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054 謀愛 文 / 白茅
雲千暮回頭想想,也明白是封拓故意使亂。他那樣的人手段多的是,非要選一個無賴的,這其中為的是什麼,真值得揣摩。
這事一鬧,她預料到肯定人有過來,但沒想到第一個居然是喬湘。
雲千暮沒見過喬湘,說得來話的官家小姐也就白菱一個。
只見喬湘端著步子進門,寒暄虛套幾句就直接坐下。
「碧桃,上茶。」雲千暮放下手中炭筆,拿帕子擦拭沾上炭跡的指尖。
喬湘撇了眼宣紙上的圖案,瞧不明白是什麼東西,雖說好奇但也裝作無興趣的樣子,語氣中帶著些許清高:「姐姐的畫真別緻,我習畫十餘年,都看不明白你畫中意境。」
「喬姑娘,我唯一的姐姐已經出嫁,你這聲姐姐擔當不起啊。」雲千暮笑意盎然,來著不善,說話都帶刺呢:「喬姑娘如今年芳幾何,打娘胎起就學作畫了麼?」
喬湘暗罵一聲牙尖嘴利,她第一次將雲千暮仔細端詳,覺得模樣比不上她喬湘,性情也比不上,娘家的權勢更是和她差一截,怎麼表哥就看上她了呢。
「姐姐說什麼見外的話。」喬湘拿起帕子掩嘴笑道:「你還不知道嗎?姨母說好了等你進門後,便用平妻之禮迎我進去,到時候還望姐姐多加關照。」
聽了這種話,心裡沒感覺是假的,就算是不愛,自己的東西被別人惦記,那心情真不怎麼美麗。
雲千暮現在才得知此事,提前體會了把妻妾相爭的樂趣:「喬姑娘別心急,若你真能進門,這話不說我也明白。」
「姐姐果然識大體,可是我怎麼聽說……」喬湘似乎有點不好意思,偷偷說:「聽說姐姐和別的男子相處甚歡呢,你這樣做對得起表哥嗎?小心被休了。」
雲千暮垂眸撥弄自己的指甲,勾唇微笑:「明人不說暗話,你想嫁給李逸夫便同他說去,在我面前說這些算什麼本事?難道你以為我退出了李逸夫就會愛上你?」
直白的話像一巴掌直接扇在喬湘臉上。
喬湘臉色微僵,她何曾一次向表哥表達傾慕之意,無奈神女有夢襄王無心,李逸夫一門心思在這個毫不出彩閨譽全無的雲千暮身上。
所以她才想從雲千暮這裡入手。
「我怎麼敢勸姐姐退出。」喬湘幾乎是咬著牙說話:「我只是不甘心,你瞭解表哥嗎?我從小就對表哥上心,為他噓寒問暖繡衣送膳,你什麼都沒做憑什麼得到他。」
「憑什麼?」雲千暮對上門找茬的向來不留情:「就憑李逸夫心中有我啊。」
「你!」喬湘猛地站起身,雙目含淚儼然被欺負的模樣:「你不知廉恥!」
「我知道。」雲千暮挑釁而笑,昨夜封拓就說過。
「我就不明白表哥為什麼會喜歡你這種人,姨母腿摔斷了你不去探望就罷了,還慫恿表哥急著成親!」喬湘指責。
雲千暮沉下臉站起身與其對視:「雲府送去李夫人的禮全被扔出來了你以為雲府不知道?再有,你這是質疑皇上的決定?」
喬湘臉色極為難看。
「別把人當傻子,也收起你那副自以為是的嘴臉。碧桃,送客!」
「是!」碧桃大呼痛快。
喬湘高昂著頭顱進來,被人當垃圾一樣攆出去,心高氣傲的她嚥不下這口氣,將對雲千暮的恨意又記上一筆。
她身邊的丫環輕聲說:「小姐您怎麼忘了,裡面那人再囂張又如何,奴婢打聽和雲千暮往來的是封拓,小姐您不如找封公子,然後……」
喬湘聽了丫環的話覺得可行,只要能阻止婚禮,她什麼都可以去做!
