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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7章 撩動人心 文 / 弱水千流

    胤人?

    從嚴燁口中聽見這兩個字,陸妍笙的面上掩不住的驚訝。

    前朝大胤亡國後,太|祖皇帝曾下令將所有皇室誅殺殆盡。她緊蹙著眉頭覷他,神情說不出的古怪。普天之下絕對沒有人會把這樁事拿來說笑,他著實太過膽大恣意,竟將這樣殺頭的事情掛在嘴邊玩笑。

    嚴燁一雙含笑的眼睛看著她,神色格外專注,他的神態悠然若流風回雪,沒有半分戲謔同侷促,彷彿天地都在指掌之間,從容優雅。妍笙移開看他的目光,不大自在地望向別處,聲音細而柔,卻透出絲絲冷硬,「廠公,這樣的事如何能拿來說笑。」

    他只是淡淡一笑,並不回答。

    陸妍笙抬起眼看了眼天際,隱隱能覷見遠方的幾團烏雲,黑壓壓的一片,緩慢地朝著這方靠攏過來,又是要變天的徵兆了。心底沒由來地一陣煩悶,她低低嗟道,「才剛還熱得跟什麼似的,這會兒又是要落點子了。」

    她的音色嬌脆而柔媚,略帶幾分抱怨的聲音竟也透出幾分撒嬌的意味,恐怕連她自己也不曾察覺到。

    妍笙的唇生得小而薄,開合的唇瓣色澤是嫣紅的,有種羸弱的媚態。嚴燁有一剎那的失神,鬼使神差般想起那個春光旖旎的夜來,清馨的女兒香,柔軟微甜的唇瓣。

    這樣荒誕的念頭在下一瞬便被他拋出了腦子,他感到幾分詫異,旋即又微微俯低了身子朝妍笙揖手,恭謹道,「娘娘回輦上歇著吧,再行半日便到逍興了。」

    她明白他的意思。到了逍興便會改乘船,水路自然比陸路好走得多。且不說一路沒個賞心悅目的景致,單是車馬顛來簸去便叫人吃不住。上了淮河可就不同了,文人有云「只餘鷗鷺無拘管,北去南來自在飛」,淮河風光可見一斑。這回出宮雖是奉旨,可妍笙早想開了,她權當出來遊山玩水。

    嚴燁的這句安慰話收效甚大,陸妍笙心情霎時順暢了不少,她勾起嘴角挑出個笑容,朝他微微頷了頷首。

    他森冷的眼底劃過一線流光,轉瞬即逝,隨即又微微弓下挺直的腰身,朝著她伸出右手。她略微遲疑,接著便將左手放了上去,任由他扶著往車隊那方緩緩走過去。

    嚴燁渾身都透著一股子陰冷,接近幾步便教人遍體生涼,妍笙被他攙扶著手,兩人的距離尤其近,她渾身都覺得不自在,說不出是什麼原因。他的神色淡漠而疏冷,輕柔地托著她溫暖柔嫩的左手,像是捧著一件珍貴的寶物。

    她目不斜視地平視著前方,扶著他的手一步步地朝前邁步。她的掌心已經被汗水浸濕了,嚴燁的聲音在耳旁響起,由於壓抑得太低,甚至透出了幾分沙啞,聽上去曖昧而撩人。他說,「娘娘是不是很怕臣?」

    陸妍笙渾身一滯。

    怕麼?怎麼會不怕呢?在她們大梁的鄉間流傳著一個說法,說是枉死的惡鬼最難收拾,唯一能治住惡鬼的只有生前了結他性命的人。這其實是一樣的道理,她上輩子是死在他手裡的,對他的恐懼與恨意是種進了骨子裡的,不怕,怎麼可能呢?

    上一世在永巷,那杯毒酒穿腸過肚,那樣灼烈的痛苦她永遠也無法忘記。過往的點滴湧上心頭,陸妍笙輕輕合了合眸子,濃長的眼睫低垂下去,掩去眼底的所有心事,她聽見自己的聲音波瀾不驚,平靜得像一汪死水。

    「廠公何出此言呢?」

    嚴燁側目不再看她,彷彿沒有看見她神色中的悲愴,面容漠然而沉靜,回答道,「臣在整個大梁是什麼樣的名聲,臣心知肚明。娘娘若怕臣,也是人之常情。」

    他的聲音不似尋常內監一般尖利刺耳,而是清潤耐聽的,彷彿天生帶著三分笑意。陸妍笙側目看了他一眼,眼中的神色透著幾分微冷的寒意,扯唇勾起個笑來,「東廠督主行事狠辣冷血無情,整個大梁沒有不知道的。可如今陸家同東廠有千絲萬縷的關聯,加上萬歲爺的事……本宮知道,廠公您是不會害本宮的,」說著,她微微停頓,又壓低了聲音補了一句,「至少現在不會,是吧?」

    陸妍笙這番話說得太過露骨,一語點破了太多事。朝堂上的事瞬息萬變,東廠今天能同陸府聯手,明兒說不准便會捅沛國公一刀,這樣的虧陸妍笙上輩子早吃盡了,她太瞭解嚴燁,太瞭解他是怎樣一個心狠手辣不念舊情的人。

    她只是一顆棋子,被父親用來鞏固自己的地位,被高太后用來牽制瑞親王,被嚴燁用來穩住陸府上下的人心。這一世同上輩子的許多事都不同,眼下她只能走一步看一步。陸妍笙方纔那番話,是在提醒嚴燁,不要忘記她手上還有他的把柄,也不要妄圖對她為所欲為。

