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39章 千年一夢（1） 文 / 九尾野貓
「不要過來。」
尤冰清伸出手，那聲音，滿是焦急惶恐，驀然想到什麼，雙馬上收了回去，伊水璃原本還沒注意，見她急急的收回手，慌忙拉住，乾燥而又粗糙，和以前完全不一樣的手，伊水璃嚇了一大跳，尤冰清也是一樣，驚慌著收回手，頭趴在地上，不肯面對伊水璃。
「尤冰清。」
伊水璃坐在地上，突然哭出了聲，那哭聲，帶著說不出的無助和哀戚。
可不可以不要這樣，她真的已經好累了，累的恨不得陪冥玄野一起昏迷，要是尤冰清再發生什麼事，她會受不了的。
她許少哭過，也許正因為如此，越發惹人憐惜，讓人擔心，尤冰清趴在地上，也是不停地掉著眼淚，心擰在一團。
半晌，伊水璃才止住了哭聲，將臉上的淚水擦乾：「冥玄野這樣，你也要離開，我一個人，有什麼意思？」
伊水璃看了看躺在地上的冥玄野，又瞧了眼趴在地上的尤冰清，忍不住打了個寒顫，那聲音，很輕很輕，像是對尤冰清說，又像是自言自語，了無生機。
如果從來都不曾經遇上，就不會懷念，如果從來不曾品味過著幸福的滋味，就那樣一個人，日子依然可以過下去，可現在，不行了，真的不行了，尤冰清要離開，她的心都空了大半，但是至少還有冥玄野啊，雖然有缺憾，但至少她的幸福還在，可現在呢，冥玄野這個樣子，她該怎麼辦？
尤冰清心裡一急，忙轉過身：「大祭司大人可救他的。」
伊水璃陡然轉身，同一刻，尤冰清低下了腦袋，卻被伊水璃更快的止住，看著那張皺巴巴的臉，那哀戚的眸滿滿的都是震驚，而下一瞬，那滿是震驚的眸則是被濃濃的悲傷瀰漫。
尤冰清慌忙別過頭，笑了笑：「還是被你發現了。」
那聲音聽在伊水璃耳裡，只覺得心陣陣的抽疼，像是有人拿著針，一下一下的插在自己的心上，一開始只是輕輕的細微的疼痛，那感覺，就像是在平靜的湖面投下了一顆石頭，水紋蕩漾，蔓延開來，整顆心，都抽疼的厲害。
伊水璃吸了吸鼻子，呆呆的注視著尤冰清的臉，盯著她的眸，清澈的眸，煞是溫柔和憐惜：「尤冰清的眼睛還是和以前一樣好看，我一眼就認出來。」
那雙眼睛，還是和以前一樣風情萬種，眼底的滄桑，千百年的積澱，讓她的心抽的越發的快，那細小的針孔不停的旋轉，深入，扎進她的靈魂深處。
伊水璃湊到尤冰清跟前，將她抱了起來，尤冰清笑著，整個人躺在她的懷中，胸口之上，血跡斑斑，像是破了一個大洞，鮮血潺潺。
伊水璃心頭大慟，雙手緊握成拳，胸口處，嗜血的**翻滾，仰著頭，眼淚才沒流出來。
想要殺人，皇后，德妃，北空烈，北越使臣，那股子憤懣，恨不得把天下人都殺光的憤懣，他們都該死，都該死的，如果他們早死了，冥玄野和尤冰清就不會受傷了，他們都是該死的。
「璃璃。」
尤冰清倒在她的懷中，輕輕的叫了一聲，伊水璃仰著頭，眼淚再也控制不住，從眼眶慢慢的溢了出來。
「尤冰清，對不起。」
伊水璃的聲音有些哽咽，哭出了聲。
她平生最厭惡的便是對不起這三個字，如果沒有做錯，怎麼會需要這三個字呢，她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但是她真的做錯了。
那天，她不該去將尤冰清從裡邊帶出來，如果是這樣的話，尤冰清還是那個名揚天下，性格怪異，卻被天下男人追捧的女子。