人出去了,雲千暮定下心思將方纔的畫重新描好,連同藍田玉交到錦葵手中,帶去珍翠齋找工匠雕琢。
她揉揉酸疼的手腕起身往屋裡走,迎面撞上神出鬼沒的滄潼。
雲千暮嚇了跳:「滄潼你什麼時候進來的,魚兒在外邊園子玩耍呢。」
滄潼呆呆地歪頭:「滄潼一直都在,你偷了滄潼的藥嗎?」
說著他垂頭邊走邊碎碎念:「偷滄潼的都要死,給你吃什麼藥好呢……」
滄潼一轉身,雲千暮就看見他蒼白的手上小小瓷瓶,上邊的暗色花紋眼熟無比,不就是在封拓那裡拿到的,雲千嵐的解藥嗎?
「滄潼,這是封拓給我的東西。」雲千暮揉眉,他是怎麼找出來的?她記得自己放的很好了。
雲千嵐自那次發燒之後再無其他症狀,當時她和封拓不相熟,這藥是不是能徹底解毒她不知道,也不敢隨便讓雲千嵐去嘗試。
「啊……是滄潼給封拓的。」少年慢半拍想起來,又呆呆的將藥還給雲千暮:「你要吃藥嗎?」
雲千暮無奈:「不吃,這是給我姐姐的。滄潼這是解藥嗎?解什麼毒的?」
一說起要,少年無距的眼眸乍然亮起來,整個人都鮮活了:「滄潼做的千金散,花光銀子都找不到病根,中毒的人只是發燒沒多少痛苦,滄潼真善良是不是?」
雲千暮臉色稍變:「不服解藥會如何?」
「只要不發燒就好。」說起自己摯愛的東西,少年第一次在雲千暮跟前露出笑容,臉上細小的絨毛在窗台光線下暈著白光,眉眼彎彎:「解藥滄潼就做了一瓶呢,你要吃嗎?」
雲千暮攥緊手中藥瓶,現在就只有一個想法,趕緊讓雲千嵐服藥。
好你個封拓!
少年見雲千暮匆匆走遠,不解地收回視線,喃喃著往外去。
劉府在南邊,轎子來回接近一個時辰,雲千暮直接尋上門去。
劉府門前喜慶的燈籠依舊掛著,當日門前鞭炮紙被打掃的乾乾淨淨,沐風院中還粘貼著大紅喜字。
院子裡不少丫環在做事,屋內不是傳來爭執聲,讓外邊的丫環都緊張垂首不敢說話。
明日就是回門之日,原本該準備回門的禮了,但當家主母劉洪氏顯然沒那心思,眼前的糟心事讓她煩透。
有個姨娘打扮的人開口說話:「大少夫人,這事擺明了是這小賤人暗中耍了心眼,你別冤枉了自家夫君。」
劉洪氏不耐煩地皺眉:「劉家子嗣單薄,既然查出來了,你也應該有當正室的大度,就……」
「夫人!夫人!」一個丫環匆忙進來打算劉洪氏的話。
「還有沒有規矩!」劉洪氏惱怒罵道。
丫環撲通跪地:「夫人恕罪,奴婢有要事稟告,雲家二小姐過來了!」
「什麼!趕緊攔著!」之前那個姨娘慌忙說話。
「來不及了,雲二小姐就要闖進來了!」
話音剛落,一女子踏門而進,臉色深寒,正是雲千暮。
話說方才雲千暮到了劉府,沒有拜帖只好在府外等候,府上小廝丫環見到她個個面色怪異,讓她起了疑心。
後來有丫環說雲千嵐染了風寒,怕雲千暮進去會染上病,讓她改日再來。
雲千暮一聽更覺不妥,便強行進門。
沒想到果然有事,大姐居住的沐風院熱鬧得很啊!
