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587.第587章 朝堂辯駁（二） 文 / 長白山的雪
雲雪實在是忍無可忍了。這些狗官，顛倒黑白，是非不分，她要是再不說話，真是能氣死自己了。
劉御史扭頭看向雲雪，高聲喝道，「放肆，朝堂之上，哪裡有女人說話的份兒？鄉野鄙婦，今日能到這朝堂之上，已然是陛下開恩了。還不閉嘴，當心將你打出去。」
雲雪握緊了拳頭，指甲扎的掌心生疼，她努力忍了下來。今日這是在朝堂之上，自己萬萬不可衝動，否則更是容易壞事。「陛下，當初之事，臣女才是當事之人，難道不允許臣女辯駁麼？」
永徽帝點點頭，「韓雲雪，朕准許你當堂言講，但是你若所言不實，定當重重懲處。」
「是，臣女遵旨。」雲雪怡然不懼，清冽的雙目掃了一眼這大殿內的眾官員。
「陛下，諸位大人，小女子鄉下出身，不讀詩書，實在不敢與聖賢相比。郭巨埋兒，千古佳話，雲雪慚愧，實在不敢相提並論。」
「雲雪只知道，雲霞乃是我親妹。倘若我護不住妹妹，讓妹妹甫一出世便夭亡，豈不是不悌？」
「母親臨終之時，囑咐雲雪，一定要將妹妹撫養長大。若是雲雪不能護住妹妹，豈不是對母親不孝？」
「祖父祖母一日之內，痛失兒子兒媳，傷痛之下，難免做出糊塗的決定來。倘若雲雪不去反駁，一意曲迎，任由祖父母真的溺死妹妹，豈不是陷親長於不義？那豈不是大不孝？」
「雲雪並非聖賢，不敢做出倣傚聖賢之舉，更不能做不悌、不孝、不義之人。故而當日才出言違逆祖父祖母之意，一意相護幼妹。」
「諸位大人，難道諸位飽讀聖賢之書，就是為了逼迫如同雲雪這般的女子，去做那不悌、不孝、不義之人麼？」
雲雪一連串的反問，響徹在這大殿之內。清脆的聲音，震盪著在場所有人的心扉。
大殿中，原本就有不少的官員對雲雪的印象不錯。這時，再聽雲雪的此番話，更是對雲雪的機智十分佩服。這樣的女子，倒是難怪沈鴻駿傾心了呢。
永徽帝更是面露微笑，點頭不已。他就知道，雲雪這丫頭，從來就不會讓自己失望的。這一番話，在情在理，佔據了大義，一連串的反問，讓人深思。
沈鴻駿看向雲雪，眼中淨是讚賞的神色。這是他心愛的女子，如此出色，如此不凡的女孩，如何能讓他不為之瘋狂著迷？
雲霖同樣用讚賞的目光，看向了雲雪。他的大姐，從來都是這樣的坦坦蕩蕩。
雲雪看向了劉御史，還有那些個剛剛附和劉御史所言的官員們，「諸位大人飽讀詩書，滿腹經綸，還請指點小女子。」
劉御史啞口無言，任憑他平日口才再好，這時也不知道該如何說了。半晌才道，「長輩即便是有過錯，也該好言想勸，如何可以出言頂撞？頂撞長輩，既是不孝。」他只能抓住這一點不放了。
雲雪笑笑，「劉大人真是好脾氣呢，倘若眼前有人要殺死你的弟妹？就不信，你也能好言想勸？諸位大人不若設身處地想一想？倘若諸位遭遇此事，難道還要柔聲細語的去勸解不成？」
眾人心中暗道，誰要是敢動我的弟妹，不殺了他全家才怪呢。
「爾等頂撞祖父母，被祖父逐出族譜，本就是事實。任爾如何狡辯，也抹煞不了這等事實。」劉御史氣的臉上通紅，大聲說道。
「好男兒自當頂門立戶，逐出家族又如何？難道我韓家的男兒，離了家族的蔭庇，便不能出人頭地了麼？難道我韓家的男兒，離開了家族，便不能建功立業？難道非要做一個不事生產，只靠祖宗蔭庇之人，才算是好男兒，真豪傑？」
雲雪又是一連串的反問，卻讓在場的一眾男兒，熱血沸騰。
「大姐說的是，我等無需家族庇佑，一樣可以長大成人，一樣可以出人頭地，一樣可以盡忠保國。」雲震和雲霆幾個，齊聲道。
雲雪的問話，雲震等人的應和，在這大殿之內，在每個人的心裡不斷的迴響。
「好，這才是頂天立地的好男兒，有志男兒當如是。靠祖宗的庇佑，算什麼英雄好漢？自己闖出來的，才算本事。」這時，沈鴻駿忍不住讚歎出聲。
這樣的話，別人說不可，但是沈鴻駿說，卻是沒有任何人可以反駁。沈鴻駿當初匿名去西北，從普普通通的一個小兵，到最後成為殺敵無數的將領。戰場之上，靠的可不是祖宗的庇佑。
