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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七十章 問罪甄府,慈母悲聲 文 / 剎時紅瘦

    更新時間:20140228

    東宮裡太子的書房。

    內侍們好不容易打發了哭天抹淚的卓氏,正鬆了口氣,抹了一把額上的冷汗——這位側妃娘娘也太難纏了些,都說太子正在「議事」,她偏不依不饒,又哭又鬧,最後不得不應承下來,說待太子忙完了「政務」,再請去她的朱棠苑,方才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可太子分明對她滿心不耐,哪裡會踏進朱棠苑一步,不過,這也不是他們這些奴才能左右的,想必卓妃也不會怪怨到他們頭上來。

    「要說來,這卓妃既是官宦嫡女,又是才貌雙全,怎麼就這麼不得殿下待見呢?」有內侍一邊抹汗,一邊疑惑。

    「誰讓她不懂事,這才一入宮,就屢屢尋楊妃的不是呢?」有內侍搖頭惋惜。

    「聽說卓大人與楊大人早年為吏部尚書一職就爭執不放,金相到底偏向卓大人一些,才讓楊大人外放,但在殿下眼裡,倒更看重楊妃,許是因為如此,卓妃才不甘的吧。」又有一個內侍分析。

    「這還真應了那句『不是冤家不聚頭』。」有內侍感歎。

    「我看這位卓側妃,當真不是省油的燈,她針對的可不是楊妃一個,早前還沖梁侍人發難,讓人在階下足足跪了一個時辰呢,不就是因為聽說太子那晚寵幸了梁侍人麼?卓妃仗著有個二品大員的父親,又是聖上賜婚,腰肝挺得筆直,整個東宮,也就只服太子妃一人。」有內侍不屑:「太子卻最是厭惡這樣的性情,當年韋妃可不與她如出一輒?」

    有內侍調笑:「就知道你小子與梁侍人是同鄉,會替她打抱不平。」

    院子外頭紛紛擾擾,書房裡邊也不清靜——且看太子如何「議事」。

    一襲玉白金繡蟒衣,衣襟微鬆,玉冠斜帶,太子像是被抽了骨頭,軟倒在書廳裡的羅汗床上,手裡揮舞著一根長柄和田雕花如意,嘴裡呼呼喝喝:「不行不行,紫衣可是耍詐,還得退後一步……是退後一大步!瞧瞧,沒中吧,就知道你準頭不行……綠衣,孤可看好你,得仔細投……」

    身著綠衣的宮人,聞言眸光熠熠,唇角一揚,挑釁十足地掃了紫衣宮人一眼,略踮著腳,將手裡那支羽箭對準了五、六步外的金壺,輕輕一投,應聲而入。

    太子大笑,十分滿足地擊掌。

    綠衣連忙嬌笑上前,半跪腳踏上討賞。

    紫衣不服,也湊上前去,幾乎將香氣襲人的一張櫻桃小嘴都貼在了太子臉上,嬌嗔著太子偏心。

    太子左擁右抱,看似樂在其中,只那雙幽幽的墨眸底下,卻閃爍著不為人知的百無聊賴,慵懶的手指,摩梭著柔腰酥胸上,也顯出幾分漫不經心來。

    直到有內侍慌慌張張地上前,稟報太子妃求見。

    太子的眼睛裡才有了幾分神采,而那兩個宮女,也知趣地離開太子三丈有餘,瞬時垂眸靜立一本正經,待內侍才退出書廳,太子妃已經在宮人的簇擁下款款而來,當上了玉階,一眼瞧見太子冠戴不整,下意識地蹙了蹙眉。

    上前見禮後,太子妃語氣平淡地說明了來意——請太子與她一同回一趟娘傢俬邸。

    「這是何故?今日既非年節,又沒有什麼宴事,怕不合規矩吧?」太子懶懶地問。

    「臣妾已經稟了太后與皇后娘娘,兩位也都允了。」太子妃心裡本有怒火旺盛,卻強自摁捺著,傾步上前,抬手為太子整理著冠戴衣襟,這突如其來的溫柔,讓太子瞬間心神一蕩,手臂一環,就摟在了太子妃的楚腰上:「可是想念家人了?」

    當真,想念得很……

    太子妃唇角微揚,抬眸看向太子:「阿茉這些時日心緒不寧,妾每每想來,甚是憂心,殿下是她姐夫,也應寬慰一番,讓她安心。」

    一聽甄茉的名兒,太子下意識地蹙了蹙眉,放開了手臂,一聲不吭地抬腳便走。

    當上車與時,才發現隨行的白嬤嬤雙目紅腫,神情淒惶,太子越發疑惑,卻也沒有多問。

    太子夫婦的突然而至,讓甄夫人與甄茉也是滿腹疑惑——尤其甄夫人,昨日從佛國寺歸來,太子妃神情甚是沉晦,又「過門不入」,只道是女兒之疾必定無望,不曾想僅隔了一日,竟與太子雙雙而至,難免猜疑——難道宮裡這麼快也得知了這個結果,太子此次前來,是要與甄家商議個對策?