「劉夫人,就算不讓本小姐見大姐,也該給個我合理的說法,是因為有什麼不能讓本小姐看到的嗎?」雲千暮眼光寒徹,一眼掃過去,見到大姐雲千嵐低眉順眼站在床邊,床上還躺著一個人。
「大姐怎麼了?」雲千暮從眾人中穿過去來到前頭,仔細看看雲千嵐,心跟著沉下。
新嫁娘,三日都還不夠呢,就把她的大姐弄得如此憔悴!
雲千嵐臉色稍微有點發白,原本在雲府養出的紅潤都退了,眼底還有青影,脂粉未施連衣裳都是簡單套上的。
「妹妹你怎麼來了,快點回家去。」雲千嵐勉強笑笑,握起她的手跟蕎麥說:「蕎麥,送二小姐回去,就要出嫁了呢還四處亂走。」
蕎麥猶豫著不肯上前,雲千嵐用力瞪她。
「這人是誰?」雲千暮可沒這麼好糊弄,大姐擺明是不想讓她知道某些事情,但她怎麼可能置之不理。
有穿青衣裳的姨娘尖酸刻薄沾嘲帶諷地尖聲說道:「哎喲雲二小姐,你可不能隨便指,床上那人是大公子的寶貝,指壞了腹中孩子可就是您的錯了。」
「姚三娘,你不說話沒人當你啞巴!」劉洪氏大聲怒罵。
「孩子?」雲千暮銳利的視線落在床上之人肚子上:「這人在我大姐進門前就懷上了?」
庶長子,正經人家都不會讓妾室的孩子生在前頭!這劉家瞞著雲府做了這樣的事?!
劉洪氏狠狠地剮了姚三娘一眼,解釋道:「雲二小姐先別惱,這孩子我們也是剛剛知道,絕沒有欺瞞你雲府的意思。」
雲千暮正欲動怒,被雲千嵐拉住手掌。微冷的觸覺讓她按捺下怒火,她心疼地揉揉大姐的手掌,鋒利的視線落在床上那人身上。
也許劉洪氏的話是真的,這樣的事說出去也不好聽。沒準是這個丫環心眼太多,暗中懷上。
事情到此最重要的是這個孩子怎麼處理。
雲千暮是偏心的,她當然希望大姐好過,不願雲千嵐受到委屈。她沉著臉說:「那劉夫人說該如何解決?」
原本事情可以低調處置了,沒想到雲府的人突然跑了過來,劉洪氏也沒什麼好臉色:「如今你大姐是沐風院的主子,屋裡事自然該她管。大兒媳婦,你說元兒的孩子要怎麼處置?」
雲千嵐的臉色又僵了幾分。
雲千暮惱了,劉洪氏說的是劉上元的兒子而不是小小通房偷壞的種,擺明了想要將孩子留下,還想讓雲千嵐親口說出來!噁心!
「劉夫人,你說大姐夫初初上任,這事傳出去不怕影響他前程?要知道皇上最厭棄嫡庶不分之類。」
雲千嵐欲將雲千暮拉回來不讓她說話,眉心是化不開的鬱結,輕歎道:「妹妹,姐姐如今是劉家人,別這樣說話。」
劉洪氏見雲千嵐不敢得罪她,心中更得意了,哪個新媳婦在婆婆面前不是規規矩矩的!她哼笑道:「可不是,雲二小姐畢竟是雲家人,別瞎摻和劉家事。」
雲千暮胸口窩著一團火氣膈應得難受,她冷靜下來說:「大姐,你雖然嫁了,但還是雲家的女兒,父親讓你嫁給大姐夫是想你過得舒心。父親說了,有他撐腰,不想過了便和離父親養你一輩子!」
雲千嵐潸然落淚,父親對她好,自己又怎麼忍心讓他再操勞:「晚晚,大姐不求什麼,能安穩過日便好。」
劉洪氏見不慣兩人在她面前上演姐妹情深的戲碼,插進話說:「雲二小姐還未出嫁,這些事可別插手。聽聞你又惹了風流事,身上名聲沒多少,別平白再添笑話。」