沈鴻駿話音方落，雲霓也幽幽道，「諸位大人如此為難我大姐，可知當日我大姐付出了多少辛苦？才將我們兄妹幾個養大成人？我大姐十四歲，就去了山場子幹活，十五歲水場子放排。」
「寒冬臘月，滴水成冰，山上的風像刀子一樣。我大姐要在山上，給人家洗衣做飯。她每日寅時便要起來，給四五十個人做飯洗衣，每日都要忙到天黑。」
「鴨綠江上，風高浪急，險灘惡哨層出不窮，稍微不小心，就是排毀人亡。每一年，鴨綠江邊，都會有無數人葬身江底，我們的父親，便是如此。」
「不要說是我大姐一個女子，便是那些男兒，有多少一去不回的？可是我大姐為了掙錢養活我們，毅然跟隨人家去放排。那時，我們幾個，成日的去江邊等啊盼啊，就盼著大姐平安歸來。」
雲霓說到此處，忍不住掉下了眼淚。而雲霆雲雷等人，也都跟著哽咽起來。
天福這時也開口說道，「我不姓韓，我姓宋，但我是韓家人。當初大姐將我從狠心的伯父伯母手裡救了出來，將我帶回了韓家。從那以後，我就是韓家人，大姐待我，比親生的弟弟還要親。沒有大姐，我宋天福就是白骨一堆，如何還能上陣殺敵，報效朝廷？」
「韓家雲雪，有情有義，父母身死之後，親自撫養弟妹成人。不羨富貴，當初凜然拒絕縣令之子，不願入府為妾。武藝超群，東夷入侵之時，與我大周男兒一起，並肩殺敵，斬殺敵軍無數。這樣的女子，諸位大人卻在這與她為難，爾等堂堂男子，難道就不覺得羞愧麼？」
沈鴻駿雙目如同寒冰，看著劉御史等人。那凜冽的殺氣，讓一干文官全都覺得頭皮發麻，身上涼颼颼的。
「況且，當日先祖父離世之時，已然後悔當初之舉。更是囑咐大姐，將來要照顧叔伯家的兄弟，將韓家其餘人等，一起托付給了大姐。祖父靈前，大姐一樣戴孝。我大姐何故要受你們的指責？」雲霓再次開口，將實情全部道出。
那些官員，當然不知道還有這樣的事情。他們只是聽了一些不利於雲雪的消息而已，哪裡想到還有後來這麼一出？雲雪被逐出韓家，可是祖父身死，一樣戴孝，這樣再指責人家，可就真的是不佔理了。
這時，左丞相站了出來，「啟稟陛下，韓家長女，承母親遺願，撫育幼妹，乃是孝。多年來含辛茹苦，將弟妹養育成人，乃是悌。又能解救不相干之人，將宋天福帶回家中養育，乃是仁。」
「同諸將士一起，抵抗外敵入侵，乃是忠。祖父逐其出族，但祖父身死，還能為其帶孝，乃是義。」
「此等忠孝仁義之女子，乃是天下女子之楷模。應該為其立義女傳，以嘉其德，以彰其行。懇請陛下獎賞韓家長女，使天下女子盡皆效仿，他日多出幾位此等奇女子。」
左相帶頭跪下，然後大半的朝臣也都跟著跪下，「懇請陛下，對韓家長女，予以獎賞，為天下女子表率。」
劉御史等人，這時臉色灰敗，如遭重擊。他們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明明應該是懲罰韓家的，到了最後，卻成了對韓雲雪的嘉獎。今日朝堂之上的事情一旦傳出，韓雲雪，就會成為天下女子的楷模，成為一個傳奇。那樣，他們還有什麼手段來打擊韓家？
可是，事到如今，他們已經沒有了攻擊了利器，只能認輸而已。雖然心中萬千不甘，卻是再也沒有辦法了。
永徽帝剛要同意眾臣的提議，卻見到雲雪跪了下來。
「陛下，雲雪所作所為，只是出自本心。相信換成別的女子，面對這等情形時，也會像雲雪一般的選擇。雲雪只是尋常女子，當不起諸位大人的誇讚，也當不得天下女子的表率。雲雪只想安安穩穩的過日子，平凡到老。」
「雲雪有弟弟妹妹們的敬愛，有未來夫君的疼寵，已經無需再要什麼獎賞。陛下賞賜韓家的已經夠多了，雲雪與弟妹們，感激陛下隆恩。這一次，就請陛下當今日之事不曾發生便好。雲雪等人來到朝堂，只是為了洗清不孝的罪名罷了，既然此刻已然澄清，便是功德圓滿。」
「好，好一個功德圓滿。諸位卿家，爾等可有這樣的胸襟氣概？爾等堂堂男兒，卻要為難一個女子，難道就不覺得有失體統？難道就不覺得這臉面上過不去？都回去好好想想吧。」永徽帝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