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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七十一章 問情斬道 文 / 涅靈玄劫

    西峽山脈成群,自從成型以來,一直都很安靜。可在最近,卻時常搖動起來。往往震動發生時,人都無法站穩在地面。

    金鱗有些無奈,看了一眼即使震動卻依舊彷彿雕像一樣,穩穩站在一旁的老人,道:「大師,我做不到。」

    老人無言,似乎沒有聽到一般,面具遮住了臉孔,也看不到表情。金鱗輕歎了口氣,就這樣躺在地上,等著震動的結束。

    老人的收徒,需要一套並不怎麼繁瑣的儀式,其中包括了三跪九拜,這讓金鱗無法接受。

    「儀式只是形式」金鱗試圖說服老人。

    「儀式是規矩。」老人依舊是淡然卻認真的口氣道。

    「名字不也是代號嗎?」金鱗有些惱怒,心想你之前做出一副超然的態度此刻這麼較真做什麼。

    然而老人只是沉默了片刻。

    他並沒有把金鱗收為弟子,於是金鱗便不能稱他為師父,老人說這是這是規矩。

    規矩是什麼,金鱗沒有問。但一定,是他不想接受的東西。睿智的老人或許發現了這一點,只是淡然卻認真的教著金鱗握劍,冥想。

    「天地之間,蘊含著無窮無盡的力量。你要做的,是感受那股力量。」老人道。

    這個過程被老人稱為冥想,其原理,與練氣相似,但不同。

    「靜下心來,感受那股力量。」老人道。

    靜下心來,說的容易,不能打坐,而是筆直站立。手上還握著一股雜念不斷的長劍烈焰。越加成熟的烈焰此刻就像個孩子,一直在對金鱗傳遞這雜念,似乎在撒嬌。

    除此之外,隔一段時間就會發生的地動山搖才是金鱗最為無奈的地方。

    然而老人再不肯多說一句,彷彿睡著。而在他旁邊,羅剎卻是真的睡著了。

    按照老人教的方法,靜心凝神,感受天地間的力量。

    烈焰發出的雜念逐漸變得極淡,金鱗差一點就進入了物我兩忘的境界,卻被一陣搖動所打斷。

    金鱗無奈。只能不斷嘗試。

    羅剎不知什麼時候醒來,看著金鱗擺著的古怪姿勢,道:「沒想到你居然是認真的。」

    一直如同一顆枯木一樣站的老人此刻開口起來:「沒有規矩,談何認真。」

    羅剎笑了起來,很明媚。很可愛,道:「連規矩都可以放棄,還不足以說明你的認真嗎?」

    老人沉默。

    「你知道我要說什麼。」羅剎道,少女獨有的尖利童聲聽不出冷意,可少女的表情卻是那樣的冷漠,彷彿嚴肅到了極點。

    「你也知道我什麼都不會說。」老人道。

    少女笑容更加明媚,因為嬌小的身體而有些天真浪漫的味道,可這絲毫打動不了老人。

    「你什麼都不說。所以,什麼也改變不了。」羅剎刻薄道,「從以前你就一直是如此。王宇和唐昭。王斧和白刃,艾婭和易龍,你明明知道一切,卻只是看著他們痛苦。」

    老人的身影很挺拔,一眼不語,就這樣站在那裡。沒有反駁。

    「我不知道這一次你看到了什麼?但是如果傷害到他」羅剎緩緩道。一股寒意浮現,此刻她認真到了極點。

    她沒有把話說完。但她知道老人明白。

    大地又是一陣搖動,然而這一次。金鱗竟然穩穩的站在了原地,彷彿生根在那裡。

    「接下來,便是問道了吧。」少女道。

    斷念,絕識,問道,斬情。這全部在一起,才是冥想。老人沒有解釋,金鱗沒有詢問,所謂冥想,從來便不是一種練氣的過程。

    「無極之意,絕情滅欲,只有你這種無情之人,才會去修行」羅剎冷笑道。

    老人依舊沒有言語,遮住的面孔徑直對著金鱗,看不到表情。

    在金鱗的識海,此刻夢境不斷。

    這不是他第一次做夢,類似的夢境出現過很多次。漆黑的世界,被捆住的少年,冷漠的聲音與目光。

    但從來沒有一次,他這麼接近少年,彷彿他就站在少年面前。

    他不由自主的接近少年,而後與少年融為一體。

    記憶如同成冊的畫幕,一頁頁的翻過,熟悉,卻又有些遙遠。

    魔族,靈族,人族。

    一個個名字翻過,一張張面孔浮現,一句句的言語落下。怨與恨,恩與仇,交織而成的,是人生,是命運。

    「我是誰?」金鱗,亦或者少年,痛苦的嘶吼,明明已經決定了不去追尋,但記憶回溯,為何會這麼痛苦。

    火焰從地底燃起,焚燒起來,身體卻完全感受不到痛苦,因為早已習慣。

    「鳳天夢!」金鱗痛苦的大叫。一張清秀的面孔,浮現絕望,是那麼的痛苦與哀傷。在回想時,卻模糊一片。已經遺忘的記憶,經歷卻形成傷痕,撕心裂肺,刻骨銘心!