若說雲千嵐最在意的是什麼?那就是她嫡親的妹妹,劉洪氏的詆毀雲千暮話正好砸中雲千嵐的底線,原本打算隱忍到底的她終於惱了:「母親,說話別太過分了。」
「我過分?」劉洪氏嗤笑:「你老實說吧,是不是嫉妒青梅懷著元兒的孩子?這是本夫人的第一個孫子,留下!」
雲千嵐眸光狠下。
「大姐看見了,有時候退讓得到的不是安寧,某些人當你軟弱好欺負想得寸進尺呢。」雲千暮上前擋住雲千暮,眼光乍寒:「劉夫人,是欺負我雲府沒人了麼?碧桃瑞雲,你們進來!」
「你想做甚!」劉洪氏微微心驚卻面色不露,唬下臉怒罵:「想在我劉府撒潑?」
「撒潑?本小姐學不來劉夫人您這高深的技術!方才不是說沐風院的主子是我大姐麼,這人躺在主屋睡我大姐的床算什麼意思?」雲千暮厲聲說:「將這人給我扔出去,別礙著大姐的眼!」
「你們誰敢動,青梅她還昏迷著!」劉洪氏怒目而瞪:「你要動一下我就讓元兒將這小婦人給休了!」
在場之人臉色皆變,劉洪氏居然說出這樣的話。
雲千嵐心中寒透反倒平靜了:「蕎麥,去幫忙。」
「是!小姐!」蕎麥忍了好久了,她家小姐剛嫁過來就被欺負,二小姐來的太及時了!這不,小姐終於肯反抗了。
見大小姐也發話了,碧桃和瑞雲更是毫無顧忌,二話不說擠過來,三人六手將人給拖下床。
「啊!痛死我了,放手放手!」原本昏迷的青梅突然大嚷大叫,原來瑞雲一不小心扯了把她的頭髮!
原來這人在裝睡。
「好啊,是正室的床睡得太舒服不想起來了?」雲千暮笑了:「碧桃你沒聽見麼,說讓你鬆手啊。」
碧桃不愧是雲千暮調教出來的,心領神會給其餘二人一個眼色,三人齊齊放手,那青梅一屁股摔到地上。
青梅眼珠子一轉,計上心頭,捂著肚子啊啊叫疼。
「你們你們!豈有此理!」劉洪氏指著雲千嵐的鼻尖,破口大罵:「你這小賤蹄子,想害我劉家斷子絕孫嗎?」
這劉洪氏原本也不過是一介商賈婦人,就算如今成了官婦人,官家貴婦的氣度舉止可不是換件衣服就能換來的,罵罵嚷嚷就一罵街潑婦。
雲千嵐心寒如冰,這樣的鬧劇,她那新婚丈夫始終沒露面,原本還想著夫妻敬重總能相敬如賓,看來是她太天真了。
「母親,既然你看不慣我,那兒媳只好回娘家住幾天,別礙著你的眼了。」
劉洪氏還是第一次見雲千嵐不順著她的意思,頓時罵道:「你儘管回去,回去了就別回來!不就仗著當官的爹,嫁不出的老姑娘一個,除了我元兒還有誰會要你!」
雲千嵐緊咬著唇。
雲千暮見這人句句戳姐姐的心窩子,事情原本就是劉家的錯還全賴雲千嵐身上,險些氣得肺炸。
她將雲千嵐推到碧桃瑞雲身邊,站了出來,寒聲道:「原來劉夫人是這麼想的,不知當初又為何應下這頭婚事?就你劉家還嫌棄我大姐?」
她上前逼近劉洪氏,嗤笑道:「我父親二品京官,有權;外祖尤家百年產業半數留她,有財;大姐容貌上乘,通詩書、識禮法,難道還配不上你劉家!」
劉洪氏聽的一愣一愣。
其餘之人也變了臉色,原本以為雲家肯將雲千嵐嫁到毫不出眾的劉家,是因為她年紀大了不想再留,沒想到壓根不是這麼回事!
有人悄悄回想自己哪裡得罪雲千嵐沒有,尤家啊誰沒聽過,世族之家累計下的錢財,分分鐘砸死你這個曾經的小商賈!
