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68章 :恐懼血社火 文 / 李ど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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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時分,我拿著這封情報找到郭振海。郭振海讓全關西幫的人傳閱,但沒有一個人知道那上面寫的是什麼,也不知道那枚圖章上刻的是什麼。
郭振海說:「如果大家都不知道啥意思,那就不如把這張紙片交給西安城防司令部,興許他們會知道的。」
亮子說:「這樣不好吧,這張紙片上要是日軍的情報倒好,要是城防司令部的情報,那我們就遭殃了。城防司令部的秘密,怎麼能讓江湖中人知道?如果我們知道了他們的秘密,那麼我們就大禍臨頭了。就算我們說我們看不懂,但是那些人才不會相信我們的說法的。」
郭振海點點頭說:「軍師說得有道理,當務之急是先要搞清楚這上面寫的是什麼,日本人寫的字都是這些螃蟹腿,可是,這些螃蟹腿是啥意思嘛?」
有人說:「那就把呆狗昨晚上進去的那座院子抄了,把日本人抓住,逼著他說這上面寫的是啥。」
亮子笑著說:「這個主意不好。你想想,日本人能從那麼遠的地方來到咱們中國,還偷偷潛伏到咱西安,那肯定都是人精。他要是看到咱們問他這上面寫的是啥,他肯定明白咱們看不懂,所以就會亂說一氣。再說,咱們冒冒失失抄了那座院子,就會打草驚蛇。日本人能夠潛伏到咱西安,絕對不會是一個兩個人,我估計得是一個團伙。咱們要想到好辦法,來個一窩端。」
郭振海誇獎說:「軍師心思縝密,別人是走一步看一步,軍師是走一步看三步。」
亮子自謙地說:「幫主過獎了。現在要搞清這上面寫的是啥,確實是件難事。」
我突然想起了秦嶺山中的大少爺,他一定看得懂這上面是什麼。我說:「我去找大少爺。」
當天下午,我背著包袱,包袱裡裝著十幾個**的燒餅,就上路了。西北人出門都會帶燒餅,燒餅是用火烤熟的圓形食物,因為沒有水分,所以可以保存好多天也不會霉爛。用火烤熟的燒餅,堅硬如鐵,需要用牙齒咬下一小塊,放在嘴裡反覆咀嚼,才能下嚥。燒餅攜帶方便,又很抗餓,要是再摻上芝麻、椒葉,還有一種香味,所以,西北人出門,都會帶上燒餅作為乾糧。秦嶺山中,綠樹蔥蘢,到處都是泉水,所以,根本就不愁沒水喝。
能夠看懂這封信件內容的,只有大少爺,而大少爺在秦嶺山中,背著黑板教鄉村的娃娃識字算數。要找到大少爺,確實很有難度。
從西安向南走,走過幾十里地,就進入了秦嶺山中的子午道。子午道狹窄蜿蜒,崎嶇難行,有的地方根本就沒有路,怪石嶙峋,我攀援著樹枝才能夠爬上去,這一路上行走得非常緩慢。
時令已經到了大寒,正是一年中最寒冷的季節,民間叫做三九天。在北方民間,普遍認為冬天是八十一天,從冬至開始,就要「數九」,數完了九個九,就到了立春。在北方,還有一首童謠廣為流傳:一九二九不出手;三九四九冰上走;五九六九,河邊看柳;七九河開,**雁來;九九加一九,耕牛遍地走。
秦嶺山中的嚴冬,奇寒無比。這一路上,我鑿冰取水,生火取暖,在子午道上艱苦跋涉了好幾天,終於來到了土匪所在的那座山寨,見到了大當家的光頭和二當家的獨眼,然而他們說,大少爺已經下山了,具體去了哪裡,他們也不清楚。
我要下山尋找大少爺,可是光頭和獨眼都不肯,他們說大過年的,路上連個行人都沒有,這個時節,沒人出門的。如果迷路了,連個指路的人都沒有。
聽他們這樣一說,我才意識到快要過春節了,也看到山寨裡準備過年了,幾名小嘍囉在寨門口張燈結綵,還有一名小嘍囉背著竹筐沿著石頭台階從山下走上來,竹筐裡裝滿鞭炮。光頭說,兩天後就是春節了。
然而,我急於找到大少爺,想要弄清楚日本人的情報上到底寫的是什麼,儘管年關快要到了,我還是要走下山去。
光頭和獨眼看攔不住我,只好放我離開。
那一年,當別人閤家團聚的時候,只有我一個人孤獨地行走在落滿了積雪和凝結著冰霜的山路上。
山中的人居住很分散,有時候行走幾十里,才能找到一個村莊,而村莊也只有幾戶人家。春節剛剛過完,家家戶戶的男人都穿著嶄新的粗布棉衣,袖著雙手,蹲在村口的大樹下曬太陽,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悠閒而滿足的笑容。家家戶戶的門邊,都貼著春聯。有的寫著「平安竹長千年碧,富貴花開一品紅」,有的寫著「東風喜報開心事,南燕銜來滿眼春」,還有的寫著「節前春色濃如許,戶外風光翠欲流」,每幅春聯都是用墨汁寫在紅紙上,字體遒勁有力。尋常的農家,哪裡能夠寫出這樣的對聯,又哪裡能夠寫出這樣一手毛筆字?
