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恐怖靈異 > 月冷長平

正文 10 曉月偏驚夢 文 / 米小亞

    月夕慌忙搖了搖頭。

    「月兒,我記得再過幾日,月初五,你便要及笄了?」他沉吟道。

    「嗯,」月夕微笑道,「師傅說會將霜墨贈給我,我便用它來束髮。」那塊叫霜墨的玉玨一直放在書桌上,師父不發話,誰都不敢動。她真沒想到師父竟然會將霜墨贈給她,以做她的及笄之禮。

    她想到這件事情,心中的歡喜與期待,都在眼中顯現了出來。那人含笑望著她,又問道:「你可曉得女及笄是什麼意思?」

    月夕又搖了搖頭:「這些事情與我何干?」

    「女及笄,便可許嫁,笄而醴之,還要稱字。」

    「月夕便是月夕,不需稱字。」

    那人微微笑了笑,點頭道:「好,月夕便是月夕,不必稱字。可等到你及笄那日,我想來探你……」

    「你來探我?做什麼?」她眼睛一亮。他轉身要離去,突然又回身摟她入懷,輕聲道:「我一定會來,你等我,可好?」

    她雖不明白他為何要選那日再來,為何要她等她,可仍是「嗯」了一聲。那人微微笑著,正要朝著她的雙眼上親下來,月夕卻想起了什麼,猛地推開了他,搖頭道:「不,我不要等你,我只要等……」

    「誰?」那人臉色一變,凝目望住了她。

    「趙括。」月夕笑道,「他會來,我只等著他……」

    「趙括……」那人喃喃念著這個名字,「你喜歡了他麼?」

    「是。我今日才曉得,我早已喜歡了他;我也曉得,他一直喜歡我。」想到趙括,月夕更是滿心歡愉。可那人卻冷笑道:「趙括,他會來麼?」

    月夕心中頓時有了些慌張,答道:「他不是你,他自然會來。」

    那人仍是冷笑:「他與我有何不同?」

    月夕低下頭:「他與你……你為何再不來探我?」

    那人淡笑不語。月夕微忖了片刻,又道:「年前,我偷偷下山那次,在邯鄲被你瞧見了是麼?」

    那人不答反問:「你為何要戲弄姊夫?」

    月夕咯咯地笑著:「我耍一耍他又怎麼了?他既有膽來秦國出使,又怕什麼,竟然還私自逃回趙國。我便想小小的教訓他一下,莫教他平原君妄自尊大,以為我們秦國無人;是祖奶奶他們放過了他,可不是他門客的功勞……」