她眼底的憂鬱還有訴不盡的蒼涼，以前，她總以為是自己看錯了，現在她才覺悟，她沒有看錯，她真的覺得很後悔，為什麼不給她多一點的關心呢，為什麼不多抽出一點時間陪陪她呢？
這個人並不是她今生摯愛，卻是她生命中最最重要的人，她的愛情需要冥玄野來填滿，她的幸福也離不開冥玄野，但是親情和友情的空白，卻只有尤冰清的身影。
她做的每一件事，一點一滴，她都記在心上，為什麼只是記在心上呢？她應該告訴她的，她對她很重要，真的是很重要的人，她和冥玄野，她誰都不能失去的。
「這有什麼？我保護你不就好了，與我比翼雙飛如何？」
「你的人，你的心，就是我想要而無論如何也要不了的東西？」
尤冰清，尤冰清，伊水璃在心底一遍遍叫著她的名字，大哭出聲。
她早就應該發現了，尤冰清和別人不一樣，一天之間，她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人連續受傷，甚至要離開她，伊水璃閉著眼睛，只覺得天崩地裂不過如此，她不要尤冰清變成這個樣子，她不欠她的，她早就不欠她的了。
人生若只如初見，她真的希望，時光能夠倒流，因為她真的後悔了。
「前世的璃璃是天宮開開心心的小仙子，我是被你救下的小狐狸，而那個讓你傷心的就是綁架你的壞魔王。」
也許這個世界真的是存在前世今生的吧，難道是前世的她太過幸福，所以這輩子，那短暫的幸福，他們也看不下去了嗎？
「尤冰清，你不會有事的，你和冥玄野，你們兩個都不能有事，你不是說過永遠都不會傷害我的嗎？你要是就這樣離開，我會難過一輩子，傷心一輩子的，你真的忍心嗎？我知道你不會忍心的，你一定不會就這樣離開我的。你不是覺得我的手沾滿了血腥味，不乾淨嗎？只要你和冥玄野好起來，今後我什麼事情都不管了，我什麼都不要了，我可以饒了德妃那些人，我再也不殺人，我們找一個安安靜靜的地方，我天天就陪著你和冥玄野，好不好？你說好不好？」
尤冰清笑著，靠在伊水璃的懷中，伸手將她眼角的淚水擦乾，點了點頭：「璃璃將來會有很多的小孩，我就不和那個冥玄野搶璃璃了，我給你帶孩子，女孩的話，我就教她琴棋書畫，男孩的話，我可以將自己功夫傳授給他，將來仗劍天涯。」
如果真的有那樣一天，那該有多好，可惜，她等不到那一天了。
「尤冰清，你是我很重要很重要的人，和冥玄野一樣重要，我對你不只是利用那麼簡單，要是你今後不願做那些事情也沒有關係，我自己來做，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不要離開我好不好？」
冥玄野這個樣子，她一個人，走不下去。
淚水完全將視線模糊，伊水璃緊緊的握住尤冰清的手，喉嚨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了，想要開口，居然說不出話來，只是點頭，不停的點頭，接著尤冰清的力度卻越來越大。
她的身子一向暖和，怎麼會這麼冰的，她伸手，觸碰她胸口的傷痕，哭的越發大聲。
她終究也只是個常人，有知覺，也有情義，她接受不了這樣的事實，冥玄野昏迷不醒，她已經覺得痛不欲生了，現在還有尤冰清，為什麼要這樣，有什麼事情直接衝著她來就好了，為什麼要傷害她最親近的兩個人。
