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80章 貪官的鏢銀 文 / 李ど傻
後半夜,光頭重新加布了崗哨,換下了我和小眼睛。
我回到房間睡覺的時候,豹子還沒有回來。想起這幾天一連串的事情,毫無睡意。鏢客是保鏢的,響馬是搶鏢的,響馬就是鏢客的仇敵,可是為什麼光頭不讓我們過分為難響馬?東面的響馬和西面的響馬都盯上了這路鏢,那麼這路鏢裡到處藏著什麼神秘?如果這路鏢中藏著秘密,光頭為什麼又不對我們說明?
我感到光頭很神秘,如果再進一步大膽設想,他可能就是那個響馬安插在鏢局中的探子,只是,我不知道他屬於哪一路響馬的探子。表面上,他是鏢局裡而二當家,負責西路走鏢,實際上,他和響馬穿著一條褲子。
這樣一想,我立即沒有了睡意,我要等到豹子回來,把這一切都告訴豹子,別讓光頭把我們帶進陷阱裡。我覺得我和豹子最好今晚就離開。
月光從頂窗照進來,照著躺在炕上的我,房門打開了,豹子走進來,他看到月光下的我,問道:「你怎麼還沒有睡覺?」
我說:「我睡不著,我感覺這裡面有陰謀。」
豹子說:「你說說看。」
我悄聲對豹子說了自己的疑惑,和自己的猜想,擔心門外有人偷聽,我邊說邊向門外瞅一眼。
豹子笑著說:「呆狗明顯長大了,成熟了,會想事情了。」
我不好意思地說:「我也不知道怎麼的,好像師祖和燕子死了後,我一下子長大了,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豹子說:「你這樣想,很對,但事情不是你想像的那樣。」
我問:「那是怎樣的?」
豹子說:「鏢客護鏢,響馬搶鏢,看起來是一隊仇敵,其實不是的。他們是朋友。」
我感到百思不得其解,撓著後腦勺問:「朋友?怎麼會是朋友?」
豹子說:「你想想,如果沒有響馬,誰會請鏢客?所以說,響馬是鏢客的衣食父母。鏢客不能得罪響馬,響馬就不會為難鏢客。」
我仔細想想,還真的是這麼回事。響馬和鏢客相依相存,相剋相生,他們還真的是朋友。我想起了那次在草原上和燕子遇到黑白乞丐的情景,他們說過草原上狼和獵人的關係。草原上沒有了狼,就不會有獵人,羊群就會種族退化,疾病蔓延;草原上沒有了獵人,狼群就會肆無忌憚,羊群就會滅絕。狼、獵人、羊的關係,就是響馬、鏢客、貨物的關係,狼只會吃那些患病的、衰老的羊,保證了羊群的優勝劣汰,繁衍不息;響馬也會劫取貨物,但絕不會搶得人人自危,路斷人稀;如果到了路斷人稀的那一天,響馬也就沒有生意了,會被餓死。
豹子接著說:「所以,鏢客遇到響馬,不到萬不得已,是不會痛下殺手的。如果真的出了人命,響馬豈會善罷甘休?鏢客你總要從這條路上走,響馬一路盯著你,總會有得手的時候。而且,鏢客分散在各地,要保護貨物,行動遲緩,而響馬來去迅速,嘯聚一處,鏢客怎麼都鬥不過響馬的。」
我突然想起那天和小眼睛在一線天佈置埋伏的情景,心中捏著一把汗,也不知道把那幾個響馬眼線砸死了沒有。如果真的砸死了,這一路上不會到會遇到多少麻煩。
我問豹子:「如果那幾個響馬眼線被我砸死了,該怎麼辦?」
豹子說:「你放心,他們都還活著,沒有死一個。」
我問:「你怎麼知道?」
豹子說:「光頭讓小個子埋伏在後面,清點了響馬眼線的人數。他們一路跟在後面,但是沒有看到鷹隼,想來鷹隼已經提前報信去了。」
我問:「這伙子響馬是什麼人?」
豹子說:「應該就是此前三次劫取了鏢印的那群響馬。如果是他們的話,估計這次還會再賀家巖等著我們。」
我問:「這群響馬為什麼三番五次為難我們?光頭他們得罪了響馬嗎?」
豹子說:「不知道原因,但是我問過光頭,光頭說他們一路安全走鏢,從來沒有傷害過這群響馬一根頭髮。」
我說:「這可真奇怪,咦,今晚又來了一幫響馬,這是什麼來路?」
豹子說:「也不清楚。」
我說:「定遠縣城那群響馬眼線說的是陝甘口音,今晚這群響馬說的是京津口音,他們應該不是一夥的。」
豹子說:「是的。」
我又問:「駝隊裡有什麼秘密?為什麼兩路響馬都盯上了?」
豹子讚許地說:「呆狗越來越聰明了,會分析問題了。你繼續說。」
我說:「今晚這群響馬,肯定是從張家口一路跟蹤過來的,從張家口到銀川,上千里路。我們駝隊裡馱的是茶葉和鹽巴,這群響馬肯定不是奔著茶葉和鹽巴來的,肯定知道駝隊裡的秘密。所以,我斷定光頭有什麼秘密瞞著我們。」
豹子說:「是的,駝隊裡除了鹽巴和茶葉,還有一張十萬元的銀票,駝隊裡出了光頭和我,你是第三個知道的人,要注意保密。」
我大吃一驚,十萬元的銀票,那是一大筆錢。在這個時代,一個警察一月的薪水只有十元錢,一斤小麥只有五分錢,一斤豬肉只有兩毛錢,十萬元錢,那是多大的一筆錢啊,相當於一個警察差不多干一千年啊。十萬元啊,怪不得京津的響馬像狗一樣一路追過來。
可是,有奇怪了。駝隊帶著十萬元的銀票,這是天大的秘密,駝隊裡只有光頭和豹子知道,那麼,京津響馬又是怎麼知道的?
