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九章 仇怨兩斷1 文 / 蒼槿
南澤終於得空,抽身掠飛過來,滄問劍流竄著弧虹青光,凌厲地挑向燭幽的手腕,燭幽一驚,將懷中的冷真拋出,滄問劍卻絲毫不停頓,只聽一聲慘叫,冰焰海太子捂著左手腕跌落下去,血流如注,劍痕自腕背深入一半骨頭,疼痛陣陣錐心。
南澤眸中的冷意漸收,伸手去接冷真,眼前紫發一閃,冷真已被楚赤暝擁入懷中,紅狐仙君轉了個身,背對著龍三太子緩緩落下,垂頭輕聲道,「無法在這樣的關頭出手救你,我很愧疚。」
撿回一命,冷真心情釋然,朝他一笑,「你散了仙元,又怎麼能怪你?」被楚赤暝抱,雖然不止一次,她依然感到尷尬,伸手去推他的胸膛,卻被他摟得更緊,「冷真仙子……」
垂下的滄問劍重新抬起,劍身一折,直直取向楚赤暝的後心,冷意襲來,冷真一驚,頭從楚赤暝手臂上抬起,經過他的肩頭,只見南澤正持劍從後面偷襲,赤紅的眼睛中散發出雪亮的光,原來他,是要趁這個時候殺了他們!
不過是一次戲弄,他又何必如此狹隘?
彷彿什麼將她的心一下子掏空,臉色不由得一黯,猛將楚赤暝推開,鈺歌劍迎了上去,「乒」,與滄問劍交擊在一起,目光死死地盯著南澤,「不想龍三太子是一個卑鄙無恥的小人。」
南澤身體一僵,不可置信地注視著她,「你說什麼?」
冷真冷笑一聲,「偷襲?一箭雙鵰麼?殺了我也就罷了,楚赤暝仙君仙元盡散,你竟忍心下得了毒手?」
南澤手頹然一鬆,滄問劍直直墜下,只是一動不動,任冷真的劍指著他的喉嚨,「我何時想過要殺你?」
「那剛才是怎麼回事?還是說,你替父還債暈了頭,以為我們是冰焰海的了?」
南澤沉定地看著她,「我沒有看錯。」
「那你作何解釋?」冷真壓抑住不讓自己吼起來,他竟然要殺她,她怎麼也想不到,他厭惡她竟到了這樣的地步?
南澤閉上眼,又緩緩睜開,「無需解釋。」
楚赤暝將滄問劍接住,遞到南澤的手中,毫不介懷地道,「龍三太子秉性並不壞,興許只是一時迷了心竅罷了。」
冷真歎息一聲,看向霧籠黑紗般的天際,目光蒼涼而遙遠,「罷了,我是真的死了那一份心了,四萬五千年,原來不止是一場幻夢,竟還是一個錯誤。」
南澤眉頭蹙到了最深,眸中幽潭激湧,只是一言不發地將滄問劍化了,手有些顫抖,空中亂影紛飛,纏鬥進入白熱化狀態,冷真再沒有心思顧及兒女情長,瞅見兩人圍攻央胤父君,定是想從母君的軟肋下手,便持劍飛了過去。
她的動作一下子停滯下來,攥住她的那隻手冰涼無比,彷彿從海洋中伸出,第一反應是楚赤暝,潛意識中卻清楚不是他,她回過頭,迎面撞見南澤蒼白的臉,他嘴唇動了動,卻只是喚出她的名字,「冷真。」
冷真一怔,淒楚得想笑,曾經,她多希望他喚她一聲「冷真」,而不是「冷真仙子」,雖然表達的是一樣意思,她聽來卻是不一樣的感受,他現在這樣叫她,是在求她,不想讓一番心血白費了麼?
只是委婉而堅決地拔開他的手,「太子請放心,方纔的事,我不會告與母君,相信這一次過後,瑾萊仙山與辰沐海龍宮的仇怨該有了一個了斷。我知道,你很不易。」
她不想與他多說,掠到央胤父君的身邊,劍光交織閃耀,浮生喧囂,一切波瀾彷彿驚鴻過影,此刻她才進入禦敵狀態,劍劍凌厲,偏轉掠移,毫不留情地直取對方要害。
南澤將目光投向楚赤暝,帶著洞悉一切的冷意,沉聲道,「其實,你一直是個明白人。」
楚赤暝微微一笑,「我與冷真仙子相識不到一個月,對你們之間的過往糾葛一概不知,又怎會是一個明白人?」
滄問劍自掌中化出,青光熒熒,南澤靜靜地看看向半空紛亂的場景,在辰沐海的支援下,瑾萊仙山已經佔了上風,眼下不過是勝利的過渡時段而已。
「你不怕受到良心的譴責麼?」
楚赤暝微微一怔,笑容泛起了冷意,「倘若當初龍三太子寬容一些,賞我一顆好的丹藥,或許我也不會落到仙元盡散的下場,太子可否受過良心的譴責?」
又道,「自然,這並不是你必須做的,我沒有理由去怪一個連知交也算不得的路人,但是麼,仙元盡散,我無法保護她,還是覺得你忒小氣。有始必有終,因果循環,也怨不得別人。」
南澤的手猛地收緊,滄問劍上內質銀光析出,將他的臉襯得更加蒼白,「楚赤暝,既然因果循環,待你嘗到惡果的那一天,再想想今日說過的話。」說罷持劍闖入混亂中,黑袍翻飛鼓動間,氣流席湧,光影忽暗,彷彿乾坤運轉,蒼生遇劫。
楚赤暝一時恍然,從南澤誤以為冷真遭遇不幸,舉止反常後,他都做了些什麼,說了些什麼,回憶起來,竟不怎麼認識自己了,是因為確定了某個事實,從而感到危機逼近了麼?