這個世界上，對她好的人那麼少，為什麼一下子要把他們全部帶離她的身邊。
「我知道。」
尤冰清輕輕地點了點頭，咳嗽了兩聲，那蒼白的皺巴巴的臉上，頓時浮現幾朵尤冰清。
她知道，她早就知道了，她的璃璃，怎麼可能是無情無義之輩呢？不過能親耳聽到她說出來，她也就沒什麼遺憾了。
「尤冰清不是想我抱著你睡覺嗎？我抱都會你好不好？還有，還有——」
「璃璃，我脖子上的小墜子，你戴上好嗎？」
尤冰清朦朦朧朧的說出一句話，伊水璃驀立刻取下了小墜子：「這是你送給我的，那也讓你幫我戴上好不好。」
尤冰清嗯了一聲，嘴角漾出了笑意，那張臉，明明醜陋不堪了，可那笑容，卻比盛開的曇花，還有綻放的煙火還要美麗。
她用盡力氣，幫伊水璃把墜子戴上，抿唇笑道：「尤冰清最幸運的就是遇上了璃璃。」
周圍鬱鬱蔥蔥的樹木瞬間消失，地上嫩綠的草地也變成了黃色的泥土，一切的變幻似乎只是在眨眼之間，世外桃源之地瞬間滿是倉胰。
那荒涼的一片，就像是人的心，滿目的蒼涼，沒有半點生機。
如果沒有遇上，他的一生定然是一帆風順的，修煉然後成仙，不會痛苦，更不知道寂寞是什麼滋味，可她不後悔，她是她最美的遇見，最美的，刻在了靈魂的深處。
「你親親我好不好？」
那口氣，竟帶帶著一絲央求。
「剛才我吻你的時候為什麼不回應？」
「娶我吧，怎麼樣？」
尤冰清，你怎麼那麼傻。
伊水璃閉上眼睛，雙後抱著尤冰清，整個身子都在顫抖，長長地睫毛顫抖，蹲在身子，吻上了尤冰清的唇。
「要永遠記住我最美麗的樣子，不要再忘記了。」
「我們以前是不是認識？」
「你明明說過永遠都不會忘記我的。」
唇瓣相貼，尤冰清的臉上綻放出滿足的笑容，精緻的狐媚眼，一點點的合上，眼淚，瞬間滋潤了整張蒼老的臉，一個幽魂應該是沒有感情是不會為伴侶流淚的，而她一生的眼淚，卻只為一個流盡了。
來生，他已經不敢奢求，能得一吻，活在她今生的記憶裡，那就已經足夠，她還想告訴她，希望你想起我的時候是滿臉笑容，可是，她已經沒有力氣了。
她像是想到什麼，眼睛睜開，嘴角忽然漾出點點的笑意。
奈何橋上，彼岸花開，孟婆手上那一碗孟婆湯，一切的前塵往事，隨風消逝。
「都想好嗎？此去人間，生生世世，你未必能碰得上她，投胎轉世，你只能在那些煙花柳巷之所落腳。」
「我百年孤寂，只願她一生幸福，縱然是生生世世與人賣笑，那又何妨？我本就是幽魂之身，若為女兒，她也不必覺得為難，還望你成全。」
有些事情，她一個人記得就好，那些回憶，開心的或者是痛苦的，她一個人背負，就已經足夠。
伊水璃睜開眼睛，呆呆的看著懷中的尤冰清，緊緊地抱著她，四周的山木空曠，那淒厲的叫聲來回，縈蕩九天，一時間，那流出來的淚，竟帶著點點的血跡。
「璃璃，我為你渡劫而來。」
她做的這一切，竟是為了自己，伊水璃看了眼旁邊昏迷的冥玄野，鬆開尤冰清的手，跌跌撞撞，突然走到他的跟前，伸手，輕輕的撫摸著他的臉，突然，口吐鮮血，趴在他的身上。
「一切都是命，你這又是何苦？」
伊水璃的視線模糊，看著朝自己走來，鬚髮花白的老者，仙風道骨，一臉的無奈還有疼惜，看著伊水璃的眼神竟帶著幾分恨意。
「你不是尤冰清的家人嗎？求求你救救她好不好？求你救救她。」
伊水璃趴冥玄野的身上，指著右手邊的尤冰清，滿是懇求，如果他們三個人，真的要犧牲一個人的話，她最不希望的就是尤冰清受傷。
