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一章 陸家往事 文 / 三尾
第五十一章陸家往事
數日前,京城。
余雲飛翹著二郎腿,百無聊賴地坐在大廳一角的圈椅上,眼神冷冷地望著前方,輕輕撫摸著自己修長的手指,似是在等待什麼。
「小子坐沒坐相!接著,新任務!」冰冷的聲音突然出現在大廳中,令人難以判斷聲音來自何處。
隨著話音落下,一張包裹著碎銀的紙團猛地從余雲飛的身後飛來。
余雲飛冷笑一聲,極慢地伸出右手,修長的手指不費吹灰之力接住了紙團。
他將紙條展開,碎銀隨意塞入腰間,歎了口氣道:「長老,你說你是不是耍我?好不容易逮到一個可以超越老六的機會,卻突然插著翅膀飛走了……」
「小飛,我們是殺手,說白了也是生意人,誰出的價錢大,我們就聽誰的。說到底也是那熊小子運氣好,有人願意拉他一把。你功夫也不弱,同小六差不了多少,只是運氣差了些。」
「七!」余雲飛撇撇嘴,不屑道。
的確,他運氣一直不太好,每次都搶不到好任務,一年完成任務所得的銀兩也許還抵不過別人一次任務。
他不由歎了口氣,也沒有仔細看紙條上的內容,只是下意識地道:「我接了!」
「就知道你這小子寧濫勿缺!」
余雲飛呵呵笑道:「黃泉長老真瞭解我!長老啊,有件事我很好奇。」
「什麼事?」
余雲飛站起身,嘴角閃過一絲玩味的笑意道:「聽說熊倜是逍遙子的徒弟,換句話說也就是你的徒孫了。眼下他逃過一劫,你是不是很高興啊?」
空氣突然一窒,余雲飛左眼微瞇,嘴角微揚,心中暗道:老頭!看你往哪兒躲!
他右手一揚,一枚月牙形的銀色暗器陡然從指尖飛出。
「叮!」
一聲輕響,一道劍光將其擊落。
余雲飛冷哼一聲,「七!」
陰暗中一個黑衣老者緩緩露出本來的容貌,左眼的刀疤給人一種道不盡的陰森感。
他冷道:「你小子膽子越來越大了,竟敢以下犯上!連我都敢偷襲!」
「你不是都擋下來了嗎,哪來那麼多廢話!再說了,狼月鏢上有銀絲纏繞,就算你擋不開,我也不會傷到你。不管怎麼說我余雲飛也是你撿回來的。我是殺手,也還是個人,這點人性還是有的!」
「你小子有人性?有人性就不會以追殺同門為樂了!暗河上下有多少人死在了你手裡?」黃泉左眉微挑,左眼顯得有些空洞。
「都是些叛徒,我不殺,也會有人殺的。」余雲飛不屑地掏了掏耳朵道:「沒什麼事,我去幹活了!」
他一甩衣袖,手指一用力,狼月鏢落入手中,他低眉一看,不由歎了口氣。
狼月鏢乃精鐵打造,眼下卻斷了,一劍刺向太陽果然厲害啊!
京城西街小巷,余雲飛打了個大大的呵欠,細細望了一眼紙上的任務,瞳孔猛地一縮。
兵部尚書陸東翔。
紙條上只有這般七個字。
余雲飛目光陰冷,他一掌將紙條送入空中,彎刀出鞘,刀光印在巷內灰色的石壁上,不足巴掌大的紙條化作千縷塵埃緩緩落下。
余雲飛緩緩吐出一口濁氣,低垂著眼簾走出小巷。
彎刀靜靜地呆在那鑲滿寶石的刀鞘中,彷彿從未出鞘一般。
殘陽如血,余雲飛靜靜地坐在陸府對面的屋簷上,十指交叉撐著下顎,眼神有些空洞,卻掩不住那漂亮的左眼。
尤其在日暮下,重瞼的左眼泛著淡淡的煙灰色,似有些說不出的憂傷,而右眼卻顯得有些呆滯。
夜來風葉遮月郎,一夕如環,昔昔成玦望。花染眉梢落鬢上,葳蕤叢間棲蝶徨。
莊周夢蝶何區分,酒入愁腸,日日思君上。塵緣難絕絲連房,燕依舊故人墳涼。
余雲飛輕輕撫摸著刀鞘,淡淡道:「娘,你說,是不是造化弄人呢?我是殺手,收了錢,就要辦事的!所以,孩兒只能違背對您的承諾了!」
他左手緊握刀鞘,飛身落入陸府。
「雲飛,來!讓爹試試你功夫,看看你最近長進了沒!」陸翔東手握紅纓長槍,笑道。
「是,爹!」
繡春刀應聲出鞘。
月光如水落在刀刃與槍頭上,散發著淡淡的光暈,美好得交相輝映著。
余雲飛躲在樹梢上,冷冷望著院中的父子倆,眼中極快地閃過一絲嫉恨。
「七!」他不屑地輕喝了一聲。
陸家父子立刻停下了刀槍,目光齊齊望向不遠處的槐樹。
陸翔東冷道:「是誰?」
「取你性命之人!」
「猖狂小兒!」陸翔東劍眉冷對,示意陸雲飛退下,手握紅纓長槍迎了上去。
「哼!」余雲飛冷哼一聲,彎刀出鞘,一剎那,似斬斷了月光。
「唰!」
紅纓槍頭帶著一尾銀光劃過天際,倒插入一旁的草叢中。
而余雲飛的刀已經入鞘了,準確的說,彷彿根本沒有出過鞘。
