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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95章 鏢局大門檻 文 / 李ど傻

    也許在豹子的心中,我是最優秀的,既有出眾的容貌,強健的體魄,又在江湖上博采眾長,以後前途無量。而且,在沒有文化的江湖豪客中,我有私塾學歷。我曾經聽豹子對光頭誇獎過我,說我文武全才,心眼活絡,嫉惡如仇,愛憎分明,以後會有大成就。但是,我一直覺得自己是一個傻傻的鄉下小子,是鄉村土財主王細鬼的兒子,是哪個一直生活在凌光祖、虎爪、豹子、三師叔等江湖高手的陰影中,他們的成就,我永遠也無法超越。

    也許在豹子的眼中,只有燕子這樣出身江湖名門的俠女才能配得上我,可是,我出身卑賤,遭遇坎坷,我在燕子的面前總有一種強烈的自卑感,我一直在心中仰視著燕子。這種自卑感伴隨了我很久,甚至一直到今天。

    人的第一印象是最重要的。當我遇到燕子的時候,她穿著夜行衣,身手矯健,翻越屋脊,如履平地。所以,她在我的心中一直是高高在上的。而當我遇到麗瑪的時候,她形如枯槁,滿身疥瘡,生命奄奄一息,所以我感覺到她和我距離很近很近。

    燕子太強勢了,麗瑪太弱勢了。男人在強勢的女人面前,連自尊都難以保全,更何況做耳鬢廝磨的夫妻,更何況同床共枕。女人是用來保護的,男人是生來保護女人的,所以,我不會仰視麗瑪,麗瑪和我是平等的,我感覺到麗瑪才是我要找的那個可以和我相守終生的女人。

    感情是最奇妙的最細微的東西。奇妙到了連自己都難以理解,細微到了任何人都無法察覺。我喜歡麗瑪,不是因為她出身名門,恰恰相反,我喜歡此刻的她孤苦伶仃;我喜歡麗瑪,不是因為她江湖閱歷豐富,恰恰相反,我喜歡此刻的她單純美麗。

    這一切,豹子怎麼會懂。

    當天夜晚,我們住在一條河邊。這條河很淺很淺,站在河邊,能夠看到河底白色的細沙。這條細小的河流從戈壁灘上流過,就像一根長髮飄流在大地上。

    駱駝全部躺臥著,圍成了一個圓圈,背脊朝裡,頭腳朝外。駱駝的裡面是我們,我們也圍成一個圓圈,我們的中間是貨物。

    我們千里跋涉,受盡磨難,就是為了這些貨物。響馬們殫精竭慮,步步緊逼,也是為了這些貨物。

    我的旁邊睡著麗瑪。

    月亮升上來,月亮又躲進了雲層裡;星光燦爛,星光又黯淡;夜風吹來,夜風又靜息。我不知道現在到了什麼時辰,只聽到四周都是鼾聲。

    幾十天沒有洗臉也沒有洗澡的鏢客們,拉鼾的聲音特別大。然而,我睡不著,因為我的旁邊躺著麗瑪,那個在一天之內讓我從地獄到天堂的女人,那個和我不是同一個種族但是更為吸引我的女人。

    我蹭著身下的細沙,悄悄地,一寸一寸地挪向麗瑪。麗瑪側臥著,我看著黯淡的天光下,麗瑪的側影像山峰一樣高低起伏,那是她圓潤的肩膀,她纖細的腰身,她高高的臀部,她修長的雙腳……世界上沒有哪一片景色,比她更美麗。

    我的手掌挨著她的頭髮,她的頭髮散開了,鋪在綢緞頭巾上,綢緞頭巾鋪在地上。

    我的手就像一隻蚯蚓,沿著她的髮梢,一點一點,一寸一寸地向上爬行,終於爬上了她高高的額頭,她沒有反應。

    我的呼吸漸漸粗重,我挨她越近,呼吸越加重。我慢慢地爬過去,手掌蓋在她的肩膀上,她的肩膀渾圓而柔軟,盈盈一握。

    我感覺到她還是沒有反應,我的膽子更大了,我的手掌又從她的肩膀慢慢上移,滑過她溫潤的脖子,滑向了她的臉頰。

    我的手掌剛剛挨上她的臉頰,突然大吃一驚。她的臉上濕濕的涼涼的,那是眼淚。

    我像被火烤著了一樣,趕緊抽回了手臂。月亮從雲層裡露出來,我看到她睜著一雙圓圓而明亮的眼睛。

    她沒有睡著,她在想什麼。

    此後,我變得很氣餒,不敢再碰她。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爬到我的身邊,扯扯我的衣服,指指遠方。

    我剛剛平靜的心湖,就像丟了一塊石頭一樣,又開始泛起波瀾。不,不是丟了一塊石頭,而是一塊巨石;不是泛起波瀾,而是掀起沖天巨浪。

    她走在前面,我跟在後面,我想像著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情,但是我又真的害怕會發生什麼事情。在那個年代,如果不是夫妻,而做了那種事情會被認為十惡不赦,是要遭到天譴的。那個年代是先結婚後****,而現在是上了床也不一定結婚。

    她走了幾十步,然後示意我站在原地,不能跟著她。她走到了更遠的地方,我看到她停下來,蹲下去,黑暗中傳來了響亮的水聲。

    然後,她從黑暗中走出來,坐在了我的身邊。我挨著她坐下去。

    我們無法交流,我有很多話想給她說,她肯定也有很多話想給我說,但是我們彼此都無法聽懂對方的話。

    我們就那樣肩膀靠著肩膀,坐了很久。我們看著星星,星星很近很大,似乎一伸手就能摘下一顆;我們看銀河,密密麻麻的星星就像在趕集。

    遠處的天邊,劃過了一顆流星。

    駱駝發出了一聲粗苯的叫聲,她扯著我的衣服,指指圈子,我們又回到圈子裡了。

    我感到自己很幸福。儘管她沒有說,但是我能夠感覺到她喜歡我。

    天亮後,我們整好行囊,排成一行,一步一步沿著騰格裡沙漠邊緣行走。光頭說,沙漠的邊緣有一個地方,是一片枯死的胡楊樹,只有沿著胡楊林向西走,就能夠用最短的距離穿過沙漠。

