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37章 冤家路真窄 文 / 李ど傻
柴胡站在當院裡,鴇母迎了出來。鴇母鼻子眼睛裡都是笑,她抓住柴胡的衣袖說:「柴爺啊柴爺,盼星星盼月亮,今兒個把您給盼來了。」
柴胡站著,沒有說話,眼睛也沒有望鴇母一眼。
鴇母朝著裡面喊道:「三兒、四兒,快點出來幫柴爺更衣。」
鴇母的話音剛落,我就看到從裡面的房間裡走出了兩個妓女,鶯鶯燕燕,裊裊娜娜,扭動著肥大的屁股走向柴胡。
柴胡擺擺手,他說:「今兒個我沒興趣,今兒個我要給一個姑娘贖身。」
院子裡所有的妓女都望向柴胡,鴇母也望向柴胡,她說:「啊呀呀,哪個姑娘這麼有福氣啊,能跟著柴爺走,以後吃香喝辣,穿綢著緞,享不盡的榮華富貴。」
那些妓院都滿懷希望地望著柴胡,希望柴胡贖身的是自己。妓院是個火坑,很少有妓女願意生活在妓院裡。
柴胡說:「梨花。」
鴇母長大了嘴巴,半天說不出一句話,她沒有想到,柴胡想要贖身的居然會是梨花。此刻梨花不能出來見客,她剛剛從鬼門關上走了一遭。而且,在她的記憶裡,柴胡來妓院,好像也沒有找過梨花。
妓女們聽到柴胡來贖身的,是梨花,就紛紛離開了,每個人都很失望。
鴇母說:「柴爺,我們廳堂說話,裡面安靜。」
柴胡說:「就在這裡說,這裡亮堂。」
鴇母臉上裝出了一副可憐相,她說:「柴爺,您看看,梨花在我這裡這幾年,我供她吃,供她穿,每月還得繳納花捐,有時候還要給班錢,碼頭錢,這樣算下來,這幾年也是一大筆支出啊。我廟小店小,卻要養活一大家子,做飯的、掃地的、跑街、娘姨跟包、擋手……一個都不能少。租賃人家的院子,費用又是一大筆。柴爺,你說我容易嗎?」
民國時期,妓女合法化,每月要去醫院接受檢查,如果妓女身患梅毒等性病,堅決不能賣身。那時候還沒有艾滋病,梅毒就是最可怕的性病。給妓女檢查身體的費用,妓院要支出;另外,妓院每月要給主管單位上繳一筆費用,這種錢,就叫花捐。班錢,指的是個別警察來到妓院,敲詐勒索;碼頭錢指的是妓女出了妓院,在外面亂竄,跨越了警戒線,而被罰款。那時候對妓女管理較嚴,只能在自己的地盤上活動,便於管理。不像今天這樣,早晨妓女還在廣州脫褲子****,到了晚上就在北京前門口吃烤鴨。如果這個妓女身患梅毒或者艾滋病,那麼後果不堪設想,走到哪裡,就把死亡帶到哪裡。妓院就是一個小社會,裡面有各種各樣的人,跑街指的是給妓女上街買東西的人,通常是少年兒童,小孩子在這種地方,從小耳濡目染,長大後肯定就是社會渣滓,類似於韋小寶那種人。姨娘跟包,指的是跟蹤盯梢妓女的人,擋手,指的是妓院的打手。
柴胡不想聽鴇母絮絮叨叨,他說:「你說吧,多少錢?」
鴇母伸出了五根手指,他說:「五十塊大洋。」
柴胡說:「好的,五十就五十。」
柴胡的話音剛落,突然從對面的房間裡飛出了一個聲音:「我出六十。」
柴胡一愣,他想不到妓院裡還另外有為梨花贖身的人。妓女有了相好,相好的為妓女贖身,這種事情很常見,但是,兩個男人為了一個妓女而贖身,互相抬高價錢,這種事情就很少見了。鴇母最樂意看到這種事情。兩個男人爭風吃醋的結果是,自己穩掙一筆大錢。最後誰出錢多,誰就把這個妓女帶走。江湖上把這種現象叫做打氣鱉。
我望著那個發出聲音的房間,看到門窗都關閉著,猜想不到是誰在和柴胡競價。