她為什麼付出了太多，而她可以回報的太少。
她的人，她的心，早在遇上她之前，就給了他人了，而她，只有一顆心，也只有一個人。
「我救不了，你卻可以。」
那鬚髮花白的老道說了一聲，將地上的尤冰清抱了起來，搖了搖頭，不由歎了口氣。
他們幽魂處於事件，也是人死後的一絲執念，可是執念應該早就已經散盡了，怎麼就出了這樣一個癡情的？若然少一分癡情也不至於落得這番田地。
「怎麼救？」
伊水璃仰著頭，一雙眼睛滿是希翼，縱然是要她的命，她也不會吝惜。
「你可以去問大祭司。」
他歎了口氣，向前走了幾步，突然又倒退了回來，看著倒在地上的伊水璃，又瞧了眼躺在地上的冥玄野，那慈藹的眉目有陰雲閃過，一隻手抱都會尤冰清，另外一隻皺巴巴的手伸到伊水璃跟前，唸唸有詞。
伊水璃看著他在嗖前不停轉動的手指，只覺得整個人像是被巨浪捲進去了一般，意識漸漸模糊，整個人昏了過去。
「王妃。」
「王妃！」
「王妃，你真的醒了。」
幾個人還沒走到門口，便叫出了聲，手用力的推開門發出的砰砰聲，可以想像的出來這幾個人的速度到底有多急。
可真多到了門口的時候，幾個人卻又不像方才跑的那樣急了，每一步，都是說不出的小心翼翼，可那呼吸卻越發的急促起來，如果只是暗耀的幻覺，如果夫人還是沒有醒過來，那該怎麼辦？
這些人，已經快要將他們的耐心磨光，看著躺在床上的那兩個人，他們根本就沒有心思做其他的事情，要不然也不會讓李飛有可趁之機。
如果到了最後還是以失望收場的話，這樣的打擊對他們來說，似乎有些大了。
伊水璃輕輕的嚶嚀了一聲，還沒有來得及整清楚自己的思緒便被他們打斷，那聲音雖然很小，不過對他們這幾個常年練武的人來說，已經足夠聽到了。
幾個人再沒有任何的猶豫，衝到了床邊，無幻跑在最前面，用力的將床幔掀開，看著雙眼瞇成一條縫隙的伊水璃，拿著帷幔的手顫抖的厲害，手像是脫了力一般的垂下，重新將床內床外的兩個世界隔絕。
暗夜缺過站在最前面的無幻，將素白的帷幔掛在金鉤上，表面上看起來，他平靜無常，可那顫抖的雙手卻昭示了他的激動。
伊水璃張開的眼睛重新合上，哪裡，黏糊糊的，而且酸澀的難受極了，看著著一張張喜好不掩飾興奮的連，伊水璃的臉上露出另一個尚算勉強的笑容，那笑容，還殘留著悲哀的氣息。
「你——」
開了口才發現自己的聲音有多乾澀，不過是簡簡單單的一個字，卻好像要將聲帶都崩裂開了一般。
月塘慌忙轉身，手腳利落的給伊水璃到了杯水，直接遞到她的唇邊，伊水璃也不矯情，張開嘴巴，直接喝了個底朝天。
「王妃還要嗎？」
這都半個月了，還流了那麼多的眼淚和學，嘴巴乾燥的都快要起皮了。
伊水璃搖了搖頭，清了清喉嚨，雖然臉色還是很差，不過能醒來，幾個人已經在心裡阿彌陀佛了。
冥玄野和伊水璃就是他們主心骨，現在伊水璃醒了，即便冥玄野還處在昏迷之中，至少看到了希望，不是嗎？
在他們看來，他們的夫人和王爺一樣，都是無所不能的，不，是比王爺還要強大，只要夫人醒過來，一切的難題都會迎刃而解。
王爺捨不得夫人，肯定會醒過來的。
幾個人看著伊水璃，一改前幾日的頹廢，眼睛都是閃閃發亮的。
「夫人醒了。」
從外邊趕緊來的暗耀看著坐在床上睜開眼睛的伊水璃，差點激動的沒抱上去，直接衝到她的跟前，然後大哭出聲。
「夫人你昏迷了半個月，嚇死我們了。」