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48章 天狗吃太陽 文 / 李ど傻
豹子說:「是的,千巧萬巧,那天晚上,日本鬼住在客棧裡,小七子也住在客棧裡,他偷聽了這伙日本鬼的談話,聽到他們反覆說到了你師祖的名字,就偷走了他們這張地圖和名單。日本鬼發覺後,就在後面追趕。小七子看到情勢危急,就留下標記,讓我去救他。後來,小七子逃進了一座名叫高家集的鎮子上,日本鬼也追到了高家集,小七子惶急之中,逃進了澡堂子裡。澡堂子裡人很多,都光著身子,像下餃子一樣在熱水裡泡著。日本鬼想要在一群光溜溜的人群中找到小七子,可不容易。後來,日本鬼就堵住門口,只放女人出去,不放男人出去,他們進去一個一個檢查男人。可是檢查到最後,在那些男人中沒有發現小七子。這可真奇怪。」
我說:「確實很奇怪。小七子該不是從窗戶什麼地方溜走了?」
豹子說:「不是的,日本鬼人多,他們把住房門,還在澡堂子四角都安排有人監視,小七子根本就不能溜走,小七子只要在房頂上露頭,就會被發現。日本鬼知道小七子不會溜走,就上上下下仔細搜索,結果,他們在女澡堂的角落裡發現了一個瑟瑟發抖的老女人,老女人說,她的衣服被人偷走了,她沒法出去。」
白乞丐哈哈大笑:「小七子真是聰明,他偷了這個老女人的衣服,男扮女裝走出去了,騙過了日本鬼。這小子真是聰明得緊啊。」
豹子洋洋得意地說:「那當然,我的徒弟怎麼會差?」
豹子和三師叔結伴而行,一起追趕小七子,他們在高家集打聽到了那天澡堂子裡發生的事情,澡堂子的夥計說起那天發生的事情,滿臉怒氣,他們說那幾個人凶神惡煞,夥計們不敢惹。那幾個人走進澡堂子裡,到處亂翻亂找,最後澡堂子裡空無一人,他們才離開了。臨走前,還砸壞了好幾道隔扇。
過去的澡堂子和現在的佈局不一樣。在那個時候,每個澡堂子剛進門,都有一個「避風居」,避風居夏天用不上,但是冬天就派上了大用場,行人走在大街上,突遇狂風,就可以在避風局暫時歇息。穿過避風居,才是澡堂子。澡堂子用屏風隔開,前面是櫃檯,櫃檯邊站著夥計,詢問你是要普坐,還是雅座。無論是普坐還是雅座,均設有兩床一隔扇,兩床之間放有茶几。顧客泡完澡後,可以躺在床上,接受搓澡、修腳、理發等服務。
豹子和三師叔離開高家集,繼續向前追趕,然而很奇怪的是,這一路上他們再也沒有見到小七子留下的標記,小七子可能暫時脫離了危險。
三師叔熟門熟路,帶著豹子很快就來到了多倫。然而,在多倫,他們卻遇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他們到處尋找師祖,也無法找到。他們向丐幫的人打聽,但是丐幫的人好像忌諱莫深,不願多說一個字,要麼說不認識師祖,要麼就說不知道去了哪裡。他們想起審問那個圓腦袋的情景,日本鬼要向師祖下毒手,會不會日本鬼已經得手了?
我問:「圓腦袋呢?」
豹子說:「我們審問完圓腦袋後,已經來了幾十隻蜈蚣,我們轉身離去,看到蜈蚣紛紛爬上圓腦袋的大腿,有的在傷口處吸血,有的擠不到傷口邊,就直接在他的大腿上扎個孔吸血。我們聽到圓腦袋長聲哀嚎,後來哀嚎聲越來越低,終於聽不見了。圓腦袋的血被那群蜈蚣吸乾了。」
豹子和三師叔在多倫等候了三天,終於等到了師祖出現,他們看到師祖拄著烏黑枴杖,前呼後擁地從街道口走過,他們故意出現在師祖的視線裡,但是戴著墨鏡的師祖對他們視而不見。這個師祖是假的。
假師祖出現了,那麼真師祖一定遇到了危險。第四天晚上,豹子和三師叔在師祖家門口劫持了一名中年乞丐,把他帶到了一間廢棄的茅草房裡。中年乞丐剛開始不願意說,後來受不過疼痛,這才說,大約六天前,師祖家中來了一個少年,和師祖在房間裡密談了很久。師祖走出房間後,就安排最親近的一批人從家中撤離。可是剛剛走出多倫沒多遠,就被一幫人趕上了。師祖那邊只有弓箭,而追趕的人手中有槍,雙方就在一片沙丘地帶發生了激戰,後來,師祖那邊死了三個人,其中包括那個少年。其餘的人逃進了茫茫無邊的渾善達克沙地深處。
渾善達克沙地,廣漠浩瀚,地形複雜,日本人想要找到他們,千難萬難。
豹子問:「這些事情你怎麼知道?」
中年人猶豫了一會才說:「當時我就在追趕的那群人中。」
豹子問:「追趕的都是些什麼人?」
中年人說:「有日本人,也有丐幫的人。」
豹子說:「丐幫的人怎麼會追趕幫主?」
中年人說:「丐幫中很多人已經被日本人收買,聽日本人的話。」
