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6章 連歎息都會變得清澈(1) 文 / 嫵冰
事實證明,他們想的都天真了。
施允能做到耳朵裡塞棉花,但是其他人不會這樣。
距離比賽還有半月,清北大學請來了相關評委進行演練。大家都聚集在大大的會議廳練習。施允剛翻開資料,就聽到外面老師走過來,「有人找你。」
只除了靳淮寧,她在清北一向沒什麼熟人,便猶猶豫豫的出去。到了門口,果真有一名中年婦女站在門口,仔細的盯著她。是真的「盯」,目光從上到下打量著她,眼神犀利冷窒,像是要把她看出洞來。
她心裡突然有了些不詳的預感。
果真,她瞇著眼睛,「你是施允?我叫劉愛榮,是容禕的母親。」
施允點點頭,「我知道。」
見到容禕母親的剎那,施允卻突然想起靳淮寧。
以前在家,施允總愛看婆媳啊家庭大戰這樣的八卦戲,每次靳淮寧都說她幼稚,說現在的電視劇都把事情給形容的太險惡,一般家庭並不會出現這樣的事情。但如果靳淮寧看到了現在這幅場景,會不會氣的打自己耳光。
劉愛榮要把她帶到外面去說話,還伸手就要去拽她。施允掙脫,拚命讓自己語氣平靜,「我待會兒還要上課,有什麼事就在現在說吧。」
「在這說不清楚。」
「其實挺簡單的事情吧。」她微微皺眉,「一句話能說清楚的事。」
「那好,是你讓我在這說的。你和我兒子分手。」
「容禕說分手了嗎?」
「這事兒由不得他,」她再次抓住她,「我們家書香世家身價清白,我絕對不容許我兒子和一個罪犯的女兒在一起!」
「不好意思,」伴隨著上課鈴聲的響起,對面女人的眼神那樣猙獰逼仄,施允下意識想要閃躲,「我還要去上課。」
「說不完這話你就別想走!」
很快,施允就無比後悔自己在教室門口談論這事兒的決定。
劉愛榮不依不饒,非拖著她要說個說法,不管是看起來多麼溫爾的知識分子,在碰到自己兒女問題的時候都會散發彪悍的氣質。整件事情在容禕到來時達到了**,她們正拉扯著,容禕突然跑過來擋在她的前面,「媽,你幹什麼?」
「我幹什麼,我……」
容禕拉著******手就走,「有事兒我們私底下說,她還要上課。」
「你還要護著她是不是?」
「我不是護,我還在這任教,」容禕猛的壓低聲音,「你難道想讓全校的人知道你兒子和學生談戀愛?」
「和學生談戀愛有什麼了不起的!」劉愛榮猛的甩開他的手,「你都快和罪犯的女兒在一起了!」
她說最後的那一句話的聲音特別大,這下可好,原本還是三個人的狗血戲碼,現在幾乎變成了有人圍觀的群毆。
大概發生到最後,很多事都會像是這樣,其實是「休戚相關」,但是看著看著,就成了「事不關己。」
她看著容禕和媽媽糾纏,你一句我一句的一聲高過一聲,自己站在旁邊,起初還去勸兩句,後面就成了徹底旁觀的狀態。「天底下好女孩多的是,憑你的條件找什麼樣的找不著?你非得和這麼個強姦犯的女兒糾纏什麼?」
「你不分是不是?不分,好!」劉愛榮指著她,整個人身子都發顫,「不和她分就和我分!」
施允聽完,唇角淺淺一勾,突然轉身就走。圍觀的同學們極有眼力,還自動給她分出個道路。
還未走出教學樓,就聽到後面一陣嘶吼。
戰爭暫時是劉愛榮取得了勝利,因為容禕聲音幾不耐煩,帶著急於平息事態的焦慮,「行行行,我分手我分手,我分手就行了吧?」
四周同學們竊竊私語,伸著手在她身上指指點點。施允揚首挺胸,猶如走紅毯的女王,反而走的越發氣勢高昂。當事情擴大成一個無法遮掩的程度時,大家的私語談論也會變成肆無忌憚繪聲繪色的爭討,耳邊漸漸成為一個辯論會的熱鬧高度,但可惜的是,這個時候她的耳朵竟像是有了特異功能,無比明晰。
她爭取將步伐踩得有力鏗鏘,不給人一點落荒而逃的感覺。終於到了外面,施允像是被拋上岸再又被扔進水裡的魚,快跑幾步後靠在牆上猛的喘氣。腦子很蒙,彷彿被什麼東西填的滿滿當當。無意中低頭,突然感覺到手心很痛,這才發現手機一直牢牢被自己攥在掌中,到底攥的有多麼緊,竟然被鉻出紅印來,再加上周圍那樣白,像是即將要滲出血。
第一個號碼就是靳淮寧。
