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恐怖靈異 > 月冷長平

正文 31 離恨無銷處 文 / 米小亞

    月夕心神俱裂,心口頓時一陣氣血翻騰,她壓制不住,忽地暈在了桑婆婆的懷裡。桑婆婆回過神來,抱緊了月夕,雙目緊盯著范澤:「范澤,你好……」

    范澤輕輕一哼,上前拾起了秦王劍,也不擦去血跡,還劍入鞘,返身上馬,逕自帶著二十名隨從朝東面咸陽而去。

    嬴戟哽咽道:「武安君一路走好。嬴戟自當護送您回故里郿縣!」他肅然拜倒,千餘飛鷹銳士與石亭外萬餘老秦兵也一齊在風雪中跪拜在地。

    「武安君冤死,我們定要為武安君求個公道。」人群中響起了吼叫聲。

    白起身經百戰,戰功卓著,以武安秦國,卻終難自保。秦王殺白起,不啻於自剪羽翼,自斷股肱。這些老秦軍俱都心懷怨恨,憤憤不平。這吼聲一呼百應,方圓數里,竟然都是此起彼伏的喊聲:「到秦王宮去,為武安君求個公道。」

    「大不了便反了。」

    「反了便反了,武安君都被逼死了,咱們還能活麼?」

    月夕在震天的吼叫聲中悠悠醒來,她無力站起,聽到秦軍齊聲高呼反了,面上不禁微微冷笑。嬴戟卻面色大變,到了她身邊,低聲道:「白姑娘,眼下這局面,可有萬全之策?」

    月夕只是盯著白起的屍首,目中無淚,冷笑道:「去叫秦王來,叫應侯來,我怎麼會有法子?」

    「姑娘,他們若真反了。亂了咸陽大軍軍心,後果不堪設想。」嬴戟低聲請求道,「嬴戟深知武安君冤枉。唯請姑娘念在……」

    「爺爺已經死了,秦國亂不亂,與我有何干係?」月夕面如寒霜,仍是冷笑。

    「月兒,秦國不能亂。」桑婆婆亦是沉聲勸道。月夕宛若不聞,只是勉強撐起了身子,一步一步到白起身邊。靠在了白起身上。

    她與爺爺相依為命二十三年,祖孫真正相聚相其實見不過數日,爺爺竟然就如此將她撇下。往後的路。她沒了爺爺,該何去何從?

    天地茫茫,何處是她的安身之處?

    「月兒,秦國不能亂。」桑婆婆又高聲叫道。月夕腦中全是一片空白。只茫然抱著白起的屍首。宛若不聞。桑婆婆躥身而起,一把扣住了月夕的脈搏,厲聲道:「白月夕,莫非你忘了太后的囑托了麼?你真要太后這麼多年的心血付諸東流麼?」

    「月兒不敢忘。」月夕心頭一驚,突地拜伏在地。桑婆婆拉住了她,又懇聲道:「月兒,你只當幫幫太后……」

    月夕渾渾噩噩,扶著桑婆婆的手慢慢站起身來。她看見白起的鮮血染在亭子上。又看見鼓噪的秦軍,看見他們憤怒的臉膛。吼叫聲一撥響過一撥……她用盡全身力氣,厲聲叫道:「諸位,請聽我白月夕一言。」她聲音高亢,在這黑夜裡迴盪不絕。慢慢地下面變成一片沉默,都凝目望著月夕。

    月夕望著石亭外密密麻麻的老秦兵,高聲道:「爺爺為我秦國兵定大業,只因拒命出兵而引秦王忌恨,賜下秦王劍。爺爺為全名節,寧可引頸就戮,亦不肯背棄秦王,秦王雖不容他於世,爺爺卻不負秦王忠義之心。可諸位此刻的言行,開口閉口便是謀反,莫非是要置我白氏一門於不忠不義之地,叫我爺爺枉死麼?」

