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4章 糧倉有埋伏 文 / 李ど傻
要回到睡覺的地方,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四通八達的巷道,已經讓我迷路了。我站在巷口,不知道該向哪邊走。還好,我看到了那棵高大的樹木,那棵高大的樹木,就像一頭蹲踞的猛獸一樣,在這個靜靜的夜晚看起來異常醒目,又讓人心生恐懼。
向著那棵樹木走,就能夠找到睡覺的地方。
我走了幾十米,轉過了兩個巷口,突然,前面傳來了說話聲,我看看,沒有地方躲藏,趕緊藏身在門楣下,身體緊緊的貼著門扇,恨不得把自己變成一張剪紙。
那是兩名家丁在交談,他們打著火把,一個問另一個有沒有什麼情況,另一個說沒有。他們剛剛說完,遠處突然傳來了一聲叫喊:「抓賊呀,抓賊呀。」
兩名家丁打著火把追過去,院牆上的家丁也打開鐵柵欄門跑下來。一時間,常家大院裡奔跑的腳步聲、威嚇的叫喊聲,響成一片。趁著無人注意,我趕緊跑到了那棵大樹下,抬頭看去,我看到樹葉間有一團黑影,那個穿著夜行衣的女人,還在上面。
女人在上面安靜地坐著,沒有發出任何預警的聲音,或者什麼信號。我想,那個暴露了身份的賊,可能和她不是一夥的。那麼,會不會是靛藍臉他們那一幫的?抑或是其他幫派的?
今天晚上,常家大院潛伏進了多少個幫派的賊啊?
我輕手輕腳地跑進了房間裡。房間裡依舊鼾聲一片,他們不知道此刻,常家大院裡正上演著驚險激烈的大劇。
這個馬戲團居然也被稱為走江湖的,實在是丟了江湖人的臉。江湖中人四體通透,八面玲瓏,睡覺也要睜只眼,一旦有風水草動,就會做出反應。而今晚常家大院劍拔弩張,殺氣四溢,他們居然呼呼大睡。
也許,他們是老老實實耍馬戲的。聽說河南濮陽很多村子家家戶戶會耍雜技,會耍馬戲,他們儘管行走江湖,但是並不知道江湖規則。這個馬戲團,可能就屬於這一類人。
我站在窗口,聽到遠遠的地方傳來了吆喝聲和咒罵聲,好像那個賊被抓住了。我在窗口等了很久,想看看這個賊是什麼樣子,可是他們沒有帶到這邊來。
常家大院靜寂了,那棵大樹上的女賊還沒有下來,困意襲上來,我睡下了。
第二天,常家大院更熱鬧了,增加了一幫戲班子,還來了一幫鑼鼓隊。聽說這個戲班子很有名,他們剛剛在太原參加了什麼比賽回來。
鑼鼓隊把常家大院敲擊得熱火喧天,那家戲班子代替了玩嫖客串子的戲班子,玩嫖客串子的戲班子歇了一天。畢竟,一唱就是幾個時辰,是一場繁重的體力勞動。
我想,什麼時候也能來一幫子耍馬戲的,我們也能歇一天了,我就能夠好好找找寶貝的藏身之地。
午後,又是在那個時間,我去上廁所,昨天出現的那個同伴又在後面追上了我。
他還沒有說話,我先開口了,我痛心疾首地說:「實在沒辦法,老虎吃天,沒處下爪。「
他說:「不要緊,我們還有幾個人也在踩點。本來已經踩好點了,可是常家人又換了地點。」
哦,晉北幫原來派了幾路人馬在踩點,我只是其中之一。我這兩天一直在自責,現在終於有點心安了。
可是,心安剛過,又有點痛苦了。我為自己的無能而痛苦。那個探明了藏寶地點的人,怎麼不是我?
前面走來了兩個人,他不便久留,就匆匆對我說:「你只管盯緊那兩個玩嫖客串子的,她們應該知道新地點。」說完後,他就轉身走了。
常家為什麼要換新地點?肯定是昨晚那個賊招供了。他說了他們此行的目的,就是常老太爺的壽禮,說不定就是那顆大鑽石。所以,常家才更換了藏寶地點。
玩嫖客串子的是否會知道新地點,有沒有這種可能?有。玩嫖客串子的這兩天和黑漢子打得火熱,那個黑漢子是家丁們的頭兒,肯定知道新地點。黑漢子知道了,就會告訴玩嫖客串子的。
是的,只要盯緊這兩個玩嫖客串子的,就能夠找到新的藏寶地點。
還有一個人知道新的藏寶地點,就是夜晚坐在大樹上盯梢的那個女賊。她一定親眼看到黎明時分,家丁們把寶貝偷偷轉移到了什麼地方。
戲班子要行動,只會等到夜深人靜的時候,所以,天剛擦黑,我就睡著了,朦朦朧朧中聽到曉琪問我為什麼這早就睡覺,我沒有理他,轉過身,給了他一個屁股,繼續睡覺。
睡起來的時候,已經到了半夜,月亮像一彎秤鉤掛在遙遠的天邊,漫天的星星競相閃爍,那棵能夠瞭望到常家大院的大樹上,有一隻貓頭鷹在嗚嗚地叫著,叫了一會兒後,大約感到無聊,就翅膀划動著夜空,靜悄悄地飛走了。
我想起了要監視那兩個玩嫖客串子的,但是不知道她們在不在,我就身子貼著房前的磚牆,這樣剛好能夠躲過院牆上家丁的視線,我悄悄地來到了那兩個玩嫖客串子的房門前,一摸,房門沒有上鎖,再一推,房門在裡面閂上了,那麼就證明這兩個玩嫖客串子的沒有出去。
我耳朵貼著門縫仔細傾聽,聽不到任何聲響,但是能夠聞到一股淡淡的胭脂的香味,兩個玩嫖客串子的,整天把自己打扮得像兩隻蘆花母雞,臉上不是塗脂,就是抹粉,那兩張臉簡直比屁股還白。
房間裡沒有動靜,估計他們今晚不會出去了,我想起了那個躲在樹上的女賊。
我相信現在能夠知道那一筐寶貝藏身之所的,只有三個人,兩個是玩嫖客騙子的,一個是躲在樹上的女賊。
我想著只要和她和好,就能夠從她嘴巴裡套出新地點。至於怎麼套,我沒有想那麼多,走一步看一步。我急於在晉北幫中再立新功。
月色慘淡,夜色闌珊,我避過院牆上家丁的視線,跑到那棵大樹下。抬頭望去,看到女賊又坐在樹杈上。我三下五除二地爬到樹枝上,一看,感覺不對勁;有一摸,發現那是一件棉衣裳。
不好,這個女賊給我設圈套了。能夠知道她躲在樹杈上的,只有我。她把棉衣裳放在樹上,顯然是為了防備一個人,這個人只可能是我。
快走!