    紅色的眼睛發出凌厲的光芒,金色的血液轟隆作響,卻被一條鎖鏈牢牢捆住,動彈不得。

    一股股黃色的蒸汽冒了出來,往身體裡鑽來,很痛苦,很難受,卻無法擺脫。

    「啊」金鱗怒吼。

    「放下。」一個聲音不知在哪裡浮現,彷彿魅惑,讓金鱗安靜了下來。他的意識逐漸與少年分離。

    「首先斬掉的,是仇恨。」老人的聲音成為背景,低沉緩慢。

    「可仇恨,在哪裡呢?」少女清脆的聲音響起,無人作答。

    連仇恨,也在那遺忘的記憶中消散了麼?

    陽光,還很明媚;卻是夕陽。遠處,是高山在浮現,地上,有不知名的小花在生長,走在古道上的少年少女,一路無言。

    突然有風吹來,餘輝落在少女身上,紅色的長髮飛舞,宛如火焰的跳動。

    「我不明白,你怎麼會願意回來這麼偏僻的地方?沒有珍貴的材料,沒有符陣的傳承是因為家鄉嗎?」少女問道。

    少年點了點頭,看著少女微笑起來。少女看著少年,突然也笑了。

    「我要走了!」少女的嘴唇還殘留著微笑的痕跡。

    「我等你!」少年道。

    這樣的對話發生在什麼時候,金鱗沒有記憶。

    少女很美,甚至是他見過的,最美的女子。

    「這是那時不言之中嗎?」金鱗有些迷茫。

    魅惑的聲音再次傳來,還是那一句:「放下。」

    平淡無奇,聽不出任何韻味,卻偏偏擾動人心。

    金鱗掙扎了起來,然而畫幕逐漸變淡,終究,一切都變成黑暗。

    「這一次,是斬了情。」老人的聲音又從畫幕之外響起。

    「愛情麼?還是一見鍾情。」少女似乎是在為老人補充。

    漫天的狂風怒卷,天空彷彿被火焰點紅。大地被染成了鮮紅,是血液流淌的顏色,黑色的火焰燃燒了著一切,宛如世外桃源的秀麗山村消失不見,只留下了滿地未寒的屍骨

    金鱗跪在地上,抱著風竹幼小的身體,仰天發出一聲嘶吼,那聲音裡充滿了絕望。

    「這是你的命,你,逃不掉!」宛如判決的聲音在天空響起,在那裡,有一個漆黑的窟窿,在那裡,有一根柱子,柱子上有一個少年,被一個鎖鏈捆著。看不清臉孔,但他的目光卻是如此的無情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金鱗嘶吼著喊道,其聲悲切,彷彿穿透了時空。

    金鱗怔怔的看著這一切,幕裡幕外,同樣的一副面孔,卻彷彿是兩個人。

    這不是他第一次看到,上一次,是一個惡夢。

    這是夢嗎?金鱗不知道,他看著一切,彷彿在看著舞台上的戲幕。

    「放下。」

    魅惑的聲音再次響起,然而這一次金鱗卻發出了一聲輕歎。

    「放不下啊。」

    怎麼能放下,那是自己的信念。

    「失敗了麼?」少女道。

    「失敗了,卻為何沒有結束。」老人道。

    又是一幕出現。

    白色的梧桐樹彷彿開放了很多年,青翠的草葉,奇特的小花。這是一片草原。栽種梧桐樹的草原。

    一個少女在草地裡嬉戲,天真浪漫。還有一個少女坐在樹下,安靜的看書。

    一個少年走來,影子落在了少女的身上。

    「快來啊」嬉戲的少女叫道。

    看書的少女露出了微笑,抓住了少年伸過來的手。畫幕頓時破碎,一切都歸於虛無。金鱗驚醒過來。

    「這算什麼?」羅剎道。

    金鱗迷茫的看著周圍的一切,仿若隔世。良久才回過神來,卻立刻昏迷了過去。

    老人不語,而是站在原地良久,而後才緩緩道:「劍意已成。」

    「問的不是道,斬的,也不是情。」老人搖了搖頭,緩緩走進山洞,一聲歎息,從山洞裡傳來。

    「這便是答案。」老人道。

    「哪一句的答案。」羅剎皺眉道。

    「王宇與唐昭,白刃與王斧,易龍與艾婭你與他的答案。」老人緩緩道。

    「不懂。」少女皺了皺眉,說道。

    「無需懂,無法懂。」老人似乎有些疲憊的道。這還是第一次,他的話語中帶出了感情。這讓少女沉默了起來。

    山間寂靜,悄然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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