她只要輕輕觸摸,就可以撥打出去。
可眼看著就要撥出去,她突然又按掉。彷彿做了見不得人的事,匆匆去撥通訊記錄,發現時長是「0秒」時才放心。施允閉起眼睛,剛收起手機它就響了。她嚇了一跳,拿起來看,竟是池筠。
心裡沒來由的一沉。
「小允。」池筠的聲音依然溫柔甜美,「你怎樣?」
「還好。」她頓了頓,「靳淮寧沒帶你出去?」
她的聲音是她自己都沒料到的無力低沉,「他忙,有重要的事,」池筠靜默兩秒,「你的事我知道了。」
施允「喔」了一聲。
「你告沒告訴靳淮寧?」
br/>「沒有。他估計還氣著呢,」施允笑了笑,「那天我們鬧的時候,你又不是不在場。」
「小允,那可不可以答應我一件事?別告訴他你的事。淮寧現在人很忙,中好像出了事情,需要他緊急去打理。你要是有事兒要幫忙可以和我說,我其實也是想要幫你的,但你知道我的身份也……還有,你要知道,你爸爸之前的事情也不是多光榮的,中一向以自主創業典型自居,已成為業界榜樣,一旦讓他們查出來你和靳淮寧有關係。他苦心打造多年的品牌很難不受影響,這個社會大家都寧信其有不信其無……還有……」
「你放心好了,我本來就沒打算告訴他。我告訴他幹什麼?」她笑,「是他費盡心思撮合我們,又處心積慮告訴我我們不會有好結果。」
「小允……」
「你好好養胎,我掛了。」
「她這麼快就掛了?」
池筠看了眼手機,「嗯。」
「你行啊,這出裡應外合玩的相當的好。」司振同伸出大拇指,「這邊讓她別輕舉妄動,那邊死瞞著消息。我怎麼以前沒發現你是這類人才?」
池筠轉身就走。
司振同一把抓住她,池筠瞪眼,「老這麼說話你有意思嗎?」
「我估計他很快就會回來,我這堅持不了太長時間。」司振同抿唇,「你那還要多久?」
「你覺得我還要多久?拖!」池筠瞇起眼睛,「大戲還在後頭。」
「你還要做出什麼樣的大戲?」
「我現在才知道大家為什麼要爭著做導演,做演員的時候是你被別人控制,可成為導演,你就能控制所有演員,」池筠看著遠方,「戲要到**了。一定會非常好看。」她突然回過頭,笑靨如花,「你到時要不要圍觀?」
「大姐,你可千萬別把我攙和進去。」
「不去看這戲會非常可惜的。」池筠呼出口氣,「你要相信,大家群策群力,會比我任何的大戲都精彩,段子曲折離奇,接二連三**起伏,也不枉費我策劃了這樣長的時間。」
「她可不是正常人,你別折騰出大事來。」司振同有些憂心忡忡,「我這邊得到的消息,靳淮寧在美國還聯絡了好幾個心理醫生。」
「要麼折騰要麼死,」池筠哼笑,「你沒覺得她現在已經成長了不少?」
掛了電話不久,施允就見遠處楊佳辰正飛快的跑過來。
「呃啊我的大姐!總算找到你了!」她一把拽住她胳膊,「你怎麼找到這麼個蹊蹺地方的?我圍著學校跑了好幾圈,就差進男廁所了!就連後面的食堂我都……」
她呱啦啦的說了這麼多,卻見眼前的人一點沒有反應。
抬頭看她,只見她努力咬著唇,眼眶通紅看向前面。
「喂,大姐,都當那些人是狗放屁好了。」她伸出手在她眼前揮了揮,「你不會是要哭吧?」
「哭個屁。我乃一女漢子,」施允揚起唇角,「你什麼時候見我哭過?」
容禕找過來的時候,施允照舊還在原來的位置站著,身靠著牆壁,低著頭,腿一晃一晃。楊佳辰仍站在她旁邊,也是垂著腦袋,幾乎是同樣的姿勢。
見他來,楊佳辰就像是見了救星,「行了,容老師來了就行了!那我先走!」
也就幾秒鐘,她就沒了蹤影。
容禕走到她前面,「施允。」
「楊佳辰怕我想不開,非得守在這。真夠瞎扯的,」她抬起頭,嫣然一笑,「我哪兒會那麼脆弱啊。」
他看著她良久,像是要把她看個仔細,然後歎氣,伸手將她攬入懷中,「施允。」
「這是分手前的最後一個擁抱嗎?」
「我沒那麼容易屈服。」
「可這教室四處有攝像頭盯著呢。」施允微微抬著頭,「一二三四五……這層樓大概要有十多個。」
話落,她能感到他的身子輕輕一抖。
但隨即,更緊的擁抱向她攏來,「你不說破罐子破摔不怕嗎,」他把頭靠到她的脖頸,用力的吸氣,「讓他們看好了。」
「但你媽怎麼辦?」
「等時間長了,」他看著她,「她會理解的。我……」
