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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58章 臥底司令部 文 / 李ど傻

    冬季來臨了,天氣變得異常寒冷。一眼望去,草原一片毫無生機的枯黃,風從遙遠的北方刮過來,又冷又硬,像石頭一樣砸得人疼痛。

    冬季第一場雪花飄落的時候,我走進了多倫城。我的身份是一名賣炭人。「可憐身上衣正單,心憂炭賤願天寒。」在私塾學校裡,我曾經背誦過這首古詩,知道越是寒冷天氣,人們越需要烤火,越是烤火,越需要木炭。「賣炭翁,伐薪燒炭南山中。」炭是木炭。多倫城邊就有燒木炭的人,這樣炭背到城裡,供有錢人家取暖。

    我背著一筐木炭,來到憲兵司令部門前叫賣。憲兵司令部很好認,牌子上寫著字,門口站著崗。門口兩個站崗的日本人很兇惡,一看到中國人走近,就咬牙切齒,端著刺刀衝過來,中國人嚇得一哄而散。

    我在憲兵司令部門前的那條街道上等候到第二天下午,突然看到大門裡開出了一輛小汽車。我背著木炭搖搖晃晃地橫穿馬路,突然一跤跌倒,跌倒在硬硬的雪地上。一夜的寒風讓雪地變成了冰面。

    小汽車一聲尖叫,在我的身邊停住了。車上鑽出了一名憲兵,他罵罵咧咧地,用腳踢我。他穿著皮鞋的腳踢在我的肋骨上,一陣陣鈍疼瀰漫了我的全身。我用殘缺的左手拄著地面,一起身,摔倒了;再一起身,又摔倒了。

    街面上的人看到一個日本憲兵毆打一個中國人,沒有人敢於上前阻擋。他們遠遠地看著,膽顫心驚。

    我向小轎車裡望了一眼,心裡罵:你媽的老同你還不出來!我向小轎車裡又望了一眼,心中繼續憤怒地罵著老同。就在我幾乎要失望的時候,幾乎就要離開了,車門又打開了,一個瘸子鑽了出來。

    他是老同。

    老同指著我喊道:「小子,你過來。」

    我裝著害怕的樣子,遲疑地走過去,他就是老同,他穿著農夫的衣服我認識他,他穿著日本人的黃皮,我照樣認識他。我擔心他看出我眼中的怒火,低著頭慢慢走近他。

    我走到距離老同幾米遠的地方,停住了腳步,老同又喊道:「小子,抬起頭。」

    我木然地抬起頭,木然望著他帽子上的那顆黃色五角星。

    老同洋洋得意地說:「看看我是誰,認識不認識?」

    我搖搖頭。

    老同繼續得意地說:「再看看我是誰。」

    我驚叫了一聲啊呀,但是又把後半句吞了回去。我知道他是老同,但是又要裝著不相信他是老同。

    老同臉上的表情很受用,他說:「我是老同。」

    和我預料到的一樣,老同問我在赤峰監獄的那天晚上,為什麼突然消失了,沒有趕在天亮回來,讓他一個人受罰了?

    我說,那天晚上,我替他去藥材店傳遞消息的時候,掉進了暗窟窿中。監獄在城外,藥材店在城裡,中間有一段漫長的路程需要走,那天晚上,那條路上走來了巡邏的人,我只能躲藏在遠離道路的草叢中,沒想到掉進了暗窟窿裡,摔斷了左手的手臂。

    老同捏著我的左臂,一屈一伸,骨頭就在格吧格吧響。老同是個經過了專業訓練的老鬼子,手勁很大,我的手臂被他捏得很疼。

    老同又問:「你怎麼會來到這裡?」

    我說,我好不容易從暗窟窿裡爬上來,赤峰城就開始打仗了,很多逃難的人向西奔走,我也被裹在裡面。走了幾天後,我又饑又困,又手臂骨折,實在走不動了,就乾脆躺在地上等死。一個過路的人把我救了,送到了燒炭場。後來,我就成了賣炭人,背著炭筐在周圍叫賣。咦,你怎麼也來到多倫了?你什麼時候當兵了?

    老同沒有接過我的話頭,他繼續追問:「燒炭場在哪裡?」

    我指著說:「從這裡向北幾十里,有座山,山下就是燒炭場。」

    老同說:「我腿殘了,你手殘了,你跟我走吧。」

    老同將我帶進了憲兵司令部。

    我終於走出了復仇的第一步。

    老同對我的話將信將疑,我能夠感到他對我的戒備心。

    有一天,我正在院子裡打掃衛生,右手握著掃把,左手彎曲在背後。身後突然竄出來一個人,猛地抓住了我的脖子,我縮肩塌背,怕疼地彎下腰去。身後傳來了哈哈大笑聲,我一看,是老同。

