還不太明白。」

    「很好，」思慧笑笑，「休息一下，我們明早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