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二集 :憶當年 文 / rich
深夜,慎言獨自坐在書房裡發呆,黃澄澄的燈火將整間屋子籠罩在一片昏沉沉中。慎言靠在圈椅上想起了當年
凌楚雲,是顧家在南京老宅裡一個女傭凌嫂的女兒。當年十六七歲的慎言被家裡送到南京唸書,就住在老宅裡面。因為南京顧家老宅長期沒有人居住,只有管家和少有的幾個傭人打理,所以管家就允許寡居的凌嫂帶著一雙兒女住在那裡。湊巧凌嫂的兒子凌楚風和慎言同齡還在同一所學校、同一班唸書,凌楚風是個激進的學生,人聰明且滿懷抱負,很快慎言和他兩個就成了好朋友。再加上他們同住一所宅院,一來二去慎言也就認識了楚風的妹妹楚雲。
慎言還記得當年的楚雲是個清純迷人的女孩兒,自己不知不覺中就被她吸引了。後來凌嫂突然去世,慎言還幫著凌家操辦喪事,而且繼續讓他們住在老宅裡,這讓楚風、楚雲兄妹感激萬分。也正是在辦理凌嫂後事的時候,慎言才表露出對楚雲的關懷和愛慕,兩個人開始了朦朧的感情。凌楚風是有著新思想的人,對妹妹和慎言之間的愛情也是極力支持。
後來學校組織了新文化運動,凌楚風和慎言積極響應,而且凌楚風成為了其中的骨幹。他們經常在一些場所宣傳新文化,號召大家破除封建接受新思想。他們這種激進的行為引來了政府的關注,南京政府下令嚴禁學生當街鬧事。學生運動受到大力的打壓,可是凌楚風卻不卑不亢,繼續他的宣傳。慎言也是滿腔熱血跟著他到處演講,最後終於引來了政府的注意。慎言記得那是在九月的時候,政府下令要緝拿他和凌楚風。
這個時候不知道是誰暗地裡通知了揚州的姚玉莊,姚玉莊親自到了南京為兒子周旋。最後解除了慎言的緝拿令,姚玉莊將凌家兄妹趕出了顧家老宅還說要慎言回揚州成親,要馬上帶他走。慎言心裡面牽掛著楚風和楚雲,不想離開南京。他還知道楚風一旦離開了顧家情況就會變得很危險,他還特此聯絡了船家準備連夜和楚風兄妹離開南京。但是臨走的當日,慎言被母親軟禁了起來,還被下了藥,迷迷糊糊地就回了揚州。回到揚州後慎言很快就在家庭的壓力下和江惜雨成了親,可是他心裡面還是惦念著楚風還有楚雲,他還派人回去問過那個船家,船家說當晚他送了凌家兄妹離開了南京,慎言這才放下心來。因為自己已經成了親,慎言也不再找尋楚雲,免得找到了大家唏噓有緣無份。只要知道他們已經安全離開,他就已經滿足了。可是為什麼楚風會死了呢?而且楚雲還對自己就像有著深仇大恨一樣呢?
慎言怎麼想都想不通,他揉了揉太陽穴,閉上雙眼仰頭靠在太師椅的托首上。到底當年出了什麼事?難道真的要讓楚風托夢給自己嗎?