    嚴燁是何等人,自然對她字裡行間的意思瞭然於心,他眉眼間的浮起絲絲莫名的神色,森冷的眼迷迷滂滂,緩緩垂首恭謹道,「娘娘,臣說過,只要臣在紫禁城裡一日,必保娘娘榮華平安,這是臣對娘娘的承諾,必不會食言。」

    妍笙挑起一個不鹹不淡的笑來,側目望了眼嚴燁,並不再說話。

    行至御輦前,嚴燁一手握著陸妍笙,頎長的身板微微俯下一個輕微的弧,一手朝御輦比了比,神色淡然沉聲道,「娘娘請。」接著便有內監抬來一張墊腳的杌子擺在御輦前,復又恭恭敬敬地退了下去。

    玢兒打起車簾探出來身子來,也伸出雙手去扶她。陸妍笙的左手輕微地掙了掙,嚴燁便識趣地鬆開了手。她提起裙擺小心翼翼地踏上杌子,又將手伸出去,玢兒便一把將她的胳膊扶住。她一隻腳踩在杌子上,另一條腿便邁上了車輦。

    然而,恰是此時,令人始料未及的一幕發生了——只聽見一聲幾不可察的脆響,妍笙腳底下的杌子便忽地斷了一條腿。玢兒驚呼了一聲,便見陸妍笙從杌子上滑了下去。週遭立時傳來道道驚呼,夾雜著倒吸冷氣的聲音。

    妍笙背上的衣衫早被冷汗浸濕了,卻在落地前被嚴燁抱入了懷中。她的鼻尖縈繞著淡淡的烏沉木氣息,纖細的兩條胳膊幾乎是出於本能地摟緊他的脖子。桂嶸同玢兒在一旁看傻了,怔怔地不知所措。

    同樣傻了的還有陸妍笙,她愣愣地看著近在咫尺的那張臉,腦子裡一片空白。

    嚴燁掂量著懷中這副嬌軀,輕飄飄的並沒有什麼重量,又垂著眸子看了她一眼,沉聲道,「娘娘自己能站得穩麼?」

    她這才回過神,頓時羞窘得無地自容,雙頰飛上兩朵紅雲,連忙垂下頭頷首道,「能的,多謝廠公了。」

    陸妍笙躺在嚴燁懷裡,緋紅的面頰嬌羞無限,像是能激起人滿腔的憐愛。她身上的香氣是清甜的,一絲一縷都彷彿能撥撩人心,嚴燁心底有略略的微波蕩漾開,卻又在瞬間恢復了平靜。他雙臂微動,將她緩緩放在了地上,動作異常地輕柔。

    她朝一旁挪了一步站定,胸腔裡頭如擂鼓大作,深深吸了好幾口氣也平復不下去。

    玢兒同音素從車輦上跳下來攙她,拉過她的手上下打量著,焦急道,「娘娘可傷著哪兒了?」

    妍笙搖搖頭,正要說話,嚴燁的聲音卻又從一旁傳來了,生硬的,冰冷刺骨,「好端端的,杌子怎麼會斷了一條腿?」他的眸子半瞇起,寒光迸射,側目睨了一眼桂嶸,指了指那杌子,吩咐說,「小桂子,去看看。」

    桂嶸恭恭敬敬應了個是,小跑過去拾起杌子細細地看起來。

    陸妍笙這時也覺出了不對勁,這回出宮的事情太后全權交給了司禮監,而嚴燁是多精細的一個人,帶出宮的東西定都是再三檢察過的,怎麼會在這種事情上出岔子呢?她微微凝眉,抬眼看了看嚴燁,只見他半瞇著森冷的眼若有所思地望著遠處那片黑壓壓的烏雲,薄唇緊抿。

    過了半晌,桂嶸終於看出了蹊蹺,他駭然,連忙捧著杌子呈給嚴燁,回道,「師父,這條腿是被鋸過的,切口齊整著呢。」

    嚴燁修長如玉的指尖輕輕撫過那平整的斷面,唇角忽地勾起一絲笑來,他隨意地撲了撲手,慢條斯理道,「這杌子是哪個送來的?」

    一個內監「砰」地一聲跪在了地上,伏在他腳邊瑟瑟發抖,顫聲道,「回督主,是奴才送來的……」

    他哦一聲,垂眸撇了一眼那內監,接著便移開目光,微微蹙起的眉宇透出幾絲嫌惡,「杖斃了吧。」

    「督主……」那內監顯然還沒反應過來,愣愣地抬起頭仰望著嚴燁,直到幾個身強力壯的廠臣過來將他往一旁的樹叢裡頭拖時才開始瘋狂地嘶喊——「督主饒命啊!督主!奴才什麼都不知道啊,什麼都不知道啊!奴才冤枉啊督主……」

    淒厲的哭喊漸漸地弱下去,一聲聲悶響從樹林那頭傳過來。

    陸妍笙顯然也沒有料到嚴燁會這樣料理這樁事,原先她以為至少會審問一番再做發落。她微微皺眉,遲疑道,「廠公,這個內監……」

    他卻硬生生打斷她的話,神色森冷如寒雪,漠然道,「臣是奉太后娘娘之命侍奉娘娘鳳駕的,今次出了這麼樁事,臣難辭其咎。娘娘放心,待查清事情的來龍去脈,臣定會給娘娘一個交代。」

    妍笙心底冷笑了一聲——人都死了,怎麼查?辦案子向來是這幫宦官的拿手戲,到時候事情的真相是如何的,還不都看嚴燁的意思麼?她倒不是多稀罕那小太監的命,只是不知道嚴燁又要拿這樁事做什麼文章了。

    作者有話要說:求評論,求花花,求霸王票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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