誰家女子會有這麼多錢財,也就雲府的兩嫡女了!
「大姐,我們走。」雲千暮撇了眾人一眼,將各人複雜的神色收歸眼底。
雲千嵐看著妹妹護短的模樣,心中一暖終於笑了出來。
雲千嵐就這麼回來了,雲府不知情的人看得發怔。還沒到回門之日,新娘子就自己回娘家了,是人都知道他們的大小姐被欺負了啊!
雲府霎時傳開了,一下子掩住昨夜封拓夜會雲千暮的話資。
大小姐在府中十九年,脾氣溫婉對下人也十分友善,聽說緣由的人都為她抱不平。
連雲程氏也難得為她動怒了。
雖不是親生的,但怎麼都佔著嫡母的名頭。小小的劉家居然敢欺負雲家的女兒,簡直不知天高地厚!
想起之前送去的嫁妝,雲程氏恨不得將劉家人刮幾巴掌。不要雲千嵐,那麼嫁妝全都給我一厘不差地還回來!
「大姐,在想什麼呢。」秋水居裡,雲千暮親自給她倒了杯開水,遞到她手上。
雲千嵐莞爾一笑,憔悴的臉顯得更招人憐惜:「大姐覺得寬慰,晚晚長大了知道護著大姐,以前都是大姐跟在後頭幫你收拾殘局呢。」
雲千暮見她是真笑,稍微放下心來:「大姐說的哪裡話,是劉家欺人太甚。大姐來,將藥吃了。」
「吃什麼藥,大姐又沒病。」雲千嵐看著雲千暮手中藥丸說。
「這是調理身子的,姐姐這兩天沒休息好罷,我特意給姐姐你找來的。」
雲千嵐不好抹了妹妹的一番好意,就著開水把藥丸服下。
雲千暮見此放下心上的一塊石頭,說:「大姐何必隱忍,一開始就應該讓他們知道你不是好欺負的。」
「我原本想著家和萬事興,日子總有摩擦忍忍就過去,只是沒想到……」雲千嵐苦笑。
雲千暮唏噓不已,這就是古代的婚姻,受苦受累的總是女子。她的大姐是這個時代的女子,認為三從四德再正常不過,若是劉家示好,怕還會回去的罷?
她問了出來,雲千嵐只是輕笑:「父親為我操如此多的心,怎能再讓他難受。」
雲中承回來時聽說此事,怒得砸碎了上好的端硯,拒絕了前來示好的劉家人,此乃後事先且不提。
靖國將軍府裡,因先輩遺言三子還未分家,裡頭的氣氛有些微妙。
三公子封鈺回來後也在將軍府住下,一改以往留戀青樓的習慣;大公子封義當了五城兵馬指揮,面對兩個無官職的弟弟,難免有些傲氣。
封拓今日處理完底下的事情回到府中,剛進屋就看見兩個曼妙女子站在裡頭,其中一人羞答答地偷看眼前器宇軒昂之人。
封拓眉頭緊皺:「景山,怎麼回事?」
景山嚇一大跳,都不要命了居然敢私自進來:「爺,屬下也不知情。」
他也是剛回來啊。
封拓冰冷的目光掃光兩女子:「滾出去。」
偷看的那女子反應極快撲通跪地,鵝蛋臉瞬間梨花帶雨,嬌弱可憐:「二公子饒命,若是奴婢被趕出去,大公子會殺了奴婢的。」
封義?封拓狠狠擰眉,當個五城兵馬指揮就敢管到他頭上來了,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
「你們死活,與我何干。景山,扔出去。」封拓微薄的唇緊抿,吐出的話如冰霜,毫無溫度。
「二公子,奴婢求您了,別趕奴婢走!」兩人被景山一手一個強行拖出去,臉上的驚慌真真切切,看來那封義是真的說了那樣的話。
可是那又如何,景山嘲諷,庸姿俗粉爺要是看得上,早就娶妻生子了。
就算爺在大業完成之前沒有女人,他都一點不覺得奇怪。
女子啊,有時候會是負累。
屋內殘餘的脂粉味讓封拓皺眉,封義得意便忘形,看來自己該好好還他禮!