冷真曾經說過,愛上一個人後,自己便不是自己了,原來,果真是這樣,果真是這樣……他所做的,不過是動情的本能反應而已,那麼,在一夜之間及時發現,以後該如何做才好?
冰焰海的頹勢愈加地明顯,畢竟經過了一夜的鏖戰,精力損耗了大半,眼下不過是正處於向失敗收尾的過渡時段而已,然而,不想讓整夜的心血功虧一簣,冰焰海大將和龍族子女彷彿發瘋了那般衝刺,這一場纏鬥恐怕一時半會還停不下來。
「呵呵,楚赤暝仙君,其他人都在空中打,我們卻在地上看著,這恐怕不太好吧?」
燭幽止住血,割下龍袍擺角將傷口包紮好,繞過渺仙的屍體,向楚赤暝緩緩走來,右手握著長矛腰桿,鋒利的矛尖拖在地上,帶起「滋呲」的火花。
楚赤暝款款道,「如何不好了?等著冰焰海慘敗收場的感覺,也稱得上是一種享受。」
燭幽目光一冷,陰桀桀地道,「那麼,倘若你落到我的手中,輸贏就不一定了。」
楚赤暝嘴角揚起一抹笑意,抬起左手,覆上右胸,「現在呢?」
矛上的火花瞬間熄滅,燭幽止住腳步,氣憤又震驚地看著他,「你……」
楚赤暝道,「我現在確實沒有能力,但是,也絕不會成為負擔。」
燭幽看著他,神色變得有些複雜,忽然苦笑,「我的眼光,果然沒有錯。」掃了一眼半空那個藍衣身影,「既然如此,我更要她死了。」
楚赤暝後腦勺一涼,燭幽的話他字字明白,因果關係更是清楚,他最恐懼的事無非是兩樁,一是女仙偷看他洗澡,一是男仙對他動心,除了溫良玥之外,不知還有多少男仙對他存有心思,在宴會上不時擠眉弄眼,他雖然若無其事地淡然飲酒,然而,心中卻彆扭得不是滋味。
幸好沒有人如溫良玥那般瘋狂,否則不知會生出多少事端,冰焰海太子說出這番話來,並且更要因此奪了冷真的性命,也可稱得上瘋狂了。
楚赤暝定了定神,「閣下的眼光可能真錯了,我楚赤暝喜歡的,向來是女子。」
燭幽臉上湧現幾分失望,繼而被狠意取而代之,「待我將她除了,再來改變你的取向。」話音未落,便飛身迎了上去。
楚赤暝瞳孔猛地收縮,手中化出赤薇劍,正要刺向那個白衣身影,只聽一聲慘叫,一個人從半空直直墜下,胸前衣襟被浸得一片血紅,口中也源源不絕地向外冒湧著鮮血。
「女兒……」龍王麟晟痛喚一聲,急急向仙台中央對應的上方飛來。
「七妹……」南澤沉沉吐出兩個字,似一柄鈍劍斫過長空,也掠身前往,將七公主抱住,半跪著膝蓋重重落地。
辰沐海其餘龍族子女和大將見狀,悲痛之下,招式更為凌厲,喊聲震天,與瑾萊仙山一道將對方逼往冰焰海方向,劍劍無情地劈落,彷彿滔滔怒浪,呈席湧裹攜之勢,在飛快逃竄的對方肩頭後背劃下一道道傷口,直逼出瑾萊仙山二里之外。
「停住。」麟晟頷首向東空,廣傳音夾雜著難以抑制的沉痛,「都回來,天庭自會懲戒他們,琉珠快不行了。」
「琉珠。」南澤撩起袖子,替七妹拭去嘴邊的血跡,「三哥對不住你,要是想起你還不足三萬歲,又怎麼會讓你上場?」
漣司也是渾身是血,懷中的銀鎧奄奄一息,似乎傷得比他還嚴重,他啜泣著,啞著音道,「要不是銀鎧跳起來替我擋了幾劍,我恐怕也……」
楚赤暝翻檢了一下銀鎧,「還有救,是只母穿山甲,待以後化作人形,好生待它便是。」
漣司哭得更加厲害,下意識地抱緊銀鎧,連連點頭。
珞瑤仙子一臉愧疚,嘴唇動了動,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琉珠眸中的光芒逐漸渙散,柔弱地道,「三哥,你那麼思念冰漩仙子,我走了以後,倘若她的魂魄尚未轉世,我便問問她有什麼要對你說的,然後托夢與你。」
南澤垂著頭,輕聲應,「好,好,就算是她罵我的話,也要告訴我。」
麟晟想到了什麼,黯淡的雙眸忽然一亮,「濟霖仙君,對,死後兩個時辰他也能救活,快,快將琉珠抱去那裡。」
南階搖搖頭,「七妹散了仙元,無論如何,也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