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恐怖靈異 > 月冷長平

正文 9 霜晨流念往 文 / 米小亞

    「果然是祖奶奶……」月夕聽趙括一字一字念完這布帛上的字,猛地抬頭,「祖奶奶的名字正是羋霜晨,越御風是師父。他們竟然是師兄妹……」

    「你從不曉得他們是師兄妹麼?」

    月夕搖頭:「他們從未在我面前提及彼此,我也無從得知他們竟是師兄妹,還……還……有了孩。」

    霜晨月夕,思心痗。

    「原來祖奶奶果然是在思念師父。」月夕喃喃道,「可祖奶奶怎可以有孩?她若有了孩,那孩又在哪裡?」

    「當年楚威王殺越王無疆,滅越國,改越地為楚國江東郡。楚越兩國,有亡國滅種之恨,你師父該是不忘國仇,有復越之志,所以以越為姓。你祖奶奶卻是楚人……」

    「祖奶奶不僅是楚國人,她還是楚國王室之女……」月夕脫口而出。

    越御風若真如趙括所猜,是越國後人,不忘滅國之恨,自然不會與楚王善罷甘休。羋霜晨卻是楚國王室之女,她瞞著父兄與越御風私定終身。這樣的一段情事,兩國仇恨間夾其中,怎可能有善終?想一想都替兩人覺得後怕。

    月夕一顆心不住地「怦怦」而跳。她曉得祖奶奶的身份,自然就曉得了她與師父從未成眷屬。這都還罷了,她是兩人的後人,可兩人當著自己,竟能十餘年不聞不問,宛如陌。

    若曾親密無間,真的絕未言悔,又怎會至此。月夕只是默然,抬眼瞧趙括,他亦是沉默不語,若有所思。月夕用手輕輕掂著錦囊,輕輕一扯,才發現錦囊竟然完好如整,未曾打開過,顯然還未有人看過其中之物。

    她心一橫,用牙齒咬開了上面的縫線,打開了錦囊。裡面隱約露出了布帛的一角,趙括伸手便抽了出來。

    他展開布帛,上面亦寫了兩行字,兩人一起湊了上去:

    「害我父兄,殺我愛女月夕。從此死生休咎,各安天命。

    不及黃泉,不復相見。」

    一樣的筆跡,甚至連寫信的布帛的質地都是一樣。可前一封書信,尚是溫婉懇求;而這一封卻意冷情銷,言語之中,傲然決絕。幾乎叫人難以想像這竟然是出自同一女的手筆。

    兩封布帛,兩段字,起承轉合間,是一個女傷心欲絕的故事。

    「師父,他殺了自己的親生女兒麼?」月夕和趙括驚惶對望,只覺難以置信。

    「他們的女兒……祖奶奶為何也喚我做月夕?她是因為她的女兒,才待我這樣好?」月夕喃喃道,「祖奶奶真是心狠,她竟真能說的出便做的到。」

    趙括劍眉一挑,疑惑地望向月夕。月夕低聲道:「祖奶奶年前已經過了世,她果真未再見過師父。師父如今也……將近油盡燈枯,才叫我來霍山為他取這兩樣東西的。」

    「可你祖奶奶心中分明還惦記著你師父。否則又怎麼曉得你師父離開了霍山舊居,去了雲蒙山。若她真的恨了你師父,她為何叫你上雲蒙山?」

    月夕愣了半晌,才道:「我初上雲蒙山時,只說了自己叫月夕,師父便問也不問其他,就收了我做徒弟。你說的對,師父雖未瞧過這錦囊,可其實早曉得自己有個早夭的女兒叫月夕,也清楚我是祖奶奶身邊的人,才留下了我的。」

    「他們兩人定都吃了不少的苦。祖奶奶平日裡那樣風光,師父也總是一副淡泊世外的樣。可誰也不曉得他們兩人心裡,藏了那麼多的委屈。」月夕黯然道。

    霜晨月夕,思心痗。

    多年前的一個月夜,那叫霜晨的楚國女,無怨無悔,委身於自己的情人,為他生了一個叫月夕的女兒。而又是那個女,誓言兩人不及黃泉,不復相見。

    可她終究是無法忘掉那人罷?

    否則,何以她白髮蒼蒼之際,酒醉未醒之時,仍是會念著這一句呢?

    「國恨家仇,累人無……」趙括長歎道。分明是兩個有情人,卻因這兩國之間的爭戰與仇恨,以至於如此決絕的境地。莫非國恨家仇,真的會變成這世上最難逾越的一道屏障,輕易地阻斷世間的綿綿情絲麼?

    月夕聞言,身微微一顫。她本蜷在趙括的懷裡,忽地伸手地抱住了趙括。趙括一愣,頓時也明白了她的心思,緊緊地抱住了她。

    月夕抱著趙括,雙手越抱越緊,絲毫也不願鬆開。她心中又是渴望,又是恐懼,腦中雜亂的思緒紛迭而至,幾乎叫她無法呼吸;她只強行按捺,靜靜埋伏在了趙括懷裡。

    國恨家仇,累人無。她與趙括兩人,可能逃得過?

    趙括在月夕耳邊喚她:「月兒……」

    月夕一聲不吭。昨夜發生了那麼多事情,她一宿未眠,此刻見了這兩封布帛,又如同親歷了許多陳年舊事。她身心俱疲,竟不知不覺已經在他懷裡睡著了。

    趙括輕輕抬起她的臉,見到她雙眼緊緊閉著。他輕歎著抱起她,放到了鋪榻上。她睡著了,身體柔軟如綿,縮在趙括的懷裡,彷彿他溫暖的懷抱便是這與世隔絕的幽谷。

    趙括輕撫著她的臉盤,她時而蹙眉,時而微笑,不曉得她如今的夢裡,夢見了什麼,可有他在夢裡?

    他低頭埋於她發間,她的蘼蕪香在鼻端瀰漫開來,比那任何胭脂的香味都要濃郁,都要迷人。

    這天上的月兒,此刻終於真真正正地依偎在他的懷中。

    可日中則昃,月滿則虧,盛衰輪轉,無日或止。

    他又能抱得她到幾時?

    ※※※※※

    「月兒……」月夕聽見有人在叫她。她抬起頭,望見雲蒙山下的梨樹泛出了嫩芽。她方纔還在霍山,在趙括的懷裡,怎麼突然又回到了雲蒙山?

    月夕卻沒有驚訝,她只瞧著前面的山上,有一位紫袍之人。

    那人在走這段下山的,月夕一直跟著他,他亦由著她跟著他,兩人互不交談。直到到了山腳下,他忽然回過頭來。

    「是你!」月夕道。

    「是我,你忘了我了麼?」他一貫溫柔的聲音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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