「爺,有人求見。」外邊的景二進來稟告。
「何人?」
「喬家嫡次女喬湘,說有事相談,事關雲二小姐。」
封拓剛想說不見,聞言止住要出口的話,不耐煩地說:「讓她進來。」
景山將又哭又嚎的兩女丟得遠遠的,飛身回來就聽見景二的稟告,暗道又來了個不知輕重的無腦之人。
事關雲二小姐?但願你真有急事,不然他不嫌棄再拎人出去丟了。
喬湘是易了妝容的,畢竟獨自來男子的院子不是什麼好聽的事情,何況還是封拓這人。
再有自己想說的事情,絕不能讓別人知道!
她第一次近距離的看見封拓,被這人身上的陰冷震懾。還是自家表哥好,這樣的人,不好掌控。
「見過封二公子。」喬湘行禮。
「本公子與你認識?」
喬湘提起心神:「我與封二公子不相識,但與你心上人云千暮關係即將不淺。」
封拓想起李夫人在醉香樓說的話,自然明白喬湘的意思,他坐在椅上,右手輕叩桌面:「所以?」
見封拓不否認心上人的稱呼,喬湘覺得自己的籌碼更大了。雲千暮,看我怎麼一步一步奪回原本該屬於我的東西!
「封二公子,明人不說暗話,既然你對雲千暮有意思,我想要的只是李逸夫,為何不聯手全了自己的幸福?」喬湘胸有成竹。
像封拓這樣的人,要麼不喜歡,喜歡上了又怎麼可能放過。
景山在後邊聽著暗暗擦汗,心大的女子,居然敢跟爺這樣說話,爺從來不認識聯手是何物。
不料封拓卻極有興趣,劍眉微挑:「那喬小姐有何想法?」
喬湘大喜,只要說服封拓,那事情就成了一半:「本小姐知道你想拿李家的痛腳,只要你不讓雲千暮嫁給表哥,我就給你想要的。」
說罷她從袖中掏出一個泛黃的信封,裡邊鼓起信紙應該不少。
封拓總算正眼看她,提起抹意味深長的笑容,眸光微斂:「本公子怎麼知道值不值得?」
喬湘全然豁出去了:「李家與三皇子私下有往來,不知道封二公子覺得這個夠不夠份量?」
封拓勾唇而笑,帶著蠱惑的語氣問道:「你露了李家的底,還敢嫁去李家?若李家倒了,於你有何好處。」
「我要的只是李逸夫。」喬湘眼中閃過狠絕,就算李家倒了,她喬家也有權勢再抬起來,到時候她有恩於李家,表哥一定會好好對她!
「本公子應承了,你回去等著。」封拓扣扣桌面,景山身影一閃就將喬湘手中信封拿下,交到封拓跟前。
封拓並沒有打開,端起茶杯送客。
喬湘見目的達成心滿意足離開,腦裡幻想著她是李逸夫名正言順的正妻,完全沒想過同封拓這種吃人不吐骨頭的人合作,會是什麼後果。
景山覺得這女子腦子抽了,明眼人都知道爺對雲二小姐有意思,就算不拿出那什麼證據,爺照樣會將人拐到手。
原本想不通爺為什麼明目張膽跑到人家閨房壞人清譽,想在明白了,沒想到真有上鉤的人。
「景二啊。」景山一把摟住景二的肩頭,親熱道:「你看女子的嫉妒心多彪悍,所以兄弟我才不喜歡女的。」
景二斜睨他一眼,淡漠地拍開他的手,獨自走開。
「噯噯,你就不好奇我喜歡什麼嗎?」景山死纏爛打追上去。
封拓的院子深處有間破屋,木門緊掩,上了把拳頭大的鎖。