話沒說完,手機響了。
施允看了眼手機,忽然眼前一亮,伸手把他一推。容禕還想要問是怎麼回事,只見她抱著手機,像是怕她他見一般,逕直走向窗口。
緊接著答案便揭曉了,施允緊攥著手機,那聲音甚至有些發抖,「靳淮寧。」
「你終於肯打我電話了。」
靳淮寧上來一句話就不是好話,「你還活著啊?」
「你一直不接我電話,我也不敢死啊。當然還是不會找你哭,」她笑嘻嘻的,「靳淮寧,你沒生氣吧?」
「我有什麼可生氣的。只不過我在這半夜突然發夢顛,夢到你被人脅迫差點跳崖了,所以趕緊打電話問你還健在沒有。」即使在大洋彼岸,他的聲音仍如此清晰,清晰到她甚至能根據他的聲音確定他的表情,肯定又是刁毒十足的笑容,「我以為你和你男朋友分手了,就以你的性子,你再想不開再一時跳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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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我和他沒分手。」
「什麼?」
「我和他沒分手,」施允先是重複了一句,然後說,「要不要把人喊過來給你看看?」
他還沒反應過來,話筒那邊就響起了男人的聲音,「靳先生,我是容禕。」
「我和施允,我們很好。」看著施允眨了眨眼睛,容禕抿了抿唇,「我們會一直很好的。」
手機又換回到施允那裡,「靳淮寧,你聽到了吧?」
「施允,行啊,知道了還能這樣,」靳淮寧輕笑一聲,「我怎麼沒想到你這麼大度?」
「我……」
「哈,你沒事兒就行。牢記住你的承諾,好好的過你的日子,我等著你的好消息,和他**終成眷屬,」他最後一句似是詛咒,完全加重了語氣,簡直一個字一個字的從齒間迸出來,「哭也別找我哭。」
電話掛斷了。
施允看著手機,愣了幾秒鐘,唇邊突然流出笑容,「靳先生大概什麼時候回來?」
「他還在生著氣。」施允卻是答非所問,轉頭眨眼看著他,「我們還真是四面楚歌眾叛親離,靳淮寧說了,讓我哭也不要找他哭。」
「不過他能打來電話就很好了,」她自顧自的說,「你不知道,那天我們吵得多凶。」
她好像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情緒裡,微微低頭,手輕輕的摸著手機,目光泛著柔和的波浪,較起剛才的繃直僵硬,整個人都軟了下來。他心裡突然有了異樣的滋味,只是伸手去攬她的肩,「我們走。」
本來還算得上是私底下的醜事,經過容禕媽媽這麼一鬧,完全成為公眾事件。
師生戀本來就是禁忌,現在校園裡人人都知道獎學金獲得者施允和輔導員老師給勾搭上了。
施允害怕於容禕不利,但容禕卻說無所謂,本來他就是要走的,早晚會去美國,所以在清北大學別說聲名狼藉了,就算是被扔雞蛋糊番茄醬都無所謂。「你放心,我的忍耐性很強。」他牽起她的手,「長到足可以忍耐這麼長時間。」
施允笑。
「這次也好了,其實真和你說的一樣,只是在擔心的過程中才最害怕。現在反正已經放開了,」他搖了搖和她牽著的手,「我們大大方方的給他們看。」
她還是笑。
「施允,」腳步停住,他突然看著她,「你最近越來越不愛說話了。」
「是嗎?」她這才抬起頭,微微皺了眉頭,「我沒覺得啊。」
他突然歎氣,「是我對不起你,要不是我,你就不會這樣……」
所謂的「師生戀」打擊力度本來就不小,何況她還背負了罪犯女兒的罪名,何況他的母親還來了那麼一出。在大家的言論中,她被遺傳的「勾引男人」的罪名是坐定了……
「他們也沒說錯呀,我要是腦子裡都進這些話,幾年前就該死了,」她輕描淡寫的說,「還是靳淮寧說的對,紙包不住火。」說完這句話,她又低聲嘟囔了一聲。
她的話很小,但是他還是聽了個清楚——
「幸好他不知道。」
這個「他」是誰,一辨即明,他心裡突然有些酸,五味雜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