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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73章 芳草萋萋 文 / 弱水千流

    屋裡的兩個女人循聲望過去,只見從屏門那一頭疾疾繞過來一群人,青一色的華服皂靴,面上沒有一絲表情。領頭的男人戴描金帽,著曳撒,雙臂繡著四爪金蟒,他臉色陰冷眸光清冽,帶著一眾廠臣浩浩蕩蕩走來,氣如山倒。

    這人來得太是時候,陸妍笙眼中的神色有瞬間的黯淡。宮裡正大辦太后的喪禮,服喪期間皇后要守孝,事事都只能交給嚴燁操持,他難道不忙麼?這會兒不在慶寧殿也不在掌印值房,卻跑到了了她宮裡來,未免怪誕。

    難道是得知了蕭太妃來尋她,這才來的麼?這倒極有可能,嚴燁的爪牙遍及舉國,別看紫禁城大,十個宮婢內監裡頭少說也有八個是嚴燁的耳目。瞧他的模樣,顯然是聞訊匆忙趕來,應當是有人給他通風報信了。

    她眸光微閃,忽然覺得一股涼意從背脊底下竄上來,直直地要鑽進人心坎兒裡——他在永和宮裡安置了他的耳目,是要監視她的一舉一動麼?

    妍笙這廂還在思索,嚴燁領著一幫廠臣已經到了正殿的宮門口。

    他虛抬起手,後頭的一眾人因頓住步子,低垂了頭恭恭敬敬地立在了宮門外。起菱的薄唇挑起一抹寡淡的笑,他提起曳撒跨門檻,眸光掩下去,朝妍笙同蕭太妃揖手行了個禮,口裡說:「臣給蕭老娘娘請安,給貴妃娘娘請安。」

    這廠公在人前裝模作樣的本事真真是愈發高深了。陸妍笙瞥他一眼,心情不佳面上的神色也不好看,只拂了廣袖隨口說了句平身。

    她的心事總是藏不住,往往在他面前無所遁形。嚴燁聽出她語氣不悅,卻也沒什麼反應,只說了個謝復直立起身。抬眼看蕭太妃,只見她神色倒是很平靜,坐在陸妍笙旁邊兒的椅子上捋佛珠。蕭氏見他看自己,心頭隱約明白了幾分,因唇角浮起一絲淡笑道,「廠公這是來尋貧尼的?」

    嚴燁眼神冷了幾分,揖著手作出副恭謹的神態,回她道,「皇后娘娘宅心仁厚,聞說娘娘在靜心堂裡避世多年患了隱疾,心頭記掛,著令臣吩咐太醫院為娘娘好生治病。」說罷一眼也不看蕭氏的臉色,掖了闊袖往殿門外一比,面無表情地沉聲道,「娘娘今後就住在硯慧齋,那處偏遠清淨,正適宜娘娘禮佛。臣已將一切交代下去了,目下太醫正在硯慧齋裡等著給娘娘請脈。」

    隱疾?蕭太妃面上的神色有瞬間的凝滯,目光不明地看向嚴燁。然而他微側著身子,半面臉背著光,濃密纖長的眼睫低低地掩下來,教人看不清他眼中的神色。

    太妃半天沒有回應,嚴燁仍舊沒有抬起眼看她,只又道了句,「娘娘,太醫正等著給您請脈。」說罷又揖了一回手,音量略抬高,聲音清漠沒有絲毫溫度,「臣恭送蕭老娘娘回宮。」

    嚴燁拿起架勢,教人不敢逼視一般的盛氣凌人。蕭氏面上劃過一絲詫異,這是她看著長大的孩子,因著趙長德的那層干係,他一貫敬她如母,從來不曾對她擺過臉色,眼下這情形,看來是今次她擅作主張來尋貴妃將他惹惱了。

    這回的舉動確是有欠考慮,她本是一片好心,卻差點捅出漏子。太妃面上有些怔忡又有些惶惑,卻也不好再多逗留,站起身便朝殿門口走去。

    那背影孱弱又伶仃,瞧上去分外可憐。陸妍笙心頭有些不忍,終是站起身將她叫住了,朝她說:「蕭老娘娘,等為太后服完了喪,臣妾會去看您的。」

    蕭太妃朝她含笑一點頭,復又旋過身邁過門檻出去了。嚴燁跟在她後頭送出去幾步,今日的陽光分外和煦,金燦燦的日光下他雙臂的金蟒閃閃熠熠,週身光華逼人。他側目看一眼姚尉,摩挲著指上的筒戒緩聲吩咐,「送太妃回宮好好歇著。」

    姚尉應個是,數個廠臣跟在蕭氏身後往宮門走,太妃似乎依依不捨,走起路也是一步三回頭,連著看了妍笙好幾眼,這才轉過了屏門消失在了宮門處。

    與世隔絕了那麼些年,一定是相當孤獨寂寞的吧。妍笙出了合歡堂,立在院中目送她良久,神色有幾分惆悵。

    陽光有幾分刺眼,他半瞇了眸子朝她看過去,只見溫暖的金輝在陸妍笙週身鑲嵌上一道淡淡的光,正值太后的喪期,她衣著暗淡樸素,髮髻上簪了一朵白花,透著幾分清零素雅的美。

    她想著事,彷彿把他給忽略了一般,將他晾在了一旁,逕自往寢殿的方向走過去。嚴燁見狀挑高半邊眉毛,提步朝她追過去。

    他人高腿長,趕上她不過三兩步的功夫,伸手握住她纖細的胳膊往回輕輕扯了扯,她的反應卻格外激烈,回過身一把將他推開,「讓人看見!」

    嚴燁毫無防備,她這一下又使足了力氣,居然推得他一個踉蹌。他面上霎時怔住了,顯出幾分迷茫的神色,深邃的眼彷彿也沒了生氣兒,只木木地看著她。

    原本打定了主意不理他,可見他這模樣,心頭居然又生出幾絲過意不去,她有些為難,最終還是沉著臉望向他,冷冰冰的口吻,質問的語氣,「你帶了一大幫子廠臣到我宮裡來,仗著人多勢眾麼?蕭太妃前腳剛到你就跟著來了,你在我宮裡安了多少耳目?你要監視我?你憑什麼監視我?」