    老同說:「我摸摸你脖子冷不冷,數九寒天的,你要穿暖和點,別把脖子露出來。」

    我嘿嘿笑著,說:「不冷,不冷,習慣了。」

    老同一瘸一瘸離開了,我低著頭繼續掃地。老同渾身都是眼睛,我在他的面前和身後都不能露出任何不滿的神色。

    我知道老同是在試探我。我如果深藏武功,就會下意識地進行反擊。多虧我習武不精,只學到了一些武功皮毛,遇到突然襲擊,想到的是躲避,而不是反擊。

    來到多倫有些時日了,我的工作就是每天早晨起來給憲兵司令部打掃衛生,到了吃飯的時候,就夾著瓷碗去打飯;到了晚上,就去牆角的一個小房間睡覺。

    在這座大院裡,我像一片輕飄飄的落葉,似乎沒有人會關注我,也沒有人意識到我的存在,我是大院裡的多餘人。

    有一天晚上,我剛剛睡下,窗戶外突然傳來了壓抑聲音的說話聲,他們在用中國話交談,一個問:「日軍就要開始清剿反日武裝了,情報送出去了嗎?上面是日軍準備出動的人數和行走的路線。」一個說:「送不出去,日軍防守很嚴的。」先一個聲音說:「這是關乎上百人性命的重要情報,一定要想辦法送給十字路口的裁縫鋪,你進去說找謝掌櫃,就有人會接收情報的。」後一個聲音說:「沒辦法啊,這幾天本田不讓任何人出門,擔心洩露情報,我沒有機會送出去。」

    我聽得心潮澎湃,熱血沸騰,莫非憲兵司令部裡有打進來的抗日武裝?我想爬起身來,向窗外看看,但是又擔心嚇跑了他們,就躺在床上,繼續聽他們說什麼。

    前一個聲音又說:「你把情報放在垃圾筐旁的石頭下,等到明天,掃垃圾的人把情報掃走,垃圾倒在城外,我會設法讓裁縫鋪的謝掌櫃去取。切記,切記。」

    後一個聲音說:「那挺好的。」

    他們走了,我卻很難入睡。

    我翻來覆去地想,這兩個人是什麼人,他們中國話說得很順溜,按理來說,應該是中國人。可是,本田次一郎的中國話說得也順溜,可他是徹頭徹尾的日本特務。

    他們說,他們要把情報送出去,但是不能脫身。最近憲兵司令部裡好像氣氛不對,但是我又感覺不到哪裡不對。難道真的日軍要開始對抗日武裝清剿嗎?我已經在喇嘛廟呆了大半年,與世隔絕,我不知道都有哪些抗日武裝。也許草原上和沙漠裡真的有抗日武裝,我也相信會有抗日武裝。

    如果我能夠幫上忙,我一定要幫一把。

    第二天早晨,我起床打掃院子,垃圾筐旁邊確實有一塊石頭,而且石頭還很大,舌頭下面有縫隙。我掃到石頭旁邊的時候,看到下面並沒有什麼紙片之類的。就在我想要探身下去仔細查看的時候,頭腦中突然電光火石般地一閃:這是一個圈套。

    我沒有向四周張望,我知道此刻暗處一定有不止一雙眼睛在盯著我,盯著我的一舉一動。我慢慢掃過石頭,將垃圾倒進垃圾筐裡。

    然後,我頭也不回地回到房間裡。

    幾天後,我又遭遇了一次驚險。

    這天夜半,窗外漆黑一片,遠處傳來了打更聲,橐,橐,橐,已經到了三更。門外傳來了撥動門閂的聲音,刀子與門閂划動的輕微的響聲,驚醒了我,自從來到老同這裡後,我睡覺都睜著一隻眼睛。我知道老同一直對我心懷戒心。

    門閂撥開了,有兩個黑影悄悄地摸進來,我在黑暗中睜大眼睛看著他們,不知道他們是什麼路數。奇怪的是,他們似乎對我的房間很熟悉,在黑暗中徑直走到了床邊,卡住我的脖子,那刀片架在我的脖子上,我的脖子感到一陣涼涼的寒意。

    我緊張地思忖著,這兩個人是什麼人?他們為什麼夜半會摸進我的房間,又為什麼對我的房間如此熟悉。他們是江湖中人吧,但是江湖中人為什麼會摸進我一貧如洗的房間?他們是抗日勇士吧,但是抗日勇士為什麼會威脅我一個窮困潦倒的掃地的?

    一個人悄聲威脅道:「不准喊,喊就割斷你的脖子。」

    另一個人問:「憲兵司令住在哪個屋子?」

    我呆若木雞,一句話也不說,因為我不知道他們的來路。

    先前一個人又說:「我們是鋤奸團,你說不說?你不說,我就割斷你這個漢奸的脖子。」

    鋤奸團,就是專門搞暗殺的那些人,這些人不會住在憲兵司令部裡。他們既然不會住在憲兵司令部裡,又怎麼會對我的房間這樣熟悉。他們對我的房間這樣熟悉,那麼就說明又是老同安排考驗我的人。

    我一言不發。

    拿刀的那個人悄聲而威嚴地說:「你不說,老子就先拿你開刀。」他手勁加重,我感到脖子上一陣刺疼,有一股黏黏的液體順著胸脯流下來。

    我的脖子被刺破了,頭腦一熱,就一把推倒了他,然後嘶聲喊道:「司令快跑,刺客來了。」我的聲音像一桿長槍一樣,刺破了窗戶紙,又鑽進了每一間房屋裡。然而,奇怪的是,院子裡一片寂靜。

    那兩個人說:「撤。」他們的身影跑出房門,從院子裡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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