他冷冷看著錯愕的陸翔東,眼底閃過一絲刻骨的恨意與嘲諷。
陸雲飛見父親敗下陣來,立刻手握繡春刀,橫斬向余雲飛。
余雲飛嘴角一揚,冷笑道:「就怕你不來!」
他足尖一點,身子後仰,繡春刀的刀刃削去了他額前幾縷碎發。
「七!太弱了!」他一手撐地,抬起左腳便將陸雲飛手中的繡春刀踢飛了,同時右手一撐,右膝狠狠頂上了陸雲飛的小腹。
「嗯……」陸雲飛悶哼一聲,身子蜷縮成蝦米一般倒在地上,嘴角滲出幾絲鮮血。
這就是余雲飛的實力,暗河殺手排行第九的實力。
余雲飛戲謔地望向陸雲飛,右手抽出了彎刀,刀刃直指陸雲飛。
「住手!莫傷我兒!」陸翔東直撲陸雲飛身前,用身子擋住了余雲飛的彎刀,雙目也對上了余雲飛清亮的眸。
余雲飛冷漠地睥睨著陸家父子,心中一陣陣地酸楚,雙眸上不禁暈開了一絲漣漪。
他冷笑道:「七!他是你兒子!你可曾還記得自己還有個兒子?是了!你一定不記得了。你連為那個孩子起名都不願意!」
陸翔東瞳孔猛地一縮,驚道:「你……你難道是月兒的孩子?」
「是啊!沒想到吧!當年被你一腳踢開的阿狗如今正掌握著你們父子性命!」余雲飛冷冷地笑著,看似十分平靜,但陸翔東卻能明白他心底有多很。
二十六前,陸翔東還不是兵部尚書,正在官場中摸爬滾打,逢場作戲自也少不了,長流連於煙花巷。
雖說不上風流成性,但也是個正常男人。
當年他風華正茂不知引來多少女子的欽慕,余影月便是其中之一。
身為的頭牌,余影月的姿色與才情都是一等一的,兩人一見如故,便順水推舟般發生了關係。
但萬萬沒想到,就是一夜,余影月懷了陸翔東的孩子。
作為男人,陸翔東本該負責的,但當時他卻迎來了人生的轉折,結識了柳安若,而他的兒子陸雲飛剛滿三歲。
無論如何,他都不想被一個煙花女子毀了名聲與前途。
他贈了余影月一箱珠寶,勸其打掉孩子,離開京城。
雖然他對余影月心存愧疚,但自認也已仁至義盡,從此不再踏入。
直到七年後,兵部尚書一職空缺,朝中幾個同他要好的臣子約其在洽談。
幾人相談甚歡,送酒的婦人突地將酒灑在了他身上。
他不由皺眉,一抬頭便望見了那風韻已逝的余影月。
而更讓他吃驚的是,余影月竟突然帶了一個六歲的稚童出現在他面前。
「阿狗!快跪下,叫爹!」
六歲的孩子愣愣地跪下了,眨巴著一對雌雄眼道:「你就是我爹?你來接我和娘的嗎?那你能給阿狗起個大名嗎?」
阿狗沒有名字,甚至連姓都沒有。
因為這個乳名他一直被同齡的孩子欺負。
他想有個好聽又響亮的名字,而他娘一直不給他起,他娘總說等他爹來了,給他起。
眼下他終於見到自己的爹了,他立刻歡喜地想到自己馬上就能有名字了!
而他怎麼也沒想到,陸翔東不僅沒給他起名字,反被陸翔東一腳踹開了!
陸翔東回憶著過往的一切,心中不由泛起一絲苦澀。
他歎了口氣道:「是你娘讓你來的?」
「呵!你離開後沒多久,娘就積鬱成疾病死了。她到死都喚著你的名字,還叫我不要恨你,不要報仇!娘真是沒腦子,那年我才六歲,能不能活下去還是個未知數……」余雲飛有些自言自語地嘀咕道。
陸翔東微微皺眉,雙唇微張道:「那你是……來報仇的?」
「七!誰有空找你報仇!你還真把自己當回事兒!有人出錢買你命,我只是收錢做事。」
陸翔東深吸一口氣道:「好,你要我命可以,但求你放過我兒子!」
余雲飛心中一痛,不由暗道:若是將你對陸雲飛的這份疼愛分我一半該多好?不!哪怕十分之一,千分之一也好!
他眼中的艷羨一閃而過,嘴角微動不屑道:「我才不會做虧本買賣,只要你一人性命!」
「好!你動手吧!」陸翔東閉上了眼一副大義凜然的模樣。
陸雲飛臉色蒼白地微抬起頭,他拉住陸翔東的衣袖道:「爹!不可以……」
他又瞥向余雲飛,「弒父之罪天理難容!無論父親多麼對不起你,你身體裡都留著我陸家的血!」
「雲飛,別說了!圓寂大師說的沒錯,此劫早注定。昨日因今日果。小子,你動手吧!」
其實他還有些話沒有說,少林寺的圓寂大師不僅推算出他有今日一劫,而且算出逃過此劫的方法,只是他命中注定只有一子。
所以今日不是他死,就是陸雲飛或是余雲飛死!
不過眼下看來死的只有可能是陸雲飛。
余雲飛撇撇嘴,揚起彎刀,穩健的手卻顫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