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十章 劍與毒釘 文 / 三尾
第七十章劍與毒釘
離天亮還有一個時辰,熊倜坐在鹿崖小院的台階上,望著陰沉的天邊發呆。
就在一個時辰前木崖子答應了熊倜的請求,決定事後隨其前往綠柳山莊定居,但對於暗殺唐門一事,木崖子認為仍應暫緩為之。
熊倜雖然當著他的面點頭答應,但心裡卻已經暗暗下定了決心。
一定要滅了唐門!
當寬恕原諒不再起作用的時候,那麼屠殺便是最有效的途徑。
熊倜是一個殺手,雖然他知道自己的身世後沒有再暗殺過誰,但他是殺手這一事實卻從來沒有改變過。
他殺人的技巧,他的思想是逍遙子一手調教出來的,不惹事,但不怕事。
只要對方殺不死自己,那就會讓自己變得更強,終有朝一日將對方狠狠凌虐掌中。
「唰!」一道人影落到熊倜身前,正是打探完消息的周永昌。
「山下福來客棧,五個人,四男一女,租了兩間上房,其中一間住了一人,應該是唐門家主唐曉。」
熊倜聞言,眉頭不由皺起。
若是五人分開,他和周永昌兩人同時出手,也許還能拿下,但眼下五人住在兩間,動一人,必驚動其餘四人。
到時唐門暗器一出,鹿死誰手,便顯而易見了。
熊倜沉吟片刻道:「知道了,去休息吧!」
「你若要動手,一定要叫上我!我周永昌說過,下半輩子替你賣命……黑哥……」周永昌略微遲疑,道出了最後兩個字。
熊倜緩緩站起身,輕笑道:「我可比你小。放心,我還沒傻到去送死。」
「那可難說……」周永昌小聲嘀咕了一句,沒入了夜色。
熊倜猛地張開雙眸,望向身後的孫沐陽,面色旋即柔和,說:「師兄,那麼晚還不睡?」
孫沐陽笑了笑,隨意地坐在台階上,「你剛才的眼神好似要吃了我。睡不著,一閉上眼全是死掉的師弟們。熊倜,我們聊聊吧!」
他拍了拍身側的台階,熊倜轉身坐下。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這一聊,便是一個時辰。
數道金光破開那厚厚的雲層,茫茫大地卻依舊沉浸在沉沉的夜色之中。
萬籟俱靜的黎明終於到來!
朝霞若紗,曼妙輕拂,紅雲如馬,縱橫天際,新的一天噴薄而至。
而孫沐陽卻絲毫沒有受其感染,心依舊沉在谷底。
他揉了揉眉心,問:「你真打算殺光唐門所有人嗎?」
「嗯。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唐門是家族式門派,他們之間的羈絆比普通門派來得更深,所以一旦動手就要殺光所有人。否則面臨的就是無止盡的報復!」
孫沐陽歎了口氣道:「唐門可怕的不僅僅是他們獨步天下的暗器,還有他們門內眾人的相互支持。聽師傅說,以前的九道山莊也是如此。但為何,如今死了那麼多師兄弟,莊上卻無人出來說一句?」
熊倜靜望天邊初露的魚肚,良久無語。
他不禁想起王小二曾經說過的話,九道山莊藏著一個大秘密,柳陌的死並不像表面看得那麼簡單,真正的兇手可能不是熊坤。
熊倜越想越沒有頭緒。
他不由暗歎:如果娘的死並不是熊坤所為,而是其中另有隱情,是不是就能解釋為什麼熊坤如此討厭爹,不認我呢?
「嘿!想什麼呢?天都快亮了!我去瞇一會兒!」孫沐陽起身向西院走去。
他心道:熊倜,對不起,我這也是為你好。師傅要我拖住你,擔心你會獨自下山暗殺唐門中人。
九道山莊的劫難沒有理由要你一個人去承擔!即使殺死唐鍥的兇手是你。
師傅今早就會在莊主和唐門中人面前說出少莊主之死的真相。
若到時莊主依舊不回心轉意,那麼我們……呵呵,就像嬛姨說的萬災不過一死。
不過,你放心,我們一定不會讓你有事的,嬛姨已經為你做好了特別的早點,你就好好睡上一覺。
等你醒來,我們就跟你下山!無論活著!還是死了!
熊倜回過神,又獨自在台階上坐了會兒,轉眼天已大亮。
他不由暗歎:縱使此刻下山也來不及了。
唐門之人同熊坤見面之時,也許不失為一個我出手的機會。
可惜我功力還是太弱,眼下我一劍刺向太陽最多只能使出三道劍氣,那麼待我擊斃三人,另兩人必定對我群起攻之。
也不知我能不能抗住唐門的暗器?按照媚蓉的說法,許是扛不住。
「阿倜,來吃早飯了!你這傻小子不會是一夜沒睡吧?」嬛娘端著一紅漆木盤,從遠處走來。
熊倜微微一笑,起身去接。
他何止一夜未睡,加上之前嵐失蹤,熊倜已經許久沒有好好睡過了。
略帶蒼白的臉上洋溢著溫暖的微笑,薄如蟬翼,美好卻脆弱。
熊倜將清粥小菜擺上桌,隨口問道:「大爺呢?不來吃早飯嗎?」
「他愁了一夜,剛剛睡著,我就沒叫他,沐陽呢?」
「師兄也去睡了。」
「這師徒倆怎麼都這副德行,得,阿倜把這些都吃了吧,別為他們留。」嬛娘眉頭微蹙,為熊倜盛了滿滿一碗粥。
熊倜笑著接過,三兩口就喝完了。
暖暖的粥入腹,令其覺得很舒服,舒服得連眼前的事物都有些模糊了。
熊倜心中不由暗驚:糟了!有毒?是唐門?