「慎言?」江惜雨走了進來,「這麼晚了怎麼還不回去睡呢?」
慎言睜開眼睛說道:「睡不著。你怎麼來了?」
「我等著你,見你一直不回房就過來看看。」惜雨走過來摸了摸慎言的額頭道:「我看你的臉色不太好,是不是病了呀?」
「我沒事。」慎言站起來道:「走吧,我們回房去。」夫妻倆回到臥房,慎言看了看桌上兒子的功課,道:「嘉琮睡了?」
「嗯。」惜雨一邊鋪床一邊說道:「這孩子說一定要讓你看看今天先生讓寫的大字,可是等了你很久也不回來就先去睡覺了。」
慎言看了看兒子的字,點點頭說道:「有進步。這孩子靜下心來就能把字寫好。」
惜雨把床鋪好後就過來替慎言脫外衣,「今天有很多事忙嗎?」
「嗯,還好。」慎言不能告訴妻子他在為楚雲的事情煩惱。
「對了,聽人說明天你要帶三娘和觀弘去買文房用品?」惜雨突然問道。
「呃是啊,爹吩咐的。」慎言不知道為什麼要解釋一下是父親的吩咐。
惜雨說道:「我看嘉琮的文房用具也都舊了,不如明天你帶他一起去吧。」
「好啊。」慎言躺在床上說道:「明天我帶他去。」
「要不我也去吧?我們很久沒有一家人出去走走了。」惜雨突然提議道。
「你也去?」若是換作往日慎言一定會答應,可是現在他卻猶豫了。如果帶著惜雨一起去,楚雲看到了一定會生氣。慎言已經領教了楚雲的怒火,他不想再節外生枝。「算了,你就不要去了。明天畢竟是去給觀弘買東西的,我們一家要想出去就另擇一日吧。」
惜雨點頭道:「也對。那你們明天早去早回吧。」說著就吹燈睡下。
三老爺顧允之因為女兒子胤私自和楚雲出去所以很生氣,剛剛訓完了女兒回到房裡來。「這個孩子被寵壞了,竟然連說都不說一聲就出去!」
殷秀娥看了眼丈夫道:「還在生氣呢?女兒罵都罵過了,也該消氣了吧?」
「我這是擔心她!她一個女孩子就這麼出去像什麼樣子?」顧允之搖著頭說道。
「行了,女兒知道錯了。」殷秀娥替丈夫倒上杯茶道:「對了,我有件事情要跟你商量。」
顧允之抬頭問道:「什麼事啊?」
「你還記不記得我妹妹殷秀敏?」殷秀娥問道。
顧允之點頭道:「記得啊。她早年就嫁去上海了,怎麼了?」
「唉∼∼我這個妹妹命苦啊!」殷秀娥的臉色變得難過起來,「三年前我妹夫就去世了,我妹妹帶著女兒在上海過日子。可是半年前她也因病走了,就留下我外甥女一個人在那裡。」
顧允之看看妻子道:「你想說什麼?」
「我前些日子回家,我娘向我提起這件事,總覺得把一個女孩子留在上海不好。所以想把她接回揚州來。」殷秀娥試探著看看丈夫。
顧允之一邊脫衣服一邊說道:「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難道你妹夫家就沒人了嗎?」
「你也知道我妹夫是獨生子,雖然家裡有些錢但親戚少得很。」殷秀娥說道:「我娘最疼我妹妹了,自然也喜歡這個外孫女。所以我就想把她接到這裡來,也好有個照應。」
「接到我們家?」顧允之看著妻子道:「這話怎麼說?」
「我爹娘老了,自然不能照顧她。而我是這孩子的姨母嘛!責任就落在我身上了。」殷秀娥說道:「我們顧家富甲一方,也不在乎多一個人吧?」
「話雖然這麼說,但當家的是我大哥。要接個人回來,自然要他點頭。」顧允之顯得不是那麼熱心。
「我知道,這事兒我自然會跟大哥大嫂說的。」殷秀娥服侍丈夫睡下道:「但不是應該先跟你商量嗎?我尋思著這家裡就子胤一個女孩子,雖然有慎行、慎言、慎為他們的媳婦兒做伴,但她們畢竟都是成了家的。我外甥女和子胤年紀差不多,接來這裡也好讓她們在一起做做伴,這樣子胤也就不會老想著往外跑了。」
「嗯,這麼說來也是可以。」顧允之點頭道:「行了,我知道了。到時候你跟大嫂提一提,稍候我就跟大哥說。」
慎言一夜未眠,腦子裡想的都是當年的一點一滴。所以第二日一早起來時顯得極為憔悴。惜雨便問道:「你今天看上去精神不好,要不改日再去?」
慎言洗了洗臉道:「不用了。你告訴嘉琮,讓他準備一下。我們吃過早飯就走。」
一家人坐在一起吃早飯,顧省之柔聲對楚雲說道:「楚雲啊,一會兒我讓慎言帶你和觀弘去外頭買東西。看中什麼儘管拿,不要擔心錢的問題。」
「嗯。我知道了,老爺。」楚雲微笑著說道。
這時候管家朝貴進來說道:「老爺,酒莊的掌櫃說有急事。」
「讓他進來。」顧省之說道。
不一會兒顧家酒莊的掌櫃就進來了,「老爺,我剛收到通報。說一會兒縣長要帶幾位洋人來我們酒莊。」
「洋人?」顧省之問道:「來幹什麼?」
「聽說這些洋人打算買一批上好的女兒紅和狀元紅,縣長就帶他們來我們酒莊了。」掌櫃的回復道,「數目不小呢。」
「是嗎?」顧省之笑道:「好啊!你趕快回去準備準備,我馬上就過來。」
掌櫃的點頭去了,顧允之笑道:「大哥,能做到洋人這筆買賣的話,咱們的聲譽就更加響了。」
「沒錯!沒錯!」顧允之說道:「慎為,一會兒你跟我一起去。」
「我?」慎為看看伯父,感覺有些奇怪。別說是他本人,在座的男性除了慎言沒有一個不看著他的。特別是慎行!