    不由看向甄茉——昨日母女一番長談,兩個話題,一是太子妃的處境,一是甄茉的婚事,見母親率先提起,甄茉也委婉地表達了願助太子妃一臂之力的意願,甄夫人甚感安慰。

    她也知道甄茉的心性,若是從前,必不會甘居妾室,可眼下這般情境,與其招個卑微出身的上門女婿,還不如入東宮,因甄茉身負「惡名」,甄夫人自然不敢奢望側妃的位置,卻也怕甄茉覺得滕妾之位太過委屈。

    不想甄茉並沒有好比從前那般哭鬧,而是默認了母親的安排。

    甄夫人才放了心——如此一來,也算是一舉雙得,卻又擔心著太后與皇后未必會允,正在暗暗盤算,還沒個萬全之計,卻迎來了貴婿登門。

    也好,這事還得先與太子妃商議一番。

    便讓甄茉先回西廂待詔,自己連忙去正堂候駕。

    一家人齊聚一堂,繁複敘禮之後,太子妃便冷肅地摒退下人,只讓胭脂碧螺兩個守在堂外,在長輩們驚疑不定的目光下,竟雙膝著地,長跪在祖母、父母跟前——

    這個時候,甄茉梳妝妥當,正在自己的閨房裡,等著太子妃的召見,尚且不知,死期就在眼前。

    正堂裡頭,太子妃一番聲淚俱下地訴說,已經讓三位長輩目瞪口呆,包括太子,更是呆若木雞——他怎麼也沒想到,甄茉竟然歹毒至此,對自己的胞姐下此狠手!

    甄夫人尚自不信:「娘娘,這事只怕是有什麼誤會吧,阿茉與你可是一母同胞的親姐妹呀,怎麼會害你?」

    「母親,原本我也不信,可您問問白嬤嬤,還有這個香囊,人證物證俱在,此事關係皇嗣,母親難道還要包庇四妹不成?」太子妃這時早已經被扶了起來,見生母還想為甄茉開脫,又令白嬤嬤交待了仔細,甄茉究竟是怎麼哀求,怎麼獻計,怎麼欺騙。

    甄夫人在「鐵證」面前,再也質疑不出一個字,只搖著頭,頹喪地癱軟在圈椅裡,再不見往日的高傲凌人,而是涕淚橫流,哽咽難語。

    老夫人也是連連搖頭,指著甄夫人痛斥出聲:「你教的好女兒!還有臉哭,甄家的聲譽盡都讓她敗壞了,真是冤孽。」

    甄候作為一家之主,情知此事關係重大,若天家追究下來,甄茉必遭嚴懲不說,只怕一家人都得徹底淪為笑柄,更重要的是爵位難保,官位只怕也岌岌可危……一想到種種惡果,當即也瞪圓了一雙虎目,怒斥甄夫人:「哭鬧什麼,還嫌不夠丟人不成!」當即恭身上前,沖太子夫婦一禮:「微臣教女無方,實在無顏以對。」

    太子愣愣地扶起岳父,這才問太子妃:「你已經稟了母后與祖母?」

    「太醫們既然知道了此事,臣妾不敢隱瞞。」太子妃才收了哭泣:「兩位娘娘的意思,此乃家醜,不可張揚……」

    這就是要私下處置甄茉了,甄候方才長鬆了口氣。

    甄夫人一聽這話,卻是心神俱裂,只哀求著太子妃:「她好歹是你親妹妹呀,太子妃,就不能饒她一條性命?讓她禁足家廟,在佛前贖罪……」

    卻還不待旁人說話,太子先冷笑出來:「岳母,此事關係皇嗣,祖母與母后贊同私下處置已是恩典,若四妹妹行此惡事還苟活於世,大隆可還有禮法可循?四妹妹這般舉止,又何曾當過阿蓮是親姐姐?」

    太子妃見太子這般堅決,心下微有疑惑,難道自己所疑不真,竟冤枉了太子不成?

    甄夫人淚眼四顧,見老夫人與甄候都是滿面鐵青,默不作聲,太子妃也是閉目不語,只覺得肝腸寸斷,不及答太子之問,踉蹌著上前將太子妃摟在懷裡:「蓮兒,母親知道你心裡難過,可是阿茉她……我始終不信她會做這等糊塗事,咱們聽聽她如何解釋,就當母親求你,再給她一個機會可好?或者是這奴婢……」回身指著白嬤嬤:「是她信口雌黃,污蔑了阿茉,阿茉她是你妹妹,怎麼會害你?要說那個香囊,也有可能是這賤婢做了手腳也不一定。」

    太子妃一聽這話,卻也沒有反對,她也想聽聽,她的那個好妹妹,究竟是為何要這麼做!又會有什麼說辭!

    太子因心裡有「鬼」,自是不願與甄茉對面,心中卻已篤定了甄茉的罪行,只攜同甄候,說是要商議一番「後事」,甄老夫人自從中秋宮宴與靈山事發兩件,對甄茉這個拖累家聲的孫女已是萬念俱灰,再經過今日這麼一件悚人聽聞的姐妹相殘,越發不願理會,只說身子欠佳,與太子夫婦先告了罪,被丫鬟摻扶離開。

    只有哭天抹淚的甄夫人,與滿眼殺氣的太子妃,在七、八個宮人們的簇擁下,一前一後地往甄茉的西廂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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