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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2章 般若貴妃 文 / 弱水千流

    「永和宮陸氏抱病」的消息教嚴燁放了出去,也奏明瞭敦賢。皇后心地仁慈,特恩准了陸妍笙不必每日往景仁宮請安一事。合宮的嬪妃聽聞這消息後都有些驚惶,畢竟前些天還好端端的一個人,竟突地這麼病了,同萬歲爺極是相似。兩樁事堆到了一起,著實很難讓人不往鬼神方面想了。

    敦賢同高太后都是婦道人家,對鬼神更是敬畏,這麼一樁樁的事情接踵而至,不由也慌了神。兩人商量了一番,便決定請大慈恩寺的得道高僧入宮為皇室之人驅邪祈福。然而要請高僧入宮也並不是想的那麼簡單,梁人崇尚佛家,這一點是從已經亡國的前朝胤人處學來的。宮中諸如此類的差事貫是由司禮監張羅,自然要交給嚴燁去辦。

    這日才過晌午,晴朗了半天的穹窿不再澄淨,而是又佈滿一片灰冷,烏雲從遠處彙集過來,天空也壓得矮矮的,又要落大雨的模樣。

    將將撤過午膳,桂嶸正給嚴燁奉茶,便見從千歲堂外頭匆匆走進來一個小太監,他給嚴燁恭謹請了個安,傳道,「督主,慈寧宮的蘇公公來了。」

    他略想了想,頷首道,「知道了。」接著便將茶盅放在桌上,起身去迎。

    蘇勝文是慈寧宮的掌事內監,是個年近五十的老公公,在紫禁城裡侍奉高太后多年,是宮中內監裡極有威望的。嚴燁行至正殿處時,蘇公公也正好過來,兩人打了照面都是極為客氣的模樣,拱手寒暄。

    嚴燁臉上的笑容很是隨和,朝蘇勝文道,「蘇公公此來,可是太后有何示下?」

    蘇勝文聞言也是笑,已經花白了的鬢角從圓帽底下露出來,很是扯眼。即便年長嚴燁再多,他的品銜兒終究低了一大截,是以他給嚴燁揖手,神情也是恭謹的,「太后請廠公去一趟慈寧宮,想是有事交代。」

    他微微思索,隱約猜到了是什麼事,一邊跟著蘇公公往外頭走一邊和氣地說,「太后要召見,大可隨便打發個內監來喊,何必勞煩蘇公公。」

    嚴燁能一步一步走到如今這個位置,相與人自有一套手段。蘇勝文雖品銜兒低他一大頭,他也從來不在這個公公跟前擺譜。慈寧宮那位主子是大梁的老祖宗,這個蘇勝文是高太后身邊兒的紅人,雖表裡對他恭敬,暗地裡仍少不得有微詞。畢竟年歲長了他一輪,卻要對著個小輩兒點頭哈腰,任誰也不能心甘情願。他深諳個中道理,對蘇勝文更要處處周到。

    蘇公公聽他這麼一說,心中也不由舒坦不少。因笑顏道,「咱們做奴才的原就是替主子辦差,哪有勞煩一說呢?」

    嚴燁微微點頭,「公公說的是。前兒聽我那徒弟說,公公近來氣色不大好,我那兒整好還有些皇后娘娘賞的千年老參,趕明兒差人給公公送過去,您也補補身子。您年紀大了,凡事不便親力親為,我這兒的幾個小太監還算機靈,若是公公需要,我便指派他們給您拜個乾爹,往後好好侍奉您。」

    打蛇打七寸,他這番話不偏不倚拿捏到了蘇勝文心尖尖上——紫禁城裡的內監,再德高望重有權有勢又如何呢?沒有兒孫是心頭碗大的疤,他們這一行是個苦差,一步步往上爬,可活到頭時還是孤家寡人。乾兒子雖是「干」的,總聊勝於無。

    蘇公公心頭霎時動容,他朝嚴燁揖手言謝,「廠公厚恩哪。」

    桂嶸側目看了眼蘇勝文,只見這個老公公眼淚花兒都包眼眶裡了,不由抖了抖一身的雞皮疙瘩。

    照理說,蘇勝文也是宮裡混了好些年的人了,對什麼事都看得通透,不該看不出督主的心思。可他師父這一招「誅心」用得太妙,這副好手段,耍在哪兒都受用。上能將紫禁城裡幾個大主子伺候舒坦,下能將一眾宮人收服妥帖。桂嶸幽幽地喟歎,不知何年才能修得這樣一身修為哪。

    一眾內監又行了會子,遠遠地瞧見一座恢弘氣派的宮室。正殿慈寧宮居中,前後出廊,黃琉璃瓦重簷歇山頂,前院東西廡正中各開一門,東曰徽音左門,西曰徽音右門。面闊七間,當中五間各開四扇雙交四碗菱花隔扇門。兩梢間為磚砌坎牆,各開四扇雙交四碗菱花隔扇窗。殿前出月台,正面出三階,左右各出一階,台上陳鎏金銅香爐四座。東西兩山設卡牆,各開垂花門,通後院。

