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三章 絕望的愛（下） 文 / 明聽弦
於萬年的寂思中，弗蕾亞發現，她一生所有的一切居然都與巴爾提斯有關，也只與巴爾提斯有關。
人的回憶會在不知不覺中消逝很多，童年的往事，曾經征戰的榮耀歲月，甚至是父母的容顏，都在無盡黑暗的禁錮中被逐漸淡忘，然而關於巴爾提斯的一切，卻始終被她所銘記。
她曾經的生活，她曾經的戰鬥，她生命所有的一切，全部都是巴爾提斯的影子。
當弗蕾亞發覺，她的一生在某種意義上竟然都只是為了巴爾提斯而存在之時，那種複雜的情感，只有她自己能體會，而在與他靈魂上萬載朝朝暮暮的相對中，聽著他對黑暗痛苦而又深情的呼喚自己的名字，偶爾清醒時卻又迷茫的對黑暗傾訴出聲的隻言片語，那種複雜的情感究竟變成了怎樣的感情，連她自己歷經萬年的冥思都仍然看不清自己。
不過帝雪所說的，其實弗蕾亞很久之前就已明白，在歲月無情的流逝中，曾經的一切使命、信念，都已變得不再重要，她所謂的人族守護者的使命，已經在巴爾提斯石化的那一刻結束，她征戰的信念是為了百族生靈推翻巴爾提斯暴虐無道的統治，而龍魔的魔國，早已消逝在太古，凡間人世早已朝代更迭無數次。
巴爾提斯被她封印囚禁了萬年，她亦是同樣跟著他一起被禁錮了萬年，而從巴爾提斯偶爾清醒之時，卻迷茫無助的自語裡，弗蕾亞知道，巴爾提斯早已愛上她。
然而……弗蕾亞卻不懂，巴爾提斯為什麼會愛上她？
因為不能理解，所以無法接受。
……
在瘋狂的發洩與慘烈的戰鬥中，巴爾提斯的神智也漸漸回歸了清醒。
原來……已經過了上萬年，連他曾經生活的時代都已經被稱為太古。
巴爾提斯吞噬了約翰大宗師，也以秘法得到了他的記憶，得知了現世的一切。
滄海桑田，時光變幻，現在的紅海大陸變成了太古時代最孱弱的人族的帝國，太古百族大部分都已消逝滅絕，連靈界通道都被封印了，神族無法再降臨凡間。
世間已無神，他若恢復至巔峰狀態，便再也沒有任何威脅，再一次君臨天下輕而易舉，然而，那又有什麼意義……
財富、權力、榮耀，甚至是永恆的生命對他來說都已不再重要。
他心中最在意最重要的人，已經變成了一具枯骨……
弗蕾亞無法接受巴爾提斯的愛，巴爾提斯又何嘗不是始終都無法對弗蕾亞說出自己的愛……
最開始的時候，巴爾提斯只是把弗蕾亞當做一個閒暇時的玩具。
就是玩具而已……一個排解寂寞的玩具，他最輝煌的時刻凡界無敵，兩大神族的神將來到凡界都不是他的對手，然而無敵於世的生活，對於他永恆的生命來說，卻也是無比寂寞枯燥的。
而在他遍尋天下無敵手的時候，弗蕾亞出現了。
巴爾提斯知道弗蕾亞是神族培養來對付他的工具，人族守護者嗎？巴爾提斯最初對此很是不屑，他不認為弱小的人類能對他造成什麼威脅。
但是弗蕾亞的確足夠強，雖然與他相比還遠遠不夠，卻也不失為一個排遣寂寞的對手。
而隨著弗蕾亞與他一次又一次的戰鬥，他對弗蕾亞的感覺卻越來越驚訝。
這世間怎麼可能有這樣的女人？那渺小的身軀中，為何能爆發出那樣強大的力量？為什麼無論受多重的傷，她都要堅持戰鬥到再也不能站立揮劍？凡人的靈魂，為什麼會有那樣無畏的勇氣和執著的信念……
弗蕾亞是他見過的最獨特的生靈，他開始默默的關注著弗蕾亞，慢慢發現，她是如此獨一無二，竟然令他開始……心動。
漸漸的，他開始在戰鬥中不願再傷她，不願她遭受痛苦，可是當他被她所傷的時候，卻很痛苦……
不是**的痛，而是心痛。
因為他知道，自己已經漸漸對這個女人萌生出不一樣的情感，但是，她卻永遠不可能接受他的這份感情。
在她眼中，他永遠只是她的敵人，是她想要殺死的魔君。
所以他的這份愛，注定永遠像記憶中開在魔神界的曼珠沙華那般，葉與花永不能相見，孤單而又絕望。
他，等待著她足夠強大的時候，來與自己一決生死。他知道自己早晚有一天會敗在她的手下，因為，他永遠不忍對她全力出手。
只是直到她要將他封印起來的時候，他終究忍不住問她：「你真的那麼希望我死？」
她的回答是：「我一生所為的，便是你死。」
那麼我便死吧……他也累了，他厭倦了無休止的戰鬥，更不想再承受絕望的愛，他沉默的看著盤坐在地施展封印之術的她，任由她將自己石化封印。
就讓一切……隨著我一起化成永恆的回憶好了……
然而神祇就算想死，也太難了，這即是萬神之主的賜福，卻也是永恆孤寂的詛咒。
巴爾提斯在永恆的黑暗之中，忘卻了時間的流逝，任由自己陷入混沌的意識，等待著死亡的降臨。
他清醒的時間很短，不僅是因為靈魂受過重創，也是因為他自己不願醒來，當他不得不清醒的時候，無盡孤寂中唯一可做的事便是回憶。
越是回憶，那份愛意卻越發的濃烈，並且讓他越發的遺憾後悔，他後悔自己為什麼到最後都未曾說出那份愛？
而冥冥之中巴爾提斯有某種感覺，弗蕾亞一直在看著他。
他不知道自己意識處於混沌的時間有多長，他以為外界的時間並沒有過去多久，因為那種冥冥中的感覺，他以為弗蕾亞還生存於世，並且一直在離他不遠的地方，就生活在他所開闢的龍魔秘境裡。
而隨著自己的靈魂之火被封印磨滅得越來越弱，巴爾提斯體會到了死亡的臨近，身為擁有永恆生命的神祇，死亡對於神族來說，有時反而意味著是一種獲得平靜的方法，但是隨著死亡將至，巴爾提斯的悔恨之意卻更盛。
臨近死亡，巴爾提斯發覺他曾經一切的輝煌都不再重要，皆如煙雲無意義，真正重要在意的人，只有弗蕾亞，她是他在面對死亡時唯一無法放下的遺憾，曾經想要放棄遺忘的愛念，越來越盛，他想突破封印，去告訴弗蕾亞一切。
哪怕他知道她不會接受他的愛，他也不想在無盡遺憾中逝去，即便是絕望的愛情，也要無悔。
於是，巴爾提斯開始用盡各種方法突破封印……然而直到他重見天日之時，卻發現時間早已過去了上萬年，弗蕾亞已經變成了一具枯骨。
原來那根本是自己的錯覺……他的這份愛，注定會永遠絕望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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