柴胡望著那個房間,加大了聲音說:「我出八十。」
柴胡的聲音剛剛落,裡面就緊跟著有人喊:「一百。」
柴胡神定氣閒,他面上帶著笑容,喊道「一百二十。」他今天準備了三百塊大洋,下定決心要把梨花帶走。
裡面應聲喊道:「一百五十。」
妓女們聽到有人和柴胡打氣鱉,紛紛圍攏了過來看熱鬧,他們都不招徠生意了。對面二層樓上,窗戶紛紛打開,伸出了一個個毛茸茸的腦袋,有男有女,大家都饒有興趣地向樓下看。
柴胡喊道:「二百。」
裡面的聲音緊跟著喊道:「二百五十。」
柴胡站了起來,他高聲喊道:「三百。」
我知道,三百,是柴胡的最高價格,這是他今天能夠拿出的最多的錢。按照包頭翁的說法,三百塊大洋,足以為十位妓女贖身。
裡面的聲音喊道:「四百。」
我再次把眼光投向那間關閉門窗的房屋,心想,這裡面是誰呀,誰今天鐵定要帶走梨花。是梨花相好的嗎?看起來不像,
如果他是梨花相好的,梨花傷成了這樣,他應該陪伴在身邊的,可是他沒有;如果不是梨花相好的,幹嘛要出這麼高的價格。
柴胡的臉色很難看,他緊緊地盯著那間房屋,就像盯著一頭蟄伏的怪獸。柴胡身邊的那幾個兄弟早就按捺不住了,他們對著房間叫罵:「哪個癟犢子躲在裡面,出來吧。」
裡面的聲音在回罵:「王八羔子,敢罵爺,活膩了不是?」
柴胡身邊的那幾個弟兄衝上去,飛腳踹斷了門閂,誰也沒有想到的是,從裡面走出了幾個橫眉豎眼的男子,看他們的樣子就知道是這一帶的地痞流氓。這幾個地痞流氓向兩邊閃開,房間裡又走出了一個人,又矮又胖,就像一顆熟透的冬瓜一樣。
矮冬瓜看著柴胡說:「姓柴的,我們又見面了。」剛才房間裡的聲音,就是他喊的。
柴胡用凶狠的眼光看著他說:「矮冬瓜,你是不想活了,又撞在了爺爺的刀刃上,今天爺爺就送你上西天。」
看來,他們兩人認識,而且以前結下了樑子。
矮冬瓜一抖手臂,他身邊的那些人從衣服裡抽出了刀片。柴胡一示意,那些兄弟也抽出了大片。陽光照進妓院裡,每一把大刀都閃閃發光,看起來很鋒利。
鴇母看到雙方要動手了,趕緊對著柴胡和矮冬瓜又是鞠躬,又是作揖,她說:「兩位爺,可不敢動刀動槍的,這要是招惹來了警察,小店可要被查封了。兩位爺,兩位爺。」
柴胡看著矮冬瓜說:「有膽的劃個道道,今兒子這裡打不成,去哪裡打?」
矮冬瓜說:「姓柴的,別個怕你,老子偏偏不怕你。老子今天就帶人修理修理你。」
柴胡說:「別吹大話,拳腳上見真章,誰死誰活,悉聽天命,敢不敢?」
矮冬瓜說:「不敢難道怕了你。走,現在就出去,今天非要分出個你死我活。」
兩隊人馬大眼瞪小眼,殺氣騰騰,走向門外,我站在樓上,看著這一切,想出去給柴胡幫忙,就對白頭翁說:「我出去看看。」
白頭翁說:「我也去吧,兵荒馬亂的,誰的命都不保,幹嘛還要鬥個你死我活,何苦呢?」
我在房間裡瞅著,看看能有什麼東西好用,可以作為武器。看來看去,只看到臉盆架子可以用,就拿起來操在手中。現在的人洗臉有洗臉池,那時候的人洗臉用臉盆架子,臉盆架子上放臉盆,免得彎腰過低。
我搶先走出妓院,白頭翁跟在後面,我們剛剛走到粉巷,就看到遠處跑來了幾個騎馬的人,他們高喊:「戰時管制,不要上街,發現有人流竄,就以日本特務論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