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二章 絕望的愛（上） 文 / 明聽弦
只有真正愛過的人，才能體會那種失去摯愛的恐懼，痛苦，和無盡的悲傷。
帝雪曾經面對泰勒生死不知的恐懼，那時他就想像過如果泰勒死去，他會有多痛苦悲傷，僅僅是想像，就痛不能自已。
他更是在年幼時就是慟逝自己摯愛的母后，雖然兩種愛並不相同，但那種摯愛的情感是相通的，那種悲傷更是相同且又相通。
在巴爾提斯跪坐在弗蕾亞的遺骨前慟哭的時候，帝雪就體會到巴爾提斯的情感，是痛苦失去所愛之人的悲傷。
帝雪不知道巴爾提斯這個太古魔君為什麼會如此深愛著人族守護者弗蕾亞，但是他知道，他一定愛著她。
……
……
弗蕾亞在帝雪的話中，陷入了久遠的回憶。
上萬年的歲月，她一直與他一同被禁錮在這方秘境空間、這具石像之中。
一座石像一具枯骨，就這樣對視了上萬年。
她不知道外界發生了怎樣翻天覆地的變化，也不想知道，太古的回憶，就已經足夠她沉念迷茫。
那是她崢嶸的歲月，是她征戰不止的青春年華。
她從小就聽說過龍魔的稱號，在那時的人族部落，巴爾提斯是一個能止小兒啼哭的名字。
龍魔巴爾提斯君臨天下，無論是什麼種族什麼部落的人，都要臣服於他，去為他挖取礦藏，為他建造華美的宮殿，為他打造金銀的傢俱。
他縱容部下燒殺搶掠，本人更是暴虐無道，總而言之，他是個可惡的暴君。
弗蕾亞從小就討厭巴爾提斯，因為他，她每天吃不飽穿不暖，父母還要去做苦力，每天在漆黑的礦坑中揮汗如雨的挖礦。
她和人族部落的族人們每天都在祈禱神靈能降下神跡，終結暴君的統治。
事實上不僅僅是人族部落，其他百族所有部落也都在這麼祈禱著，當然，天神和魔神們並不是沒有聽到他們的祈禱。
然而，即便是天神族與魔神族的最強大的神將，卻也在凡界拿巴爾提斯沒有辦法。
巴爾提斯是巨龍族與魔神族的後代，他擁有巨龍的**之力，魔神的神族天賦，兼顧了兩族的所有優點。
在神界，巴爾提斯不是存世無數萬年的神族強者的對手，但是在凡界，再強大的存在都會被大世界法則壓制。
無論多強大的神將，來到凡界之後，都會被限制在凡界所允許使用最強大力量的臨界點。
在所能使用的力量同等的情況下，沒有神族願意面對兼顧了兩大種族所有優點的龍魔巴爾提斯。
巴爾提斯也用他輝煌的戰績證明過，在凡界，他可以打敗……甚至是殺死比他強大的神族，即便是圍攻，也對他造不成威脅。
於是，天神和魔神們，開始尋找另一種在凡界能夠對付巴爾提斯的力量。
弗蕾亞已經記不得自己是在幾歲的時候，見到那個天神族的使者。
她只記得那時天神扇動著潔白的羽翼降臨他們的部落，所有人都跪下向天神祈禱。
天神手持金光璀璨的事物，耀的所有人睜不開眼。
她是唯一注視那綻放金光之物的人，弗蕾亞感覺，它似乎也在看著她。
然後，天神所持之物突然脫開天神之手，飛向了她。
她看著手中如同金箔為紙的長卷，茫然不知所措。
天神告訴她，那是輝煌咒文·光明之曙曜，而她，是人族守護者。
從此，弗蕾亞走出了她自出生起就未曾離開的的人族部落，開始了她征戰的路途。
十年？還是二十年？亦或更多？上萬年過去，弗蕾亞已經記不得了，也或許是不想去記得，戰鬥的日子是枯燥的，每天都是無休止的揮劍……殺戮。
天神教育她武技，魔神指點她魔法，神祇們賜予她神器，對她說：「你乃人族守護者，你的血脈是你的命運，生而具來的使命，注定你要去終結巴爾提斯殘暴的統治，結束龍魔罪惡的生命。」
於是，她在戰鬥中成長，她殺戮巴爾提斯的部下得榮耀，她以消滅巴爾提斯為人生的目標。
曾今她也迷茫，因為她雙手所染鮮血，恐怕比巴爾提斯還要多。
但是族人為她歡呼，百族生靈皆稱她英雄，讓她相信，自己所做的事是正確的。
當她以為自己足夠強大的時候，她去挑戰巴爾提斯。
第一次與巴爾提斯的決戰……她失敗了，敗得很慘，但是巴爾提斯並沒有殺死她。
巴爾提斯只是對她不屑譏諷的笑，然後回歸自己的宮殿，弗蕾亞知道，在他眼中她只不過是螻蟻，他不認為自己會他造成威脅，所以根本不屑於再多費力殺死她。