每日午間有人過來送飯,都能聽到裡面的人又吼又叫。
「姥姥的!別讓老子出去,老子真後悔當初沒把封拓你給上了!」
屋裡傳來匡當亂響,有鎖鏈撞到鐵具的聲音。
「死淫賊吼什麼吼,把老子耳朵都吼聾了!」
「臥槽!被關在狗籠一樣的鐵籠子裡,老子以後怎麼見人,還不許我吼了!」
裡邊的正是被抓起來的宋松和胡疤,破敗的屋子中間放了個大大的鐵籠,兩人就被反鎖在裡面,腳上還栓了鐵鏈,一動之下匡當作響。
宋松的脾氣可不好,許久沒採花了兄弟癟得慌,看著一副自在地靠躺著的胡疤,瞬間來氣了:「給我起來!你就不覺憋屈?還有沒有血性還是不是男人!」
「你是男人又不見你把鐵籠給採了!」胡疤覺得宋松秀逗了,封拓存心關他們倆,他們有什麼辦法,連閣主都不來救他們了。
原來兩人被景山景二抓住之後,滄潼將其救了出去,沒想到轉眼又被抓了回來,真是丟光了臉面。
至於心心唸唸能救他們的閣主,正陪著他心窩上的娃娃呢,哪裡還想得起兩人。
「老子和封拓八字犯衝!」宋松最後總結出個悲催的結論。
門吱呀一聲開了,刺眼的陽光照進來,兩人伸手擋住,再抬眼時,封拓已經站在跟前。
封拓笑了:「很厭惡這籠子?你該高興自己本事高強,不然本公子也不會花這麼多心思。」
「啊呸!有種咱出去比劃比劃!」胡疤宋松氣得臉色糾結,齊齊大嚷。
「想出來?」封拓目光落在鎖上,笑得別具意味:「本公子怎麼好一直關著逍遙閣的人,自然是要出來的。」
「哼,不知封大爺你又打什麼算盤,你有這麼好心!」宋松警惕地盯著他。
要是放出來讓他像上次一樣和胡疤玩那十八般趣具……天,他還是留在這個籠子裡罷!
宋松表示,就算用下半身思考都知道封拓絕對不安好心,辛苦抓來的獵物養兩天就放了,那是不可能的事!
不過封拓真的把他們帶出籠子了,下一個轉移的地方,讓宋松胡疤想死的心都有了。
原來封拓純粹是捉他們來賣的!
某人的婚期越來越近,說過要將花兒種回自家的封拓不可能什麼不幹。
第二日眾臣朝見之時,金鑾殿前突然出現個不該出現的人。
大臣們在上奏討論邊疆事宜,無事啟奏之後,太監高公公原本想唱一句「退朝」,金鑾殿外侍衛稟告:「靖國將軍府封拓求見聖上。」
群臣嘩然。
無官無品之人不能上朝議事,這封拓打算玩什麼把戲?
封義乃五城兵馬指揮,品階雖不高,但手握封明遠留下的兵權,皇上讓他上朝,便在後頭站著。
他聞言悄悄轉頭想看個究竟。
皇上沉吟半晌,直接召見。
殿前逆光走進一人,封拓一身玄衣腰繫玉帶極顯尊貴,面見百官無絲毫卑怯情緒。他丹鳳眼微抬,粗粗掃看龍椅上的帝王,眼中波光有一瞬間凝結成霜,很快化開。
「拜見皇上。」封拓拱手一禮。
「平身,封公子早朝求見,可知此做法不合禮矩?」成帝不露喜怒。
「草民明白,但草民有事朝見。事關兵權,按先父遺言,需百官見證。」封拓面不改色。
大臣們的眼神幾乎都變了,這人還有臉提大將軍封明遠,就是他謀害親父,還遺言呢,誰知道是真是假!
