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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0章 相術大師爸 文 / 李ど傻

    吃完飯後,我們來到了大街上。凌光祖說他要給我做一身新衣服,我穿著這一身破衣爛襖,簡直丟他的人。

    裁縫鋪裡,有五個人,一個給兒子做衣服的老太太,一個陪著丈夫來做衣服的妻子,一個帶著丫鬟來做衣服的闊太太。

    老太太向旁邊的人炫耀他的兒子,他的兒子在省城做大生意;那個做衣服的丈夫面上表情尷尬,一直竭力挺直腰桿,查看妻子的表情;那個闊太太臉上帶著鄙夷的表情,對著老太太暗暗撇著嘴巴。

    這一撥人全都走了,才輪到我們做衣服。

    裁縫問:「給誰做?」

    凌光祖說:「給我這位弟弟,做一套學生制服,開年就要上中學了。」

    裁縫說:「那就做制服,穿上我做的制服,人整個就換了一個。」

    凌光祖對我說:「你先呆這裡,我出去解個手。」

    裁縫給我量好尺寸後,凌光祖進來了,凌光祖說:「我們明天取衣服。」

    裁縫說:「明天不行,那個老太太的要先做,他後天要托人給兒子帶過去。」

    凌光祖說:「那我們看後天來取衣服。」

    走出了裁縫店後,凌光祖對我說:「下一筆富貴有了著落,就在剛才裁縫店這堆人裡面。」

    我問:「是哪一個?」

    凌光祖說:「那對夫妻,男的在縣衙裡當差,身上沒有幾兩油水,不值得去找他;那對主僕,男人是本地的大官,說不定就是縣長,不能輕易下手。這類人需要放長線釣大魚,我們急切間也不能下手。倒是這個老太太最容易上鉤了。」

    我問:「你怎麼知道?」

    凌光祖說:「那對夫妻,男子倨傲,女子謙卑,聽老太太說自己兒子在省城做大生意,面露尷尬之色,明顯是縣衙裡的小角色,掙錢不多,譜擺的不小。那對主僕,聽到老太太說自己的兒子在省城做大生意,丫鬟沒有表情,因為她經多見廣,能來主人家裡做客的,非富即貴,啥人沒見過?闊太太面露鄙夷之色,說明她家錢財超過老太太家。在一個小縣城,家產超過省城做大生意的,能有誰?只有縣衙裡的高官了。這個老太太喜歡炫耀,唯恐人不知道她家有錢,這類人稍微下套,就會咬住。」

    凌光祖又對我說:「小子,跟著師傅好好學著點,這察言觀色,是相術的第一步。」

    我連連點頭。

    那天下午,我們來到了一處茶館,茶館對面是一戶人家,磚砌的院牆,銅環的大門,黑門紅邊子,大門邊還有兩個半人高的石獅子。石獅子邊是幾個拴馬樁。一看這戶人家,就是有錢的大戶人家。

    鄰座來了一個老年人,抽著用煙葉包捲的香煙,一看就是本地人。本地盛產煙草,廣為種植,將煙葉摘下晾乾,烘烤揉搓,就是煙末,可加工成香煙,進行出售。但是本地很多人嫌這種香煙勁兒太小,乾脆自己用煙葉包捲,不用揉碎,這樣的香煙免除了幾道工序,所以較為便宜實惠。

    凌光祖看到老人還沒有點茶,就走過去對店小二說:「這位老人的茶錢算我的。」

    店小二給老人端上一壺茶,剛要掏錢,店小二指著凌光祖說:「那位先生已經替你付賬了。」

    老者羞赧地站起來,凌光祖笑吟吟走過去,他說:「我看你面善,就想和你攀談,相見就是緣分。」

    他們開始聊起了家常,從天氣說到了收成,從收成說到了風土人情。說著說著,對面那戶人家開門了,走出來了一個女子。女子長辮子,水蛇腰,身材高挑,一看就是大戶人家的閨女。凌光祖裝著不經意地瞥一眼,對老者說:「這家人估計算我們這裡的財東家。」

    老者認真地說:「可不是咋的,人家娃在做大生意,錢海得很,剛才那是他閨女。」

    凌光祖問:「做啥生意?能這麼有錢?」

    老者說:「做木材生意。」

    凌光祖問:「他有幾個娃?」

    老者說:「有三個女子,想生個兒子,看了多少先生,就是生不出。」

    凌光祖問:「老太爺呢?」

    老者說:「老太爺前年死的。」

    凌光祖問:「怎麼死的?」

    老者說:「被雷擊死了。小雨天躲在樹底下,被雷擊成了黑色,好慘啊。」

    凌光祖不再問了,他繼續和老者聊聊家常,然後就告別了。

    當天晚上,我們住在了縣城最好的一家客棧。第二天中午,凌光祖帶著我來到了昨天那家縫紉店,他叮嚀我一句話也不要說,只看看他怎麼下套就行了。

    過了一會兒,那個愛炫耀的老太太來取衣服。

    老太太取走衣服後,凌光祖趕過去,攔住了老太太的去路,他用探尋的眼睛看著老太太,欲言又止,讓在了路邊。老太太厭惡地看了他一眼,繼續向前走。走了幾步,她又被凌光祖攔住了,凌光祖又是欲言又止,又讓在了一邊。老太太這次開腔了,她問:「你攔住我幹什麼?你是誰?」

