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四十三章 碧僑下落 文 / 蒼槿
冷真不想一個陌生仙君的影響這般大,幾天過去了,母君雖然恢復了以往的樣子,但隱隱散發出一種無奈至極的慨歎氣息,雖然答應南澤不看囚在九重天底下的紅袍男子,她仍是忍不住仰頭,對一抹紅影愣怔了一下,離得那樣遠,任是沉啞的簫聲也變得縹緲無定,
五天了,溫良玥還在撫簫,真是癡心一片,人聞莫不動容,
珞瑤並未問她去了何處,彷彿早有所料,只是目光在她的發上停留了一下,「真兒,這發,是龍三太子為你綰的,」
她臉一燙,抬手撫了撫,「是,太子說三日後會到瑾萊拜訪,」
瑾萊女仙君咬牙歎了一下,「太子這下是滿足了,」
冷真當然知道瑾萊對龍太子有意見,正要替南澤美言幾句,她的父君面含春風踏入大殿,說不出的溫潤楚楚,卻與那只熊貓仙不同,父君大方樂觀,溫良玥則帶有一絲蒼涼的憂鬱,
「冥冥之中自有緣定,曾經的恩怨便隨它去罷,你一向明理,三太子雖然犯了錯,可冷真終究是他的命緣人,況且他已經受過懲罰,也無須太過計較,」央胤撩起袍角,款款落座,「這一次選拔仙人,你們猜我打聽到了什麼,」
四束目光齊齊盯向他,
央胤抿了一口茶,「北方北極中天紫微大帝在剿魔大戰中不幸犧牲,落下最為搶手的職位,無論是人間修仙者,還是仙界神仙,只要仙法頗為不錯的,紛紛朝那個燙手山芋去,打得十分激烈,」
賣關子的毛病又來了,珞瑤悶著臉,耐著性子等,冷真的手不時摸向血珊瑚簪,一臉憧憬,聽不太清父君在說什麼,
「意外的是,仙界參與競爭的神仙,都敗在了人間來的散仙娑無涯手下,而娑無涯身上,似沾了碧僑的氣澤,」
彷彿一道閃電劈下,珞瑤霍然起身,欣喜地脫口,「什麼,」她的胸脯劇烈地起伏,眸光閃爍不定,
不可思議,不敢相信,一直苦尋無著,竟莫名其妙地便有消息了,
冷真手一抖,差點將簪子扯下來,
央胤看到母女倆這般反應,甚滿足地挑了挑眉,「這是太上老君捎的消息,我們該行動了,」
此時是黃昏,一輪比試已經結束,倘若跟著娑無涯回他的老巢,瞧一個究竟,觀一下端倪,關於碧僑被擄走的真正或許便水落石出,然而,不等三人出發,該尋的人,卻不請自來,
一個一襲青袍的男子從九重天落到瑾萊姬翎大殿門口,身材高大修長,眉眼清朗,墨發如瀑,背一柄紫金錯紋的寶劍,彷彿浪跡天涯的翩翩濁世佳公子,
他抬首,看向大殿頂上懸著的凝澤盞,瞇了瞇眼睛,透出一絲狡黠和欣喜,以及摧毀意味的狠厲,果真在此,便是這麼一個東西,阻礙了他十年,竇羅,這下你便有救了,
「無事不登三寶殿,不知閣下因何而來,」央胤將來人引入大殿,彷彿感應到了什麼,凝澤盞輕輕晃蕩起來,隨著輕袍男子的位置偏移,直到他落座,仍呈斜角牢牢鎖住那個方向,一動不動,微微顫動,
「因何而來,」青袍男子似是反詰,取下劍,細細端詳著,「因為這裡有一樣東西,阻了我的計劃,」
央胤輕聲笑了,像刀子刮過骨頭,「不會是凝澤盞吧,」
珞瑤覆在扶手上的纖指嵌入了幾許,眸中色彩複雜地變幻,是的,這人果真摻了碧僑的氣澤,從一個人身上感應到另一個人,定是長久接觸的緣故,碧僑,原是被此人擄了去,
按捺住一腔隨時騰起的怒火,冷冷道,「凝澤盞還從未有過這般大的反應,想必是與閣下有緣,至於有什麼緣分,閣下或許要清楚得多,」
「哎呀,說的極是,這東西與小道確實有緣,由於它的存在,讓小道無法索走碧僑小仙的仙澤,一籌莫展了十年,幸而有機會上天一趟,將它毀掉,這樣,就方便得多了,」
對方終於攤牌,兩個目的袒露無餘,珞瑤和央胤臉色終於大變,早已蓄勢待發的兩柄光劍齊齊出手,交叉著向座上的散仙刺去,登時,光芒大耀,幻化的萬千光影充斥了整座大殿,冷真持鈺歌劍掠到殿頂,攔在凝澤盞之前,劍身揮舞出凌厲的藍光,一道道流入陣中,
有資格爭奪北方北極中天紫微大帝品銜的人法術果然不容小覷,就算三人聯手,對付起來亦有些吃力,這一場纏鬥一直持續了三天三日,一家三口寸步不讓,死死進逼,時而合圍,時而聲東擊西,多中戰術並用,珞瑤和央胤甚至用上了夫妻合練的最高術「雙壁蔽日」,終於在午時將娑無涯制住,
珞瑤的劍尖移向娑無涯頸部動脈處,「碧僑在何處,」劍尖輕顫著,似乎隨時準備將鮮血挑出,
