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六章 文 / 蘇雲生
高考成績和「打工」的意思一擺出去，陳驊晟立刻成了長輩親友和父母同事眼裡的搶手貨。
陳驊晟只考慮了三分鐘，就將父母提出來的近十個人選統統答應下來，不過僅限四門功課，除了數理化——人家也沒想過讓她輔導數理化就是。不過排課程時，她用到了最簡單的排列組合。
結果這回動靜大了，老媽拍板買了台空調回家，裝在小客廳裡。而小客廳面積實在不大，所以每天三場開「班」上課，每回都不超過三個學生。
只，每個學生秉性不同，於是陳驊晟備課和上課時間，包括手段都不相同。
「這是我的筆記的複印件，還編了記號。你先整體翻一遍，下禮拜一，我來提問。」陳驊晟將十公分厚、分類裝訂好的語文筆記塞給老媽公司老闆的兒子，完全無視對方黑了的臉。「你的語文太差了，作文太不穩定，得好好梳理一下學習方法。下禮拜過來，我再給你八股文寫作綱要。」
「八股文？！」小p孩這輩子順風順水的，大概陳驊晟是他唯一碰到的又痛恨又無可奈何的角色。
「你以為我語文成績是怎麼考出來的？你也是國際班的，難道語文老師沒提過？」
「……」
「英語要提高就只有一個法子，多看多記，再適當練練。語文就沒那麼容易了。」
這娃的媽媽在旁邊拿了個小工作手冊，一絲不苟地把陳驊晟的話記下來，還跟她確認了下，英語不需要多練——高考是筆試。倒把她兒子鬱悶得吐血。
「你考試就是靠這些筆記做得多？」男孩受不了自家老媽的行徑，又不敢當面頂，於是開始顯擺苦練了一年的口語。不就是期末考沒發揮好，結果不小心混了個倒數第十嘛？至於得跑來找這女的家教嘛！
「t、h，th，你的舌頭必須碰到牙齒，明白嗎？再說一遍，碰到牙齒！」顯擺？除了英語母語，她基本上不楚任何人。她這一口標準得可以去廣播台了，連英盲們都立即能分辨出明顯的優劣來。
「……這些筆記。」這女的太可惡了！
「這些筆記，靠這些筆記。」陳驊晟示範了一遍，高低節奏和爆破音無懈可擊。
「靠這些筆記。」咦？自己也感覺不錯，有點磁帶的感覺。
一轉眼一個小時就過去了。老闆夫人千恩萬謝地留下一包禮物走人，還再三言明這個不是家教費——陳驊晟可是說的「打工」掙生活費，怎麼可能免費？！只是僅收正式教師的一半價錢。
陳驊晟這個暑假不是普通的家教，而是應試策略加筆記傳授。
每個陪過來的家長都被她的筆記所折服，小心眼的也對每門課數百頁的筆記很滿意：光複印費都要兩三百塊，真是賺到了！
而陳驊晟也划算的，再便宜的收費，那也是收費啊！加上後來聽聞效果不錯後新報名的「學生」，即使計入空調的折舊、電費、茶水，還是能有一半多的賺頭。
等八月底的時候，老媽將所有收到的錢——剛拿到身份證的高中畢業生，人家給的家教費可都是給她家大人的——都給她帶走，還往郵政儲蓄卡裡轉帳一年的學費和住宿費，本來還要給她生活費的，被她拒絕了：這筆家教費省著點可以用三個學期、十三個月了，呃，當然得比較節儉。
爸媽感動得不行，連聲說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
而陳驊晟則在盤算上大學之後至少可以繼續做英語家教，又體面又有經驗，還有現成的資料，完全可以改善自己的生活。嗯，用自己掙的錢買防曬霜保濕乳和漱口水時，不會有任何心理負擔。
在報到前兩天，陳驊晟把頭髮削短了些，不過仍然扎一把簡單的馬尾辮。短髮其實更費錢，每一兩個月去店裡找督導級別的理髮師剪一次頭髮的花費，超過了長髮多用掉的植物精油氨基酸無硅靈洗髮水……算了，蜂花洗髮膏和護髮素其實很不錯，便宜又大瓶。
還有，白襯衫真是又防曬又白搭，回力鞋一個季度磨壞一雙也不十分心疼，棉布**……起碼棉的含量高不容易生癌。哦哦，一定要記得帶上老媽老闆家新送來的春秋運動服和同牌子的冬季羽絨服，那個體面實用啊！最多就是lumbia就不大好意思再穿不到十元一雙的膠底白布面球鞋……
將心愛的頭遍炒青裝罐，放進隨身背包，再扣好帆布大拉桿箱。哦，現金、銀行卡、身份證、錄取通知這些最重要的東西都帶好了。
老爸果斷地拉了箱子走在前面，堅定不讓陳驊晟碰到拉桿。老媽死抓著旅行包不肯放。陳驊晟只有書包兼背包和一個裝了蛋糕和水杯的塑料袋。
全家一起去其實本來就頗為熟悉的s市「旅遊」，其實就是送女兒上大學。
大學呢！
「哎呀，我們這個暑假沒有擺酒請你姑姑叔叔還有阿姨舅舅他們。」老媽突然嘀咕了一句。
「媽，節約點，我還有四年的學費和生活費呢。」其實即使沒有存款、沒有打工，爸媽現在的收入緊著點、節約著點，就能過去了。當然，目前的物價也比她初三畢業時高了不少。所以她在經濟自立之前都不會太花父母的錢。
「對，我們還要買個房子呢。」老媽悄悄道，「你爸看中了一個樓盤，就是戶型小一點……我和你也去看看，然後就下手買。聽說房子還會漲！越早買越好，寧願多問銀行借錢！」
自從公司改制，結結實實升為民營企業的部門經理，老媽在一兩年的時間裡進步神速，不僅午飯後刷牙防止下午的口氣、注意換洗可能沾汗臭的貼身衣物，還對合同、宏觀、投資等等有了全新的認識。哦，聽說她的公司把市區的地賣了，正打算搬遷到開發區。所以老媽對不動產有了全新的概念。
「好！小一點好，負擔小，到時出手也方便。」只要別買到塌陷的樓，現在這年月，買啥房子都好！
老媽握了握女兒的手，感慨著多看報真是好，不工作的孩子也知道世面、懂得經濟。
陳驊晟並不知道自家媽媽以後跟朋友同事吹牛的時候，就拿這事為例，大談一心只讀聖賢書不見得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