我從樹幹上溜下來,剛想抬腳走,突然看到空中一道黑影閃過,我的脖子被繩套套出了。
繩套加勁,將我拉得趔趔趄趄,我想喊,又不敢喊;想掙扎,又擔心弄出聲音來。就這樣,我被繩套拉到了牆角。
牆角黑暗中,站立著一男一女。那個男人手持繩索,那個女人陰險地對我笑著,黑暗中我看到他亮光閃閃的牙齒。
果然中了他們的圈套。
他們拉著我,拐過一道彎,從一扇側門進去,然後掩上側門。側門剛剛掩上,門外就傳來了家丁的腳步聲。綁架我的這夥人是什麼底細,我不知道。我想大聲喊出來,吸引家丁過來。然而,就在我猶豫之間,那個男人將一塊破布塞進了我的嘴巴裡。那塊破布估計是他的臭襪子,一股極其強烈的腳臭味,爭先恐後地湧入我的鼻孔,讓我幾乎暈倒。他奶奶的,這個人太不講職業道德了。你用什麼布都可以,我又沒意見,為什麼偏偏要用你的臭襪子?
他們將我拉入一扇小門,然後下台階,推門扇,來到了地下室裡。地下室裡點著蠟燭,光線強烈。突然從黑暗中來到光亮處,我的眼睛有點刺疼。
等我適應了地下室的光線,這才看到,這裡是糧倉,靠牆立著一圈糧囤。那時候的大戶人家,田地很多,糧食就多,要儲存糧食,不用桶,不用甕——桶和甕才能儲存多少糧食啊——用的是糧囤。糧囤是自己製作的,用特製的又長又窄的蓆子,圍成一個大圓圈,然後把蓆子一圈圈纏繞上去,等到有一人多高後,糧囤就造成了。這樣的糧囤可以裝幾千斤,甚至上萬斤糧食。而且,因為底層的糧食用蓆子與外界隔開,通風透氣,不霉爛,不生蟲。
那個牙齒亮晶晶的女人走到我跟前,我一看,差點叫出聲來,她居然是唱京韻大鼓的那個女人,她問我:「老娘晚上在樹上涼快,你小子天天跑上去幹什麼?」
我說:「我和你一樣,想發點小財。」
這個女人又問:「你是什麼路數?當家的是誰?」
我說:「我沒有門派,我只是想自己撈點外財。」
一個坐在牆角的男人走過來,他的手掌搭在我的頭頂,把我的頭擰過來,問道:「昨晚老子這邊失了一個兄弟,是不是你報信的?」
我說:「不是我,我才不稀罕給家丁說。」
這個男人面容猙獰,嘴邊有兩道八字形的皺紋,他問:「不是你說,我們的兄弟怎麼會失了?」
我說:「我哪裡知道?當真不是我說,我見了家丁,躲都躲不及。」
八字紋的男人又問:「誰派你來這裡的?」
我說:「我是馬戲團的。」
八字紋說:「你還在騙老子這對招子。老子一看到你,就覺得你和馬戲團那麼人不一樣,不是一個路數的,說,你進來想幹什麼?誰派你來的?」
我說:「天地良心,我真的是馬戲團的。」
八字紋還想說什麼,那個唱京韻大鼓的女人說:「費那麼多話幹什麼,反正這小子也看到我們真面目,乾脆給一大片子,埋到糧囤裡。」
大片子是江湖黑話,意思是大刀片。這個唱京韻大鼓的女人在台上裊裊娜娜,風情萬種,誰知道心腸怎麼這麼毒!
一個男子提著大刀片走過來,我一看嚇壞了,趕緊喊:「合吾,合吾……」。合吾是江湖黑話,意思是說,大家都是同道中人。
刀片舉了起來,我趕緊閉上眼睛,心想,完了,要死在這裡了,這種死法實在冤枉。
突然,地下室的們被撞開了,一個高大威猛的男人走了進來,他喊道:「放下大片子,要不全摘瓢!」
這句江湖黑話的意思是,放下大刀片,要不讓你們全死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