我問豹子,豹子說他也搞不明白。
我又問:「十萬元啊,這麼大的一筆錢,這是誰讓我們帶的?」
豹子說:「一名離職的官員。」
一聽到這十萬元是官員貪污的,我一下子來了精神,我問豹子:「光頭這個人拎不清,怎麼還保贓款呢?」
豹子說:「鏢客和醫生其實是一樣的,醫生只管給人治病,不管病是怎麼得來的;鏢客只管送貨,也不管貨是怎麼來的。這是鏢局的行規。」
我悄悄對豹子說:「現在,已經有兩路響馬盯上了我們,前頭還不知道有多少響馬盯著,駝隊前三次都栽了跟頭,這次我看也很危險。乾脆這樣,我們拿著這十萬元的銀票跑路,一走了之,到一個沒人知道的地方。反正這十萬元也是贓款,不乾淨,劫去不義之財,就是為民造福。」
豹子生氣了,他說道:「你胡說什麼!光頭是我們的救命恩人,他現在有危難,我們要幫他,怎麼能趁火打劫!我們得手了,光頭怎麼辦?他一家老小怎麼辦?你這種話再甭告訴別人。」
我不再說話,躺在炕上,望著頂窗外的天空。豹子是一個響噹噹的好漢,為朋友兩肋插刀,肝膽相照,義氣當先,萬死不辭。然而,豹子和三師叔比起來,我更喜歡三師叔,如果今晚是三師叔,我想他肯定會答應我的請求的。如果今晚我是對師父凌光祖和二師叔說,他們也會答應的。如果我對燕子說,燕子會不會答應?我猜不准。燕子嫉惡如仇,她興許會答應;但是燕子又極重情誼,肯定不會為難光頭的。
十萬塊錢啊,好大的一筆錢,要是安全送到貪官手中,太便宜了他,怎麼對得起遭受欺壓的黎民百姓?為貪官服務,就是與百姓為敵。要是讓響馬劫走了這十萬元錢,也不妥當,這樣就太便宜響馬了,而且光頭也會遭受處罰。
怎麼辦?
黎明時分,我剛剛朦朧睡去,突然聽見窗外風雨大作,我知道豹子起身出去了,也想起身,但是實在太疲憊了,乾脆就躺著不起床。
風雨大作,響馬肯定會有行動,所以,豹子和光頭他們佈置警戒了。
我睡醒後,已經到了中午,天空中依然下著雨,聽說黎明時分,果然有響馬前來試探,但看到院子裡警戒嚴密,就知難而退了。
我在院子裡見到小眼睛,小眼睛一身勁裝,戰意獵獵,躍躍欲試,很為早晨沒有好好打一架而懊惱。小眼睛功夫很好,很喜歡打架,我想,小眼睛功夫都這樣好,那他的師父光頭功夫就更好了,只是不知道和豹子比起來怎麼樣。
天降暴雨,無法出行,閒著也是閒著,我就想看看豹子和光頭誰的功夫厲害。我問小眼睛:「你師父和豹子比起來,誰更厲害?」
小眼睛說:「那肯定是我師父了。」
我問:「你怎麼知道?」
小眼睛說:「我師父是鏢局二當家的,當然厲害了。」
我說:「我看還是豹子厲害。」
小眼睛說:「我師父厲害。」
我說:「豹子厲害。」
小個子看到我們臉紅脖子粗地爭吵,就跑過來問我們吵什麼。我們說了原因,小個子說:「那還不簡單,讓他們兩個比一比不就得了。」
我問:「去哪裡比?」
小個子說:「村口有個打麥場,地勢開闊,那是最好的地方。」
我說:「下這麼大的雨,打麥場都成了沼澤池,怎麼比?」
小個子說:「虧你還是農家子弟,打麥場瓷實得像石頭,下這點雨算什麼。」
我說:「那你帶我去看看。」
小個子說:「走吧。」
小個子走在前面,我和小眼睛跟在後面,我們走出了大院。順著小路向前走,走到了村中心,村中心有一座學堂,老師正在給學生們角讀唐詩《逢雪宿芙蓉山主人》,這首詩歌非常有名,我小時候也在私塾學校裡學過。
老師是一個聲音蒼老的老先生,他對著學生說道:「大家跟我讀。日日日……日暮蒼山遠,天寒白屋貧。」
一大堆清脆而亂七八糟的聲音一起念:「日日日……日暮蒼山遠,天寒白屋貧。」
老先生說:「你們念錯了,你們不管我日日日多少下,你們只准日一下。」
「日日日……日暮蒼山遠,天寒白屋貧。」
「日暮蒼山遠,天寒白屋貧。」
我們聽得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