    她一連串的問題扔出來,教他覺得腦仁兒疼。左一句監視又一句監視,其實壓根兒不在點子上,天底下不會有第二個人比他更瞭解她,這丫頭能跟他生這麼大氣,一定不是為了他在她身邊安插耳目這麼簡單。

    他垂著眸子思索一陣,眸光瞬間冷下去——眼下高太后去了,宮中就再沒了能限制他作為的人,他一時惻隱廢了蕭太妃的禁足令,卻沒想到差點釀成禍。日光下他半瞇起眼,目光森寒迫人,問她道,「蕭太妃跟你說了什麼?」

    這句話簡直牛頭不對馬嘴。陸妍笙先是一怔,後來又反應了過來——方才太妃似乎將他的什麼秘密說漏了嘴,雖然蕭氏口中他待她淨重,可那些在她看來都不是真的。眼見為實,她瞭解他的冷血陰狠,什麼樣的事都做得出來!

    雖然她心中確是因為太妃的話介懷,可又擔心他因此對付蕭氏,也只好將一切都同她撇開得一乾二淨,只道,「太妃說她是看著你長大的,你待她極好,你是個好孩子。」

    聞言,他並不答話,只垂眸細細端詳她的眼睛,面色愈發陰沉起來,半晌方才道,「只有這些?」

    她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只硬著頭皮點頭,「就這些。」說完才覺得有些不對勁,分明是他惹她生氣,怎麼這會兒她倒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了?天底下再找不出這麼可惡的人了,就會唬她嚇她麼!

    陸妍笙回過神來,臉色便又沉下去,抬高了嗓門兒衝他怒叱:「你這麼凶做什麼?分明是你對不起我,怎麼成你質問我了!」說完又感到愈發傷心起來,赤紅著眼瞪著別處。

    嚴燁聞言心頭一沉,她這話說得模糊,聽在他耳朵裡卻教他瞬間明白過來。他面部的線條柔和下來,聲音也輕了幾分,問她:「那碗避子湯?你若不喝其實也……」

    然而話未說完她便硬生生將他打斷,紅著眼眶咬牙切齒道:「你還敢提,還有臉提麼!嚴燁,你覺得我人傻好糊弄好欺負麼!」

    他們兩人爭吵,將一眾宮人嚇得呆若木雞。小桂子隔了老遠兒聽見陸妍笙這聲嗓門兒,幾乎要打起擺子來——天底下敢這麼對他師父大呼小叫的恐怕也只有這個小祖宗了。

    嚴燁皺了眉,略思索,伸手拉起她便往後花園的的假山後頭帶。她掙不開,只能被他扯著拖到了假山後頭,含著淚低斥他,「你別碰我!」說完一把拂開他的手。

    他能容忍她,卻不代表能容忍得毫無限度。這些日子傷神勞心,太后這麼一去,多的是爛攤子等著收拾料理,早令他感到疲累,這時經她這麼一鬧更是失了耐性,臉色陰下去,伸手不由分說地箍住那瘦弱的雙肩皺眉道:「你是因為那碗避子湯惱我?」

    像是被觸及了傷處,她愈發凌厲起來,邊掙邊冷嘲說,「怎麼會?音素同玢兒早為我分析過利弊,你做得有理有據半點錯都沒有,我哪兒來的理由生氣!」

    這女人口是心非起來簡直要氣得人岔氣!

    他深吸一口氣按捺,穩了穩神方又道,「我這麼做都是為了你,將那副藥給你送來,你以為我心裡好受麼?」

    聽這話,倒像是他多委屈似的!她愈發覺得不可理解,凝著淚眼看他,聲音都發顫,「你心裡不好受,你心裡再不好受能比得過我麼!」說著捂臉嚎啕起來,「那碗湯端在我面前,你知道我多傷心麼!既然不敢教我有身孕,你又何必做出那禽獸不如的事來!」

    他聽得心口一滯,「情勢所迫,如今我什麼都沒法兒跟你細說,只能告訴你若非逼不得已,我必不會這樣委屈你。卿卿,我愛你,我別無他法。」

    她卻衝他喊道,「愛我麼?這樣的愛不要也罷!」

    方纔他那番話語調悲切哀懇,根本不該從他嘴裡說出來。他是那樣驕傲的一個人,頂天立地權傾朝野,卻為了她變得卑微。然而得來的回應卻如此教人傷心,嚴燁氣得渾身發顫,切聲道,「陸妍笙,若我不愛你,你以為自己還剩下什麼!」

    聞言她連道了幾個好字,哽咽著回他,「橫豎你吃定我了是不是,你覺得我離了你活不下去是不是?咱們大不了一拍兩散,只當誰也不認識誰罷!」

    她哭得涕泗滂沱,他在旁邊瞧著,只覺得心都扯痛。他最見不得她流眼淚,簡直是治他的利器。滿腔的怒火都偃旗息鼓似的。

    他挫敗得無以復加,終是低低長歎一聲,將她帶進懷裡抱得緊緊的,神色諱莫如深,沉聲道,「卿卿,那副藥你不願意喝就別喝了。若真有了孩子,那就生下來,將來的事交給我打算。」

    作者有話要說:求評論,求花花,求霸王票~

    ps:上輩子的事會在以後以番外形式交代,大家不要追問辣~麼麼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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