我一打聽,他們說,這都是大少爺寫的。
我想,只要循著這一座座村莊的對聯,就一定能夠找到大少爺。
有一天,我來到了川道上。川道,是指山谷中一片平坦寬闊的地方。
川道上聚集著很多人,老老少少,都穿著新衣服,說說笑笑,敲鑼打鼓,顯得很熱鬧。遠遠地,我看到有一行踩著高蹺的人走過來了,他們穿紅著綠,顯得異常搶眼,然而,我一看到他們的上身和臉,突然大吃一驚。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個女人,一柄大刀從她的身後捅進去,刀尖從胸前露出來。走在第二位的是一個男人,一個方凳砸在他的腦袋上,凳子尖已經陷進了腦門裡,血流滿面……後面的每個人,看起來都身受重傷,顯得極為慘烈,可是,他們踩在細細的高蹺上,從容不迫地走著,看起來沒有絲毫痛苦得樣子。
旁邊是兩個年輕媳婦,我聽到她們在交談說,走在最前面的是潘金蓮,走在第二位的是西門慶,這是一對姦夫淫婦。一位老太太聽到這樣說,接口說:「姦夫淫婦,就應該受這樣的懲罰。」
我突然明白過來,這是陝西的血社火。社火是每年春節過後,北方人舉行的一種隆重的慶祝活動,和南方的舞獅子、跑龍船是一個道理,但是北方沒人見過獅子,也很少人見過船隻,所以,北方和南方慶祝春節和元宵節的方式不一樣。北方人是採用踩高蹺、跑旱船、扭秧歌的方式來慶祝。社火中有一種血社火,只在陝西,尤其是陝西南部的關中、商洛一帶才有。每個外地人春節後來到這裡,突然看到血社火,都會驚惶萬狀。而陝西民間,正是依靠血社火,傳播著懲惡揚善、善惡有報的傳統觀念。
血社火的隊伍走過來,人們都驚恐地讓出了一條道路,每個人都仰頭看著走過去的一個個踩著高蹺的人,臉上帶著恐懼的神情。我看到走在最後的是一個穿著黑袍的人,一柄剪刀扎進了他的眼睛裡,血流滿面。他是官員打扮,峨冠博帶,踱著方步,和戲台上陳世美的打扮一模一樣。我明白了,這就是那個不要老婆娃,而且還要派人殺了老婆娃的陳世美。在北方民間,陳世美成了絕情負心、背信棄義的代名詞。
我正仰頭看著陳世美,突然看到陳世美離開了踩高蹺的隊伍,向著我一步步走來,用他血淋淋的僅剩的一隻眼睛看著我,讓我恐懼萬分。儘管我知道這是真人假扮的,但是我仍然難以抑制心中的懼怕,他那副模樣太可怕了。旁邊圍觀的人紛紛後退,我也想拔腿逃走,突然聽見陳世美喊道:「呆狗,你個小兔崽子,怎麼會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