    底下鴉雀無聲,偶爾傳來一兩聲蒼老士卒的哭聲。月夕又道:「為將之職,進則攻城掠地,退則保境安民。我秦國歷幾代君王,方有當世的基業。諸位都是我秦國的將士,更當竭誠一心,共扶大秦,使我大秦大出天下,方算是為爺爺全了志向。豈可乘勢作反,亂我秦國?莫非這也是平時爺爺教諭諸位的麼?」

    月夕目光掃視了一圈,緩緩低聲道:「若真蒙諸位憐恤,不如與我一起,將爺爺送回郿縣老家,將爺爺安葬於家鄉故土之中,才算為爺爺了了生前最後一個心願。不知諸位可願意麼?」

    一時之間,底下莫不哭聲震天,一干老秦兵都哀哭道:「我們願送武安君回故土。」

    「飛鷹銳士聽令。」月夕又高聲叫道。這一群飛鷹銳士,皆是月夕當初在灞上大營親手訓練而出,又曾隨她在長平出生入死,早已認出了她,此時聽她號令,竟都高聲齊應、莫不聽從。

    月夕卻招了招手,將兩名首領之人喚了過來。她壓低了聲音:「這裡一千人,分一百人護衛嬴戟將軍。其餘每三百人一隊,分在首尾中三部,前後呼應,但見有人不聽嬴戟將軍之令,有謀亂之意,立刻射死。」

    她這才漠然低頭,對著嬴戟輕聲道:「嬴戟將軍,送我爺爺回去罷。」

    嬴戟朝著月夕一拜,抱著白起,放在自己的馬上。這萬餘人的黑甲秦兵,就這樣浩浩蕩蕩的,一人接著一人,跟著嬴戟的白馬,在漫天大雪之中向著郿縣去而去。

    天也蒼蒼,雪也茫茫,烈烈桓桓,時維武安。

    堂堂以一己之身,為秦國擋六雄之敵的大秦武安君白起,便就這樣,在這杜郵村口的石亭裡自刎身亡。

    那日日書信來往雲蒙山,對自己諄諄教誨的爺爺;月夕全心全意以性命維護著的,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也終究是去了。

    他的屍首,在嬴戟的馬上,被飄雪掩蓋了,又隨著西風遠去了。漫天紛紛撒著的大雪,好似白起風中的白髮,飄飄揚揚。

    月夕彷彿見到爺爺炯炯有神的的雙眼,仍在風雪中盯著自己,又和聲道:「月兒,爺爺走了,你可要好好的。」

    月夕呆立了半晌,突然醒悟過來,她尚未為爺爺梳一梳頭。她呢喃著叫道:「爺爺,爺爺……」她要追上去,為爺爺梳好頭髮,陪著爺爺一起回到白氏一族的故里郿縣,可突然心頭一痛,「噗」地一口鮮血吐了出來。

    「月兒……」桑婆婆急忙連點了月夕幾個穴道。月夕身子一軟,癱在了桑婆婆的懷裡,桑婆婆撫著月夕蒼白的臉,顫聲道:「是婆婆不好,婆婆來晚了,婆婆對不住你。」

    月夕伏在桑婆婆的懷裡,根本沒有力氣開口,可仍是輕輕的伸手握住了桑婆婆,搖了搖頭。桑婆婆見她絲毫不責怪過自己,突地老淚縱橫:「是婆婆對不起你。太后臨終前將這旨意交給婆婆,叫我酌情行事。婆婆就是一時猶豫……若婆婆當初在灞橋見了那個姓趙的,便拿出太后的旨意,讓你同你爺爺離去,你同你爺爺、還有那姓趙的,就不會……」

    忽聽見遠處蹄聲又響,方才范澤身後的兩名侍從又自遠處飛馳而來,前面一人,便是曾經為月夕送過金瘡藥的范達。他手裡拿著一卷綢綾,高聲叫道:「秦王有旨,請姑娘接旨。」(……)

    ps:今天會有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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