蔡美嫻忙說道:「你大伯讓你去就去!吃完後快回去換衣服。」見到當家的看得起自己的兒子,蔡美嫻自然心裡高興。
顧省之轉頭看到正在吃油條的觀弘,自從這孩子來了之後顧家上下都順順利利的,現在又有一筆大生意找上門來,看來這孩子真的是福星呀!顧省之不由得摸了摸觀弘的頭,說道:「觀弘啊,一會兒看中了什麼就說。你喜歡什麼,老爺就給你買什麼。」
觀弘抬頭看著顧省之說道:「謝謝老爺。」
「嗯,乖!」顧省之微笑著點點頭。吃過早飯後他就和慎為匆匆地往酒莊趕去。
慎言套了馬車等在大門口,不一會兒楚雲就帶著兒子觀弘出來了。楚雲看到慎言滿臉憔悴的樣子就知道昨晚他沒有睡好,她走到他面前道:「二少爺看起來精神不太好嘛!昨晚沒有睡好嗎?」
慎言看著楚雲傲慢的眼神心裡不是滋味,「三娘請上車,市集已經開了。」楚雲和觀弘上了車,看到車裡坐著嘉琮。「咦?琮少爺也去嗎?」
「我順便也給嘉琮買點東西。」慎言上了車解釋道。
「哼哼,二少爺真是個好父親呀。」楚雲似笑非笑的說道。
車伕駕著車慢慢往市集走去。車子裡慎言、楚雲、觀弘和嘉琮,一路無語。還是觀弘和嘉琮先說話,「嘉琮,昨天先生交代的功課做好了沒有?」
「做好啦!我還讓我爹看過呢,我爹說我寫得好!」嘉琮摟著慎言的胳膊說道,「你呢?」
觀弘說道:「我也做好了,我娘說我寫的還不夠好。」
「不要緊,我以前也寫得不好。後來爹手把手的教我,現在我寫的字大有進步呢!」嘉琮說道:「我讓我爹也手把手的教你,你一定會進步很快的!」
嘉琮無心的一句話,讓楚雲心裡感慨萬分。同樣都是慎言的兒子,為什麼嘉琮能得到慎言所有的愛?而自己的觀弘卻不能?楚雲不由得摟住了觀弘,心裡酸楚的她眼眶紅了起來。
慎言看到楚雲臉上微妙的表情,還以為是嘉琮的話讓她想起了觀弘的父親程天九,於是忙對兒子說道:「嘉琮,不要說寫字的事兒了。說說一會兒你想買什麼吧。」
「我的書包舊了,我想買個新的。」嘉琮首先說道。
「書包?不是還挺好的嗎?怎麼又要買啦?」慎言問道。
「舊了嘛!我要買新的!」嘉琮撒嬌道,「我要買和觀弘哥一樣的書包。」
觀弘見了便笑道:「我的書包是我娘親手做的,很好看!要不我讓我娘也給做一個?」
嘉琮看看一旁的楚雲,小心翼翼地說道:「三娘,你能給我做一個和觀弘一樣的書包嗎?」
楚雲笑了笑道:「好啊。我給你做。」
「謝謝三娘!」嘉琮顯得很開心。
慎言抬頭看著楚雲說道:「孩子說笑呢,不用當真,一會兒我給他買一個就是了。」
「既然答應了就要兌現,做人就是要講信用。難道二少爺不懂這個道理嗎?」楚雲又一次沖了慎言,「觀弘啊,你記住。男子漢大丈夫一定要講信用,如果做不到就不要輕易地答應別人。食言而肥可不是大丈夫所為!」說完便看了一眼坐在對面的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