    「你只聽你祖奶奶的話麼?」

    「祖奶奶對我與爺爺恩重如山,我自然要聽她的話。」月夕面色微黯。

    「月兒,你是秦國人……」

    「我是秦人,又能怎樣?」月夕提高了聲音,「只因為我是秦人,你便不敢來探我了麼?」

    「是,你是秦人,我便不會再來探你。趙括亦不會來。」

    「我不信。」月夕斷然否認,「他與你不同,他不會騙我。」

    「不會麼?秦國虎狼之國,行遠交近攻之策,叫我們晉苦不堪言,一個白起殺了我們韓趙魏多少人,人人都只恨他早死。趙括,他與我有何不同?」

    「不,他定然會來,」月夕一句也答不出,只是強笑,心中又愈發心虛,只是喃喃道,「他一定會來。」

    那人笑了笑,再不與月夕說話,只將雙手一袖,自顧朝山下而去。月夕望著他的背影許久,想到他說的話,心中又急又慌,忽見身邊一名玄衫女,與她擦身而過,上了山去。

    月夕連忙緊趕兩步,攔住了那女,道:「姑娘,你到哪裡去?」

    那女抬起頭來,年未過雙十,儀態萬方,眉梢眼角儘是嫵媚之色。月夕只覺得與她似曾相識,正有些遲疑,那女冷聲道:「我來尋越御風要一筆債。」

    「你尋師父?你又是誰?」月夕茫然問道。那女卻嫣然一笑,儼然如千萬樹的梨花霎時綻放。月夕頓時認出了她,叫道:「祖奶奶,是你……這是你年輕時的樣麼?」

    「是我,我是我,我亦是你……」女微笑道。

    「祖奶奶,你說什麼?我不明白。你是你,你又怎會是我?」月夕困惑道。她再仔細看那女的相貌,果然與方才大不一樣,細微處漸漸變化,化成了自己的面容。

    月夕心中驚懼,不住地搖頭:「祖奶奶,你找師父要什麼債?」

    「我爹爹是楚國大將,奉楚王之命,收服越國,何罪之有?他要報滅國之仇,卻不顧我與他的多年情分,害了我父兄,殺了我的孩兒。月兒,我不該來要他這筆債麼?」

    「師父那麼疼愛我,他怎會殺自己的女兒?」月夕不曉得前因後果,不知如何為師父開脫,可又總覺得師父心中定也是委屈難言。她囁嚅難言,半晌才道:「祖奶奶,為何你喚我做月夕?」

    女憐愛地瞧著月夕為難的樣,輕歎道:「月兒,隨祖奶奶回秦國罷?」

    「祖奶奶,容我再留上幾日,我……」月夕哀求道。

    「你要留在這裡?還是想隨那個姓趙的回邯鄲?」女冷笑道,「你要捨下你爺爺,這世上唯一的親人,隨姓趙的去邯鄲麼?」

    「我沒有……」

    「你莫要忘了,當初是你爺爺為了要我護你周全,才甘心將自己交於我驅馳。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愛護你。」女仍是冷冷笑著,「秦趙之戰在所難免,可你卻要為了兒女私情,對不住你爺爺麼?」

    「祖奶奶,我沒有。我不要聽你說這些,你莫要逼我。」月夕摀住了耳朵,閉起眼睛叫道。

    「月兒,及早抽身,勝過泥足深陷。」女淡然道。

    「月兒,你可願舍下一切,隨我去大梁麼?」那紫袍之人不知何時到了面前,亦柔聲問她。

    「月兒,我是我,我亦是你……」女緩緩伸出手指,直直地指著月夕,「我便是你,你便是我……」

    月夕只覺得全身手腳冰冷,冷汗涔涔而出,胸口堵塞,有口卻又難言。從前懵懂之時,心中憂懼之事,統統在她的腦海裡盤旋,互相糾纏。許久她才艱難開口:「我不是……」可突然眼前一黑,便朝前面栽去。

    她猛地睜開眼睛,面前趙括閉著雙眼,雙手抱著她,正沉沉地睡著。她伸手摀住了胸口,大口地喘著氣。他不曾離她而去,方才發生的一切,不過只是一個夢。

    還好,不過是一個夢。

    可正是有所思,方有所夢。所有清醒時不能說不敢想之事,夢中全部攤開,清清楚楚,無所遁形。

    趙括,他與我有何不同?

    秦趙之戰在所難免,可你要為了兒女私情,對不住你爺爺麼?

    我便是你,你便是我……

    夢中紫袍之人與祖奶奶的話,言猶在耳,叫人心驚肉跳。

    她微微支起身,瞧見夕陽昏黃的光線從門縫中穿進來,從趙括的身後透過,灑在兩人之間。

    陰影交錯,更顯得趙括鼻高唇薄,儀表堂堂。她才曉得自己喜歡了他,可難道他便要不再見她了麼?月夕以指尖輕輕撫過他的眼睛,他的嘴唇,心中克制不住,一把抱住了他。

    「怎麼了?做噩夢了?」趙括被她驚醒,亦緊抱住了她。

    「老狐狸,」月夕只覺得喉嚨酸痛,半晌才道,「我們明日要出谷麼?」

    趙括靜靜地望著她,輕聲道:「你不願意麼?」

    「這裡幽靜,無人打擾,若能多住幾日才好。」月夕勉強笑道:「可只有一包梨花酥,熬到明日都是勉強。」

    趙括微笑道:「若你喜歡,我便陪著你,總能尋得到東西果腹。」

    月夕將頭埋入了他懷中,低聲道:「那你陪我在此一生一世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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