成帝豈會想不到這點,但聽到兵權二字,有心將事情聽下去,便說:「既然是封將軍的話,不妨說來聽聽。」
封拓低頭掩飾住唇角勾起的一抹笑意,道:「草民自當稟告,但在此之前草民還帶了兩人過來,給皇上排憂。」
金鑾殿竊竊議論聲,什麼都沒有的人,居然說能給皇上解憂,未免自信過頭了罷。
只見封拓轉身朝殿外使了個手勢,景二景山兩人一人押著一男子進殿。被押之人被繩子緊綁,腳拖項鏈,正是宋松和胡疤兩個倒霉蛋。
「哎喲娘啊,老子有生之年還能上個早朝,說出去多有面子,哈哈哈……」宋松一見裡邊情況異常興奮,完全忘了自己會有什麼下場。
胡疤淡定多了,直勾勾地盯著黃袍加身的成帝,大聲嚷嚷:「哎,我說老皇帝,你天牢裡的刑具就不能給老子看看?」
「大膽!」高公公尖掐著聲嗓厲聲呵斥。
宋松愣了愣,突然間哈哈大笑,整個人都笑抽了,腳上鎖鏈噹噹作響,猥瑣地看著高公公的褲襠:「哈哈哈,公公你憋不憋屈,娘們一樣喊得老子心都酥了。」
高公公臉色一會青一會黑。
「封公子,你帶這兩人上來作甚,打算鬧了金鑾殿嗎?」前頭一個官員出列,看官服應該是三品大員。
封拓不在意他的質問,沉聲說道:「皇上,這便是從天牢逃脫的兩人。兩人極其狡猾,只能親自帶來免得他們又跑了。」
嘩地一聲,群臣驚詫。居然把這兩人抓住了,好本事!
不過封拓說的對,隨便關著肯定跑了,要知道天牢都關不住他們!
成帝大喜卻不露聲色,招來禁軍將兩人再次關押。
宋松胡疤罵罵咧咧地被拖走,金鑾殿再次安靜下來。
「如此,封公子可要將方纔提起的事說來聽聽?」成帝發問。
封拓拱手行禮之後,在袖中取出一物,是張微微皺褶的宣紙,上邊還缺了一腳,可見有些年月。他將宣紙呈上去,高公公接過交到成帝手中。
成帝仔細一看,龍顏微變。
「皇上,這是在先父書房暗格尋到的。先父承蒙皇上信任,保管兵權,現欲將兵權盡數歸還皇上。」
封拓話音剛落,大臣們皆暗自琢磨封明遠的用意。
唯有一人被封拓這一手震驚了,此人正是封義。他黑著臉出列,朝封拓對峙:「二弟,父親何時留下此言,我與三弟為何不知!」
大臣們眼光在兩人身上來回流轉,是了,封義也是封明遠的兒子,又是嫡長,怎麼會不知道父親的意願。
「大哥是在懷疑二弟?」封拓面色不改,胸有成竹:「不信儘管去看看,信紙上乃父親的親筆。大哥您這般著急,是不願將兵權歸還給皇上?」
封義臉色驟變:「你莫誣陷與我!」
「如此甚好,是二弟想多了。」封拓嘴角上揚,眼中暗光沉沉。
兵權,既然大哥你藏得那麼緊不讓弟弟我看看,那弟弟只好將它送回皇上了。
本公子沒有的,你也休想得到!
至於以後是否能再取回來……封拓眼中閃過一抹殺意。
「皇上,先父讓群臣見證,是為顯我將軍府的忠心,還望您將兵權收回。」封拓言辭誠懇。
成帝的心思微動,最終說道:「信上封大將軍的遺願,你怎麼看?」
「全憑皇上做主。」封拓絲毫不顯山露水,讓成帝猜不透他的真切用意。
沒看過信紙的人全都迷糊了,還有遺願?不就是要將兵權歸還嗎?
封義沒由來地忐忑起來,這封拓,葫蘆裡賣的究竟是什麼藥!
成帝大手一揮,下定結論:「封大將軍一生赤膽忠心,朕便全他心願。封拓,你且回府候著,封家三子的官職,待朕擬好便宣旨於你。」
「謝皇上!」
群臣驚詫,原來封大將軍的遺願,居然是用兵權換三子官職?!
怪不得怪不得啊,雖說當官原本要通過科考和稽查,但和兵權一比,孰輕孰重傻子都知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