娑無涯一頭墨發凌散在地上,青衫被劃得襤褸不堪,鮮血浸染了大半,一張清朗的臉黯然又蒼白,嘴角流露出一絲苦笑,「罷了罷了,我認命了,」目光戚憐地看向虛空,「竇羅,即使你一直癡傻,我仍愛你一生,什麼北方北極中天紫微大帝的位置,我也不爭了,你活多久,我便也活多久,」
央胤皺了皺眉,「你家竇羅癡傻,與碧僑有什麼干係,」
娑無涯修指夾開白劍,撐著身軀站起來,「碧僑小仙十年來一直安然無恙,只是想念瑾萊得緊,請三位隨我到人間走一趟,將她帶回便是,至於仙君的問題,去了,我自會告知答案,」
山階由遠及近傳來一陣腳步聲,有人在不緊不慢地拾級而上,似乎聞見一陣若有若無的清涼海洋氣息,冷真低落的心緒一提,撫了撫頭上的珊瑚簪,掠飛下去,很快挽著一個人的手臂出現在仙台上,
珞瑤臉上的霜更重了些,央胤平靜無波地看龍太子一眼,目光重回娑無涯身上,「好,想必你也是有什麼苦衷,這一身傷瑾萊也算討回了些,至於擄走碧僑十年的其餘大債,視情況而定好了,」
娑無涯卻死死盯著南澤,眼神複雜莫名,「此事與龍三太子可說有關,也可說無關,太子也一同去罷,」
珞瑤冷笑,「難不成,擄走碧僑,辰沐海太子也有份麼,」
娑無涯搖頭,「並非如此,另有其他淵源,」
南澤沉眉一思,理不出個所以然來,「那便請吧,」
念訣,五人上了雲端,冷真感到頭皮有些發麻,一看,原是龍三太子在意味深長地注視著,她扶了扶珊瑚簪,湊近他,以那墨黑幽亮的瞳孔作鏡,才發現鸞鳳髻已變了形,凌亂得不成樣子,幾縷烏髮垂落肩背上,而珊瑚簪亦歪歪斜斜,不成體統,
原來他是在笑這個,虧她保留了三天,邊打鬥邊伸手扶來著,他竟……心底一惱,伸手欲扯,南澤噙起一絲笑,將她手腕握住,「亂了不打緊,我重新替你挽起便是,」
眸流暖光,脈脈含情,冷真一時心神錯亂,對視受不住,移開目光不捨得,便只是怔怔地,一動不動,彷彿被懾了魂,眼神癡癡,面頰飛紅,任手被他捉著,忘記了今昔何年,身處何處,
太子的手輕輕一抽,烏髮悉數散落,手背自上而下輕撫兩番,將簪子放到她掌心,以指作梳,在發間輕柔靈巧地翻轉繞移,很快弄起一個九華仙髻,將簪子插上,又替她順了頰邊的兩縷青絲,「好了,滿意麼,」
不就是自己未來的夫君麼,有什麼好窘的,她捧起他的俊顏,盯著其中一隻眸子,偏了偏頭,堪勘是巧奪天工,手靈到不行,促狹地淺笑著,「是不是在冰漩頭上練出的技巧,」
南澤一怔,攬她入懷,「從此只為你綰青絲,好麼,」
她將佯裝出的氣惱撤去,依偎著他,「你的一頭玄發,總是散著,以後我為你束,」
「好,你喜歡怎麼便怎麼,」
「身子還疼麼,」
「打了三天三夜的架,你說呢,」
「嗯,說明懲罰遠遠不夠,」
冷真驚恐地睜大眼睛,反手撐雲,連連後退兩步,被他一掌吸入懷中,「不許逃,否則體罰會更嚴重,」
她便不敢動了,
兩人繾綣相依,不顧瑾萊二位山主夾雜著尷尬和蒼慨的神情,當下最要緊的是碧僑,一家三口都暗帶了欣喜和期待,只是面對如斯情景,再加上擄走碧僑的「惡人」站在身邊,以及九天底下囚著忍受情罰的楚赤暝,且他定然在注視這副剜心刺骨的畫面,珞瑤和央胤心情很是複雜,
王朝氣數將近,且王侯之間又爆發了數次爭奪領土的戰爭,人世處處見蕭條,一陣陣抽氣聲響起,街上的人紛紛駐足,視線投向四個謫仙般的人,黯淡的眸子泛起光亮,枯槁的臉上見幾分欣喜,顏似玉雕,身段頎長,衣魅翩躚,氣質高雅出塵,不惹煙火,走過之處,彷彿有微風靈緩地拂開,讓人心神一清,
為了避免飛在半空嚇著人,五人踏踏實實地步行出了城,繞著曲徑走了半個時辰,終於在近郊竹林掩映中,見著一間雅致華麗的竹屋,以竹編牆,巧妙地組成簡花相襯圖,琉璃瓦上綴以色彩斑斕的夜明珠,由深海貝與銀薄管串成的風鈴正窸窸嚶嚶地晃響著,堪是一處避塵修煉的好地方,
而偌大的前院中,一個小小的碧衣身影正蹲在假山腳下的一個花盆旁,白皙的小指撥弄著藍中帶粉的花瓣,頭頂兩個花苞髻,額心一顆紅硃砂晶亮熠熠,十分逗人喜歡,
難以名狀的欣喜和十年久尋難覓的辛酸一齊湧上心頭,冷真和珞瑤眼中泛了淚花,央胤深深地將小女兒看著,沉歎一聲,碧僑,終歸是找著了,幸好,她並未受到什麼虐待,一家四口,這下終於大團圓了,
「碧僑,」珞瑤張開雙臂,聲音抑制不住地顫抖,「快回母君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