    胡楊樹是沙漠裡特有的一種樹,它的生命力異常頑強,生長一千年不死,死後一千年不倒,倒後一千年不朽。它在地球上最嚴酷的環境和土壤裡,以最堅韌的意志與大自然抗爭,生生不息。它就是人類中最頑強的那種人,即使血流遍體,仍在大呼酣鬥;即使萬千人眾都已倒下,他仍在堅強挺立。

    小個子在前面帶路,他曾經走過這條道路。我們踩著他的足印跟在後面。

    我們走了大約有一個時辰,小個子突然失魂落魄地跑過來,他臉色蠟黃,指著遠方,上氣不接下氣地說:「前方來……來……來軍隊了。」

    光頭喝令大家全部停下來。

    我不由自主拉著麗瑪的手。

    豹子和光頭低頭商量片刻。光頭讓鏢客趕快騰出一隻麻袋,將麗瑪裝了進去。光頭對所有人說:「丟了所有貨都不要緊,一定要保住這個女娃子。」

    麗瑪被裝在麻袋裡,麻袋綁在駱駝鞍韉上,駱駝不緊不慢地向前走著。遠方塵土飛揚,馬蹄聲雜沓一片,無數穿著軍裝的人從地平線邊湧出來了,像一片烏雲。

    軍隊越來越近了,最前面騎著馬的人端著槍瞄準我們,我們不敢動了,停下了腳步。馬隊越來越多,將我們包圍在中間。駱駝努力擺著頭,想要掙脫束縛逃脫,鏢師們用手掌輕輕地拍打著駱駝的脖頸,讓駱駝安靜下來。

    馬群裡走出了一個滿臉鬍子的人,他用修長的馬刀指著我們問:「幹什麼的?」

    光頭點頭哈腰地說:「官爺辛苦了,我們是走鏢的。」

    滿臉鬍子問:「走鏢的?從哪裡來?」

    光頭恭敬地回答:「張家口。」

    滿臉鬍子又問:「駝背上裝的是什麼?」

    光頭回答:「鹽巴和布匹。」

    滿臉鬍子說:「爺們要查看一下,最近紅匪犯境,我看你們就是紅匪。」

    我不知道什麼叫紅匪,光頭可能也不知道什麼叫紅匪,光頭說:「官爺,我們是走鏢的。」

    滿臉鬍子沒有理光頭,他一揮手,後面的幾個人跳下馬來,走向了駱駝,他們開始檢查駝背上的包裹。

    我看到這裡,頭髮都豎了起來,麗瑪就藏在駝背上。我身不由己地走進了麗瑪藏身的那個麻袋,用身體護著麻袋裡的麗瑪。

    當兵的拉著我的衣領說:「小子,走開。」

    我看著當兵的,一言不發,一步也不走開。

    當兵的和我拉拉扯扯,我一步不讓,另一個當兵的一刀砍斷了駝背鞍韉的繩子,麻袋掉在了地上,麗瑪發出了一聲尖叫。

    滿臉鬍子大喊一聲:「解開麻袋。」

    我衝上去,爬在麻袋上。一個當兵的舉起槍托砸向我。豹子飛身過來,用手掌擋住了他的槍托。另外幾名當兵的一齊撲向豹子,豹子左擋右擊,當兵的倒下了一片。

    然而,更多當兵的上來了,他們撲向豹子和我。光頭大喊一聲:「都不要動,我有話說。」

    麗瑪從麻袋裡鑽出來,所有人看到突然出現了這麼漂亮的一個女子,全都看著他,全都停止了打鬥和喧嘩。

    麗瑪藏在了鏢師群裡,滿臉鬍子高聲叫道:「爺們要去打紅匪,這個女人和駱駝全部徵用了。」

    光頭說:「官爺,這個確實征不得。」

    滿臉鬍子蠻橫地說:「什麼征不得?天王老子的東西,老子也徵得。」

    光頭說:「官爺,這些駱駝和這個女人,都是我們大門檻的。大門檻的東西,誰敢動它?」

    滿臉鬍子說:「什麼大門檻小門檻?全部拉走。」

    光頭說:「我家大門檻和馬主席是拜過帖子的,有割命的交情。」

    滿臉鬍子一下子軟了,他的口氣溫和地問道:「你說的是誰?」

    光頭說:「我家大門檻是大個子。」

    滿臉鬍子問:「哪個大個子?」

    光頭說:「我家大門檻姓馮,叫玉祥。」

    滿臉鬍子在馬上拱著手說:「既然這樣,為何不早說。大家都是一家人,大水沖了龍王廟,你們走吧。」

    當兵的閃開一條路,我們慢慢走過去了。

    大門檻是一句江湖黑話,意思就是鏢局的後台。開鏢局的,不能沒有後台;就像今天開****的,不能沒有後台一樣。鏢局的後台都很硬,比如,清末北京的幾家鏢局,後台分別是李鴻章、左宗棠等人,到了民國,鏢局的後台就換成了段祺瑞、馮國璋、曹錕、馮玉祥、張作霖等人。鏢局有著巨大的利潤。客人托付鏢局走鏢,要給鏢局最少百分之一的手續費。鏢局每次走鏢,都要賺一大筆錢。這麼好的生意,怎麼會輪得上尋常百姓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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