    凌光祖似乎是自言自語地說:「啊呀,很嚴重啊,說給你聽,就是洩露天機;不說給你,又良心不安。」

    老太太問:「什麼很嚴重?我昨天就見過你,你不就是來裁縫店做衣服的嗎?」

    凌光祖說:「就因為我昨天遇到了你,說明有緣,所以才想說給你聽,昨晚想了一夜,今天才決定要找到你。」

    老太太說:「我又不認識你。」

    凌光祖說:「我也不認識你。但是你印堂發黑,雙眼無神,主兒子有災。」

    老太太一聽到兒子,似乎一驚,他說:「我兒子平平安安,能有什麼災難?」

    凌光祖說:「三年前你有過一災,今年,你又有一災。三年前災在丈夫,三年後災在兒子。」

    老太太臉色變了,臉頰的肉突然抖動了一下。

    凌光祖說:「我問你,你只要回到是,還是不是。我說的不對,你就說不對。」

    老太太說:「好。」

    凌光祖說:「從你眉毛上看出,你老伴三年前死於橫禍,很可能是天大五雷轟。」

    老太太一言不發。

    凌光祖繼續說:「你兒子在省城做生意,做的是非法生意,賺錢太多,所以你老伴才有此報應。從你的嘴角看出來,你兒子也有了報應,只剩生了三個女兒,不生兒子。不孝有三,無後為大,這是大不孝。」

    老太太面露淒然之色。

    凌光祖又說:「你兒子三日內必有血光之災,遭受和他爹一樣的報應。」

    凌光祖說完轉身就走,絲毫也不猶豫。走出了十幾步,失魂落魄的老太太在後面拉住了他。老太太淚流滿面地問:「怎麼辦?怎麼辦?」

    凌光祖面容沉穩,慢騰騰地說:「要避此災禍,唯有一法,將家中所有金銀全部打包,背到北門外兩里處,有一棵老柏樹,埋在樹下,三日後再去取,保證兒子一生安然無恙。」

    老太太連連點頭答應。

    凌光祖又說:「切記切記,萬萬不可告訴別人,否則就不靈了。」

    老太太千恩萬謝地離開了,凌光祖帶著我走出縣城北門,端直走了兩里路。這裡是一片亂墳崗,凡是死後沒有親人的,流浪此地的,都被埋在這裡;一些作奸犯科的人被處決後,也被埋在這裡。這裡果然有一棵老柏樹,足有一摟粗細。一棵柏樹要能夠長成這麼粗,少說也長了幾百年。柏樹的生長速度非常緩慢,慢到長了十年,也只有一根筷子那麼粗細,完全違背了十年樹木的自然發展規律。

    凌光祖讓我藏在亂墳崗後,從荒草的縫隙中觀察那棵老柏樹,他則藏在更遠的一堵斷牆後。凌光祖說:「老太太埋好金銀後,你給我打個暗號,把手臂舉起來,我就過來。」

    我疑惑地問他:「你怎麼知道老太太就一定會來?」

    凌光祖說:「老太太要是不來,我今晚把頭割給你。」

    儘管我對凌光祖崇拜得五體投地,但是我還是對這件事情有點懷疑,老太太憑啥就相信她的話,憑啥就會把家中的貴重金銀埋在荒郊野外。

    然而,凌光祖卻堅信,老太太絕對回來的。

    那天下午,我們來到了北門外的亂墳崗旁,靜靜地等候著老太太一個人來到這裡,一個人把金銀財寶偷偷地埋在老柏樹下,等到老太太離開後,我們再偷偷地刨挖出來。

    可是,我們一直等到了黃昏,也沒有等到老太太出現。

    亂墳崗裡沒有人來,只有孤零零的樹木和萋萋荒草來陪伴,只有曠野的風和凌亂的雪來光臨。黃昏的亂墳崗有一種巨大的恐懼,似乎有無數的孤魂野鬼,從一座座墳墓裡悄悄爬出來,無聲地行走在一座座因為無人料理而荒廢的墳墓間。我不敢再呆在這裡,一種無法言說的恐懼,覆蓋了我的全身。

    我回到了縣城北門,凌光祖跟在了我的身後,看起來他的情緒很低落。等到他趕上了我,走在我的身邊,我說:「今晚你要把你的頭割下來了。」

    凌光祖立即恢復了他的洋洋得意,他說:「這是一顆世間最偉大的相術大師的頭顱,怎麼能隨便割下來?」

    我們剛剛走進北門,就聽說了午後的一場災禍。一個老太太懷揣包裹去往北門,被一輛受驚的馬踩死了,老太太懷中的包裹打開了,裡面的金銀珠寶散落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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