師祖為人真誠,他以為所有人也和他一樣真誠,他完全就沒有想到,他對待手下的丐幫如弟兄,而丐幫卻沒有把他當弟兄。日本特務潛入多倫,策反了手下的丐幫。在師祖準備逃走的時候,丐幫給日本人報信,日本人糾集這些被收買了的丐幫,一起追殺師祖。
丐幫,果然是天下第一惡幫。采生折割、賣主求榮、搖尾乞憐。泯滅良知、背信棄義……無論怎麼噁心的事情,他們都能夠做出來。
豹子問:「那三具死屍在哪裡?」
中年人說:「埋在城外一片沙柳地裡。」
豹子已經感覺到不妙,他扣著中年人的手腕,對他說:「天亮後,你帶我們過去,挖出屍體。如果你敢動歪念頭,我扭轉你的脖子。」
中年人趕緊點頭稱是。
天亮後,城門大開,中年人領著他們來到了城外的沙柳地裡,沙柳地距離城門足有十幾里。這裡發生的一切,城中都不知覺。中年人指著一棵歪脖子柳樹,豹子和三師叔從這裡刨出了三具屍體,其中一具赫然就是小七子的。
豹子抱著冰冷的小七子,失聲痛哭,淚流滿面。
過了良久,三師叔拉豹子起來,豹子咬牙切齒說道:「日本鬼殺我徒兒,我與日本鬼勢不兩立。」
豹子說到這裡,長時間陷入了沉默。我的眼淚流了下來,我想起了在常家大院被兩個玩嫖客串子挑逗而面紅耳赤的小七子,常家大院的事情似乎就發生在昨天,而小七子突然就沒有了,以後再也見不到他了。黑白乞丐也聽得唏噓不已。
鏢客也醒來了,他聽得很入迷。他問豹子:「這片沙地,地形複雜,很多地方走進去了就出不來,是絕地險地,師祖怎麼會來到這裡?你們又是怎麼找到他們的?」
豹子說:「師祖是一個喜歡到處走的人,他在塞北草原生活這麼多年,估計早就熟悉了這片沙地。這片沙地,險象環生,師祖肯定知道。但是,他在危急關頭,帶著身邊的人走入了這片沙地,肯定他早就看好了沙地中的藏身之所。」
鏢客說:「這片沙地有草原,有樹林,有溪水,有河流,還有村莊,有牧民居住的蒙古包,但是,更多的地方是沙漠,進去後走上十天半月也出不來,最後會被渴死餓死。還有沼澤,看起來開滿了野花,但是一腳踩下去,就會被吸進去,被黑色的泥漿吞沒,最後被漚爛,連一塊骨頭渣子都看不到。師祖深入險地,是為了把仇家引入這裡,我想明白了。可是,這片沙地非常恐怖,連我們當地人都聞之色變,你們兩個外地人,是怎麼走進去的,又是怎麼找到師祖的?」
豹子說:「我只對江湖上的事情熟悉,對天文地理一竅不通,但是三師叔可就不一般了,他聰明絕頂,有的是辦法。」
豹子又說到了三師叔,我心中又開始用隱隱擔憂了,我說:「三師叔和燕子出去好多天了,還沒有回來,也不知道他們遇到了什麼危險。」
豹子說:「你放心吧,你三師叔狡猾得像狐狸,燕子又聰明伶俐,他們不會有事的。我相信以後他們肯定會找到我們的。」
鏢師又著急地問:「你們到底是怎麼找到師祖的。這片沙地地形複雜,你們一定很不順利吧?」
豹子說:「說不順利,也順利;說順利,也不順利。」
想要在這片浩瀚無垠的地形複雜多變的渾善達克沙地中找到師祖,簡直比在大海中撈起一苗繡花針還要難。
豹子和三師叔沿著歪脖子柳樹下雜沓的腳印向前走,腳印留在沙地上,被多日的風沙所遮掩,需要仔細辨認才能夠辨別出來,沙地盡頭是一片草地,當初那些被雙腳踩踏倒伏的荒草,現在又不屈不撓地挺立起來,他們站在茫茫無際的草甸子上,不知道該向哪邊追去。
夕陽漸漸墜入遠方的地平線,天空中出現了輝煌的火燒雲,一片片千姿百態的雲朵,被染成了奔馳的駿馬、倒臥的耕牛、散漫的羊群、拄杖的老人……半個天空被染成了燦爛的紅色,半個天空呈現出淡雅的緋紅。
豹子說:「早晴不出門,晚晴行千里。接下來的幾天,又是好天氣。」
三師叔說:「不會的,會有天狗吃太陽。」
天狗吃太陽,是民間的說法。書面的說法是日食。豹子感到很奇怪,三師叔怎麼知道不日會有日食。三師叔看到豹子望著他的眼光充滿了疑惑,他說:「江相派的人,天文地理、星相八卦、堪輿醫藥,都得懂一些。」
儘管豹子聽到三師叔這樣說,儘管豹子知道三師叔聰明絕頂,是江相派的探花郎,但是他仍然將信將疑。
一隻蒼鷹從空中飛過,翅翼悠然,他飛到豹子和三師叔頭頂上的時候,停止了拍打翅膀,像一隻風箏一樣,飄飄搖搖,豹子和三師叔正在出神地望著它的時候,它突然俯衝而下,像一粒墜落的石子,落在前方百米遠的草叢中。等到它飛起來的時候,爪子下抓著一隻灰色的野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