他疑惑地望向嬛娘,卻只望見她嘴角微微上揚的弧度,瞬間,墜入了黑暗。
熊倜身子一軟倒在了桌上。
「阿倜,對不起了,嬛姨也是為你好!」嬛娘抬頭望向從屋外走來的木崖子同孫沐陽道:「這迷藥不會傷到他吧?」
「不會,三天後他自然會醒,走吧!」木崖子最後望了熊倜一眼,決然地轉身離去。
「吱吱?」
熊倜睡著了,他懷裡的小山卻醒了。
它探出頭,頂了頂熊倜的下巴,見其毫無動靜,不由疑惑地歪著腦袋。
它身子一閃,直接跑到了桌上,伸出兩隻前爪推了推熊倜,見其依舊沒反應。
一雙靈動的小眼咕嚕嚕一轉,它昂起頭,一口咬在了熊倜左手的虎口上。
「嘶!」
熊倜吃痛,猛地皺起眉頭,緩緩掀開眼簾。
三日浮生散,天下一絕的迷藥,服食者,昏睡三天三夜,雷鳴不醒。
而對於熊倜來說,僅僅是比普通迷藥強了幾分,讓他立刻睡著了而已。
他半瞇著眼,揉了揉脹痛的太陽穴,瞥了一眼桌上的小山與正中的那一大碗清粥,一剎那,清醒了過來。
他驚道:「嬛姨!」旋即,四下一打量,整個鹿崖小築空蕩蕩的,哪裡還有人。
「糟了!」熊倜一拍桌子,把桌上的小山嚇了一跳。
「吱吱!」小山不知道熊倜在想什麼,見他醒了過來,十分高興,追著自己的尾巴跑了個圈,雙眸清亮亮地望向熊倜。
熊倜歎了口氣,伸手將它塞入衣襟道:「幸好有你,不然不知要睡到什麼時候……」
右眼皮突如其來的一陣狂跳,熊倜不由皺眉,立刻閃身出屋,順著鐵鏈下了山。
薄薄的晨霧既擋不住那炫目刺眼的陽光,也擋住不住唐門的人。
熊倜躍上正殿屋簷,掀開一片瓦片,靜靜凝視著殿內眾人的一舉一動。
唐曉身著一襲黃底白邊長袍,翹著二郎腿斜靠在椅子上。
相對作為唐門家主該有的威嚴,唐曉更多展現出來的卻是邪魅。
唐曉風輕雲淡地捧起茶盞輕輕吹了吹,卻透出一股難以言表的風韻妖嬈。
與他成形鮮明反差的是其身後的三男一女,容貌出眾,面色冰冷。
而更冷的卻是正殿主位上的熊坤,他淡淡道:「唐家主今日上九道山莊所謂何事?」
「呵呵,你老真是貴人多忘事,自然是來找殺害我兒的兇手。」
「青衣已中了你的白骨釘,一命換一命!我九道山莊也不欠你唐門什麼!」
唐曉起身拍了拍手道:「好!既然如此,那請熊莊主將青衣屍首交出,你我之間的帳一筆勾銷!」
熊坤面色冷冷,看不出任何情緒的變化。
遲疑片刻,他正欲開口,木崖子挺身而出道:「唐門家主,木崖子敢問一句,不知唐門中人害死我九道山莊少莊主,這筆賬又該怎麼算?」
對於唐門,木崖子心中是有恨的,但為了九道山莊,熊展堂之死一事,他始終沒有開口。
而眼下他已不能不說,比起九道山莊,他更擔心熊倜。
唐曉眉頭一皺,一手怒拍茶几道:「哼!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倒是你們九道山莊不僅殺死了我鍥兒,還令其屍身盡毀,此事你們的執法長老也承認了!眼下說這子虛烏有之事,不過是想掩蓋你們私放青衣之責!」
「霹靂堂那一夜,是你兒唐鍥先動手害死了我家少主……」
「住口!」熊坤霍然起身,打斷道:「我九道山莊早已無少莊主!唐家主,莫誤會!」
木崖子腳下一個趔趄,勉強才站穩,他嘴角抽搐,心驚之後便是心涼。
「呵!如此甚好!那麼快將青衣屍首交出,我等立刻下山!否則!」唐曉右手一翻,一截泛著光亮的白骨握於手中,正是白骨釘匣。
熊坤瞥了一眼木崖子,望向唐曉道:「青衣是此人帶下山的。」
木崖子終於回過神來,大笑道:「哈哈!熊坤啊熊坤,你怎麼會變成這樣?是!青衣是我帶下山的,和九道山莊沒關係!我,木崖子,也不再是九道山莊的人!」
「好!甚好!」唐曉瞇眼舉起白骨釘匣,按下了機關,心中暗歎:鍥兒,所有害你的,幫著害你的人,爹都要他們死!你可以安心了!
「突突突!」白骨釘飛射而出。
木崖子連劍都沒有拔,只是冷笑著望著熊坤。
以我一命換九道山莊安全,換阿倜安全也好。
只是那小子和展堂一樣,執拗的很!若是要替我報仇……嬛娘,沐陽,你們一樣要拖住他啊!
「嘩!」
正殿屋頂猛地破了一個大洞,一道人影隨著瓦礫落下。
熊倜擋在木崖子身前,出手便是三道凌厲劍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