    蘇勝文比了個請,嚴燁便提著曳撒上了丹陛。兩人繞過正殿往後寢殿大佛堂走,行至花門前便有內監往裡頭通傳,「嚴廠公到。」

    嚴燁入了寢殿,一眼便望見了高太后同敦賢,連忙給兩人揖手見禮,躬身恭謹道,「臣參見太后娘娘,參見皇后娘娘,恭請太后娘娘萬安,皇后娘娘金安。」

    太后合著眼坐在主位上,手中掛著佛串,指頭一顆一顆地捋佛珠,聞聲淡淡嗯一句,「給廠公賜座,看茶。」

    他微微垂著頭,「臣謝太后娘娘賞。」說完方在一旁的花梨木椅子上坐下來,立時便有宮中的嬤嬤奉上茶。

    「今日,哀家召廠公來,是要給你個差事。」太后睜開眼看了看嚴燁,動了動身子將佛珠放到了一旁的香案上,一旁立侍的嬤嬤連忙上前將護甲小心翼翼地套在她手上。敦賢皇后坐在太后身旁剝著葡萄,將一顆晶瑩的果肉遞給高太后,笑道,「老祖宗請用。」

    太后接過來放在嘴裡咀嚼,嚥下後又朝嚴燁道,「宮中正值多事之秋,你去西京請大慈恩寺的方丈大師來一趟,做幾場法事。宮裡女人多,女人膽子小,經不起嚇,鬧得人心惶惶六宮不寧終究不是好事,你將大德請來也好驅邪祈福,穩定人心。」

    嚴燁半瞇了眼,思量片刻又揖手恭謹地回道,「老祖宗真是宅心仁厚,菩薩心腸。」恭維話說完,他面上又似乎浮起絲為難的神色,故作遲疑道,「只是,臣有一顧慮,不知當講不當講。」

    高太后微微皺眉,「廠公有何顧慮?」

    「回老祖宗的話,」他神色恭敬回道,「西京同臨安相聚千里,淨空方丈今年已八十高齡,恐受不住舟車勞頓之苦。臣思慮,若方丈大師赴臨安途中出了什麼岔子,可真是臣的大罪過,萬死難辭其咎。」

    這番話說得在理。

    高太后同敦賢皆是一滯,她們原先倒沒想到這一層。嚴燁這番顧慮絕非杞人憂天,若淨空方丈年事已高,若赴宮路上生出什麼變故,那可真是造了大孽。可這樁事莫非就這麼算了?宮中流言四起,難道那些女人的嘴都不用堵了麼?兩人面面相覷,都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嚴燁觀摩著她們的面色,適時說,「太后娘娘不必憂心,臣倒是有個法子。」

    敦賢眼睛一亮,「廠公請說。」

    「既方丈大師不能來,大可由宮中女眷親赴大慈恩寺,一路廣施恩德。一則全驅邪祈福之事,二也彰顯太后於佛事之盡心盡德,必定情感動天,保佑皇上順遂安康,大梁國泰民安。」他緩緩道。

    聽了這話,太后蹙起的眉頭總算舒展開,她微微頷首,唇角帶起個笑容,「還是廠公思慮得周到。」

    「是啊,我大梁有嚴廠公這樣的賢能之臣,必定千秋萬世的。」敦賢亦隨聲附和,俄而又想起了另一頭,問道,「可讓誰去祈福呢?老祖宗年事已高,自去不得。如今皇上龍躬抱恙,本宮也走不開,只能從妃位的妹妹們裡選一個去了……」

    高太后卻揮手,「不必了。依哀家看,那個姓陸的夫人就不錯,她生得面善,有佛緣,又是沛國公家的,哀家見了就喜歡。她不是也抱恙麼,整好去好好祈福。」說罷她便吩咐嚴燁,「她身子不爽,你也跟著同去,好生照拂著。」

    嚴燁微挑眉,沉聲應了個是。

    敦賢有些詫異,顧忌道,「可是老祖宗,陸妹妹只是個正四品的『夫人』,位分著實低了些,要代表皇室祈福,恐怕不妥。」

    「那有什麼難的?」高太后側目看一眼嚴燁,沉聲道,「哀家下一道懿旨,今日便晉封她的位分。小嚴子,你去曉諭六宮,陸氏誕育名門,肅雍德茂,端莊賢淑,冊為從一品貴妃,賜封號般若。著令般若貴妃即日啟程,往西京。」

    嚴燁揖手,「臣領旨。」

    敦賢大驚,「老祖宗,陸妹妹還未侍寢,晉位已是破例,如何能為貴妃?」

    高太后的神色卻冷下去,「沛國公陸大人為大梁殫精極慮,晉他閨女為貴妃又如何了?皇后一貫賢良溫婉,不該有此言。」

    自知自己失言,敦賢的面色不大好看,只是站起身朝太后福身,垂著頭怯懦道,「臣妾言行魯莽,還望老祖宗恕罪。」

    嚴燁心底微微歎息,皇后著實愚昧。太后此作為並非無意,如今天下不安穩,皇帝又抱病,老八瑞王手握虎符,若他生出謀逆之心,只怕大事不妙。為今之計,只有讓陸元慶來牽制,高太后晉封陸妍笙的位分,便是大大為沛國公加碼。

    高太后是隻老狐狸,留著她,恐怕不是件妥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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