於是她繼續去修煉，去戰鬥，只為變得更強，她尋找凡間百族所有知名的強者對戰，只為了從戰鬥中提升自己。
直至，她開始與天神和魔神戰鬥，曾經教導她的神族強者，都不再是她的對手。
人們稱她為女戰神，然而，弗蕾亞知道，戰神依舊戰勝不了巴爾提斯。
她一次次的去挑戰他，在她認為自己足夠戰敗他的時候。
然後她一次次的被他打得遍體鱗傷，但她從來沒有放棄過自己的目標。
因為她感覺自己的努力是有成果的，因為她受傷的程度越來越輕，直至她不再受傷，並且她越來越能傷害到他，對他造成威脅。
直到……她終於能與他戰成平手……最後，她終於能將他打敗並封印起來。
可是，在萬年的孤寂之中，弗蕾亞無數次疑惑，她真的比巴爾提斯強麼？
萬年的時光夠她思考任何事，她早已明白，巴爾提斯當年沒有統治整個大陸，並不是他沒有能力去一統大陸。
那沒有臣服於他的幾個所謂的凡界至強種族，在他眼裡根本不算什麼。
他留著那幾個族王，是因為他太寂寞，他不想所有能與他一戰的人都死掉，或者都臣服於他。
那是真正至強者的寂寞，除了天下無敵過的人，不會懂。
他不殺她，也是因為他想多一個能與自己對戰的對手，否則，他的生命太過寂寞。
只是，弗蕾亞在萬年的時光中幾度疑惑那個問題，她能將巴爾提斯打敗並封印起來，真的是她自身實力使然？
因為巴爾提斯化成石像之前，對她說的最後一句話是：「你真的那麼希望我死？」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巴爾提斯看著她的眼神……不一樣了？
為什麼越到後來，他看自己的時候，越來越不像看著一個敵人，一個對手？
為什麼最後那一戰時，他始終都不出全力？
為什麼……他變成石像前，要問她那句話？
萬年來，在永恆不變的孤寂與黑暗中，她一直與他進行著靈魂層次的戰鬥，弗蕾亞也不知道為什麼，她不想讓巴爾提斯知道，主導封印靈力的其實是她。她一直將自己的靈魂波動偽裝成無意識的器靈。
擊殺神祇，只有徹底磨滅其神之靈魂，為了消滅巴爾提斯，萬年前的最後一戰時，她曾經重創過巴爾提斯的靈魂意識，因此在這萬年之中，他的意識時而清醒時而混沌。
他清醒的時候很少，似乎只有當他意識混沌的時候，才會因求生的靈魂本能不斷衝擊她的封印。
反而他清醒的時候，靈魂波動卻始終沉寂著，顧自悲傷、痛苦、絕望的沉寂著，有時還會如夢囈般喚著弗蕾亞的名字。
弗蕾亞想了萬年，卻一直想不懂那三個為什麼，更不懂他在永寂黑暗中，呼喚她名字時的語氣和感情……還有，她最不懂他迷茫傾訴的愛意……
直到萬年後，這片秘境空間終於被人打開，這一代的人族守護者對她說：「他愛你。」
或許……她一直都懂？只是……
「只是，你不敢面對他的愛。」帝雪開口說道，他見弗蕾亞一直沉默著，乾脆在金色巨劍之旁坐了下來，撐手望天，靜靜看著天空中正在狂暴毀滅一切的龍魔。
弗蕾亞沉默良久，終於開口道：「我……是無法接受……他，是龍魔，是我一生的仇敵。」
「那又如何呢？」帝雪輕笑道：「你們的時代，現在已經被我們稱為太古，上萬年前的一切，你所謂的使命，他所謂的罪惡，在萬年之後的今天，又還有什麼意義？」
在帝雪看來，現在狀若瘋狂的巴爾提斯，不過是一個發洩著悲傷與痛苦的可憐人。
帝雪繼續說道：「據我所知，巴爾提斯固然暴虐，但還算不上十惡不赦，他是唯一一個沒有大肆屠殺凡界生靈吞噬生命精氣的神界逃犯，或許這有他被你封印時，從沒有過耗盡生命之能情況的原因，但是追溯一切，他本身所謂的罪，卻也是自己天生無法抗拒的血脈傳承，即便他曾經是個暴虐無道的魔君，但被你封印囚禁了上萬年，所有的罪行也都足夠償還了……」
「你到底想說什麼？」弗蕾亞打斷了帝雪的話語，她有些不敢相信，眼前這個男子，身為人族守護者，居然在幫一個魔君說話？
「我想說，愛是世間最奇妙的事情，不存在身份、地位甚至是種族的問題，龍族與魔神為什麼不能相愛生子？既然巴爾提斯愛著你，你又為什麼不能愛他？」
「因為就算他愛我，我也並不愛他！」
「你在說謊，你剛才是說無法接受，並不是不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